誘神 第 75 章 青樓

青樓

黎肅進去後沒過一會兒, 司偃便出來了。

“走吧,”他面上無甚表情,難以辨別妖皇究竟如何, “回府。”

沈寄雪盡職“扮演”着貼身侍衛一職,稍慢他一步,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宮。

一路無話, 直至回到府內書房, 司偃臉色才驟然陰沉下來, 滿身殺戾之氣幾乎壓抑不住,若是條件允許,說他現下會直接去宰了黎肅、沈寄雪也是信的。

看來闕昊應當與他說了些什麽,這才阻止了他。

“殿下預備如何做?”

沈寄雪看向他, 對上她冷靜眼神, 司偃瞬間收斂暴怒之意, 只是那雙眸子愈發幽冷。

“本王要他死。”

“不過、還需再等等。”

後一句話從他牙縫裏蹦出來似的,一字一句, 滿是壓抑的殺心。

沈寄雪挑眉, “等什麽?”

司偃深深看她一眼,并未回答,轉而說道, “刺客尚未抓到, 父皇已授命由我去查,這幾日你随我一同去。”

沈寄雪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刺客是誰的人何須再查。

闕昊被刺宮裏當即來報, 司偃封鎖消息并不算晚,按理說除了聖宮之內, 朝臣乃至整個妖都知曉妖皇受傷一事之人甚少,黎肅卻堂而皇之地入宮面見妖皇。

就差将自己是兇手幾個字挂在明面上了。

嘴上說着有事禀告陛下,實則是來确認闕昊是否真的受傷,亦或性命攸關。

沈寄雪回屋的步伐一頓,不對,闕昊既然能從傀儡成長為與黎肅抗衡的帝王,必然不會這般簡單便遇刺受傷,加之司偃的态度也很是奇怪······

她皺了皺眉,這其中、或許另有隐情。

現下司偃對她沒幾分信任,這對父子究竟打的什麽算盤不得而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日一大早,沈寄雪便跟着司偃前往聖宮,從遇刺地點查到妖族世家,又從各位朝臣家中尋到市井商鋪。

耗費三日,上至朝臣、下至販夫走卒抓了不少,卻什麽也沒查出來,反倒将妖都鬧了個底朝天。

司偃“兇名”在外,曾于大殿之上随手殺死朝臣,只因那朝臣說錯了話,奈何他得妖皇寵愛,不過禁足一月便輕輕揭過,此後再也沒人敢惹他。

他此行将衆妖弄得心中惶惶,生怕這煞神盯上自家,紛紛閉門謝客,正巧闕昊受傷罷了朝會,更是連門都不出了,一時之間妖都倒是清淨不少。

沈寄雪瞧着不複往日熱鬧的長街,緩步與他同行,“殿下這是在攪渾這灘水?”

司偃瞥她一眼,笑了笑,“刺殺一事你我、乃至整個妖都皆知是誰所為,可本王就是要大張旗鼓地查,鬧得越大越好。”

“更何況抓的那些都是他的暗棋,”他背着手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鳳眼一彎,“我早就想将那些毒瘤拔個幹淨,此事正是絕好的時機,當一鼓作氣而行,殺不了他、讓他多有忌憚也好。”

“敲山震虎,”沈寄雪勾唇,“殿下好計謀。”

司偃嗤笑,眼底暗色一閃而過,“若是我修為足夠,何需如此費事,還讓父皇遭此一劫。”

他倒是再未提過讓她殺了黎肅一事,沈寄雪便也當沒這回事兒。

那日殿前一見她便知曉,憑她如今這具身體,想殺了黎肅這條“命”也得搭進去。

她來此并非真為幫他除去敵人,但現下司偃連信任都不肯交付,何談動情?

她還不能“死”。

“t到了。”

沈寄雪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滿街精致花樓,紅袖飄搖、嬌聲入耳,還未踏足其間,骨頭便酥了一半。

“我當殿下今日特意幻化模樣,還讓我換上男裝、佩戴妖丹是為了隐藏身份好動手,”此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她掃了眼燭火之中的各色紅妝,“原是為了進這等風流之地。”

“想必‘沈兄’還未賞過妖都此景,我這便帶你見識見識,”司偃擡手攬住她的肩膀,湊近耳邊壓低聲音,“今夜我姓‘晏’,沈兄可莫要叫錯了。”

沈寄雪睨他一眼,抽出別在腰間的折扇,輕搖兩下笑道,“晏兄周到,這整條街盡是紅粉佳人,我瞧着都喜歡,不知晏兄安排的是哪家?”

她此等做派反倒将司偃弄得一愣,盯她半晌後,握住她的手腕向前走去,聲音冷淡,“随我來便是。”

沈寄雪神情玩味,一個百歲剛過、連女子手都沒碰過的雛,還想與她談風月,未免不自量力了。

鏡花樓。

鏡花水月、夢幻泡影,這名字倒是有意思。

沈寄雪被司偃攬着肩膀,稱兄道弟地進了樓中,一旁的老鸨極有眼色,看他們二人衣着不菲,當即笑着迎上來。

“二位公子是初次來樓中吧,”她引着二人上樓,“是想聽曲兒、還是看上咱們樓裏的哪個姑娘了?我保管給你們喊過來,讓二位今夜玩得盡興。”

司偃扔給她一袋靈石,揚了揚下巴,“聽說你們這兒的盈香、梨雪并稱‘琴舞雙絕’,我要她們來陪,至于其他的······”

他視線一轉,看向沈寄雪,“沈兄可有心儀的?”

“我初來此地,勞煩您替我尋兩個性子溫柔的,上來陪我們喝喝酒便好。”

她今日銀發束起,身形挺拔修長,面容俊秀、神色溫和,又佩着白澤一族送來的妖丹,端地一副不染塵埃的清俊少年模樣。

溫聲說話時,那雙清澈雙眸專注地看過去,就連閱人無數的老鸨都忍不住晃了神。

司偃輕咳一聲,盯着沈寄雪的老鸨驟然回神,掩面嗔道,“哎喲,這位小公子生得實在惹眼,便是奴家、也被迷得暈了眼呢。”

“您謬贊,”沈寄雪笑着扶住老鸨伸過來的手,将她送至門口,“勞煩了。”

“一定一定,公子且等着,奴家這便去喊姑娘們過來。”

她笑着快步離開,身姿搖擺,風韻猶存。

沈寄雪合上門,回身坐在桌旁,與司偃隔了一個位置。

“沈兄今夜,可真是受歡迎啊。”

這陰陽怪氣的味兒都快沖出屋去了,沈寄雪倒了杯茶推至他面前,裝作無辜眨了眨眼,“殿下這是怎麽了?”

“我相信殿下并非流連此地之人,想必來此定有要事,”她笑着說道,“殿下費心要來妖丹,信任我、願意帶我前來,我絕不會拖殿下的後腿。”

她舉起茶杯與他輕碰,直直望進他眼中,“演戲而已,殿下不會當真了吧?”

司偃聞言輕哼一聲,“我瞧你這熟練模樣可不像演的。”

“妖族百歲成年,人族則不然,女子十六及笄、男子二十冠禮便算成年,若不入道途,不足百年便會身歸塵土、魂入歸墟。”

沈寄雪垂眸,轉動手中茶杯,“短短百年,愛恨情仇、生老病死都要經歷一番,我比殿下多活了幾十年,小小風月豈非信手拈來?”

司偃挑眉,眸光銳利,“你在想誰?”

此言一出,沈寄雪頓時收斂神色,停下手中動作擡眼,頭一次駁他,“我想誰與殿下有何幹系?”

她語氣未變,眼神卻格外冷硬,像是被他人觸及逆鱗、窺伺寶藏的龍族一般,顯出些怒意來,警告提問之人止步于此。

司偃一向肆意張揚,哪裏會輕易被唬住,反倒被她此番舉動勾起興趣。

他只聽聞沈微雪入宗之後負有“天才”之名,更是引劍尊一朝傾心,二人舉行結契大典之際,玄霄宗宴請數千賓客共慶此事,誰料喜事變喪事,一死一失蹤。

玄霄宗将劍尊之死盡數算在她頭上,追殺令中給的條件很是誘人,原以為不出數月她便會死于圍剿之下,可如今百年已過,她仍完好無損地坐在他面前,實力可見一斑。

只是看她今日模樣,當年之事或許另有隐情?

然而未待他旁敲側擊,老鸨已帶着四位姑娘推門進來了。

“二位公子?”

老鸨敏銳,見屋內氣氛不對當即問道,“可要姑娘們過會兒再來?”

“不必。”

司偃眸色沉沉,掃了眼循聲側首的沈寄雪,随即向四位姑娘招了招手,“過來吧。”

老鸨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巡睃一圈,最終轉身笑着招呼,“姑娘們,好好招待二位公子!”

四人齊齊行禮,“是。”

其中兩人一左一右、分別坐在沈寄雪和司偃兩側,另外兩人一個在琴前落座,另外一個廣袖垂下,待琴音響起翩翩起舞,身姿婀娜、飄然若飛,應是善舞的雀妖。

“公子,您怎麽只盯着梨香姐姐看,”司偃身旁的姑娘端起酒杯,遞至他唇邊,妩媚如水,“是奴家手中的酒不好嗎?還是說、奴家不夠美?”

司偃捏住她的下巴,柔聲輕哄,“乖,你自己喝,莫要煩我。”

他本就極為俊美,即便幻化容貌也難掩那雙深邃鳳眼,此刻收了一身戾氣軟下神情,難免令人心動。

“不嘛,公子不喝奴家不依,”她并未将司偃的話放在心上,只當他是不好意思,“若讓媽媽知道了,該說是我招待不周。”

司偃皺了皺眉,面色驟然陰沉下來,猛地扯開她的手腕,酒杯瞬間甩飛出去,“滾開。”

女子吓得一抖,顧不上腕間刺痛,當即跪趴在地,連忙顫聲道歉,“公、公子,奴家知錯了,還請您高擡貴手放了奴家······”

旁邊突然伸過來一只手,将她扶了起來。

“晏兄何必與她生氣,”沈寄雪笑着拿過他手邊的酒壺,重新斟了一杯酒,轉身遞到女子手中,“莫怕,姑娘喝了這杯酒,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這、這是客人的酒,”她垂着頭向後退去,想要掙脫沈寄雪,“奴家不能喝。”

手掌倏然收緊,沈寄雪将酒杯遞到她唇邊,“是不能喝、還是不敢喝?”

下一瞬,她猛地擡臉噴出一口煙霧,二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便雙雙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