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神 第 74 章 刺殺

刺殺

次日。

“你那麽着急做什麽, 本王都不着急回府,”司偃慢條斯理地倒了杯水,推至沈寄雪面前, “莫非······沈姑娘嫌棄本王了?”

沈寄雪瞥了眼作“西子捧心”狀的司偃,挑眉道,“殿下一夜不曾回府, 恐怕妖皇陛下早已得知此事, 若以為是我劫持了殿下, 屆時帶兵将我所住客棧團團圍住,于我而言豈非無妄之災?”

“這有何難,”他支着下颔,鳳眸一彎, 笑得格外無辜, “只要我與父皇說一聲, 他定不會與你為難。”

沈寄雪盯他一眼,“不如殿下實話告訴我, 為何非要賴在我這裏不走?”

原本清澈的琥珀色雙眸驟然轉深, 猶如瞧見獵物即将發起攻擊一般,瞳仁豎起,大妖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沈寄雪倒沒什麽反應, 絲毫不懼地對上那雙淩厲眸子。

“你都知道些什麽?”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 我都略知一二,”沈寄雪主動遞出橄榄枝,循循誘道,“殿下不如信我一次, 由我來助你除了他,如何?”

妖界那點兒糟心事她在魔界時便有所耳聞, 現任妖皇闕昊的母親僅為一小妖,他出生之後絲毫沒有存在感,原為最不可能繼任的皇子,是大将軍黎肅發現了他的潛能,一手将他扶持上位。

闕昊明面上是妖皇,其實只是妖界人人皆知的傀儡罷了,黎肅的勢力越發強大,在妖界幾乎到了一手遮天的境地。

他與登基做妖皇,只差了一個“反”字。

九元靈聖一族當年力挽妖界傾頹,在妖界積威深重,況且闕昊的實力亦不輸他,黎肅縱然要反,也得有個名正言順的機會。

闕昊也不是吃素的,暗中運作多年,如今在朝堂乃至妖界也有了一批追随他的心腹,當今與黎肅呈對峙之姿的白虎朱雀二族、表面中立的白澤一族,背後之主便是闕昊。

黎肅當年扶持闕昊上位時,恐怕也沒料到今日之景。

沈寄雪那時聽聞,只覺黎肅此人過分謹慎、疑心深重,又太過在乎名聲一事,以致數年一事無成,現下竟還在大将軍之位。

既起了奪權之心,還要那些虛名作甚。

待殺了闕昊、控制住九元靈聖一族,大權在握,想要什麽名聲沒有?

不過闕昊步步緊逼,想要徹底除掉他,似乎快要将他逼得不得不動手了。

他想要借逐鹿臺将其安插在司偃身邊,只可惜沈寄雪的出現打亂了這一步棋,是以昨夜他下令,讓雨師妾不惜暴露自身也要直接殺了司偃。

誰料再次被她撞見,救下了司偃。

妖界無人不知闕昊最寵愛這個小兒子,一旦雨師妾真的殺了司偃,對闕昊也是一記重擊。

而現下她兩次破壞黎肅的計劃,恐怕這位大将軍已生殺她之心。

但以她現在的修為,除非黎肅親自出手,誰也動不了她。

其中道理司偃也知曉,一個外來的、不與妖都任何一方勢力牽扯之人,又修為高深、實力強大,于他而言的确是一大助力。

這也是為何父皇要在逐鹿臺設比試,為他選一名貼身侍衛。

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的侍衛會完全忠于他一人,一旦簽訂主仆之契,便會只聽他驅使,直到為他而死。

“本王可以用你,”司偃眼尾揚起,他笑起來時眼角朱砂痣跟着一動,仿若活過來般平添風情,“但你要與我簽下主仆契約,沈姑娘這般心高氣傲之人,恐怕不會願意。”

見沈寄雪沒說話,他垂眸輕輕一笑,“本王從不強求,沈姑娘也不必······”

“好。”

司偃瞬間擡眼,眸中寒光盡顯,“你說什麽?”

“我說,”沈寄雪頓了頓,眼底笑意幾乎遮不住,“我願意與殿下訂立主仆契約。”

司偃壓下心中懷疑,并未将那句“為何”問出口。

他見沈寄雪的第一眼便是在逐鹿臺上,銀發并未束起,起落之間随着她的動作帶上了殺伐之氣,根根浸染風雪,卻又勝過風雪,令人見之心生驚豔。

司偃再清楚不過,這般實力者來此、絕非只是為了做他的侍衛,但觀她行為并非黎肅手下,究竟為何上逐鹿臺,亦是他尚未想明白之事。

無論真相如何,現下是她自己送到他手裏的。

主仆契約一旦訂下,他生她則生、他死她則死,而她的生死卻與他無關。

司偃伸手,一道繁複契紋現于掌上,他看了眼沈寄雪,“你可想清楚了?”

“自然。”

沈寄雪跟着伸出手來,司偃再未多說,口中默念法訣,契紋随之而動,兩道赤紅光芒分別自手腕鑽入二人身體。

與此同時,沈寄雪t手腕處多了一圈紅色印記,猶如鎖鏈般将她緊緊拴住,而鎖鏈的另一頭,在司偃手中。

妖界的主仆契約與修羅印不同,修羅印刻于神魂之上,即便舍棄□□也難以磨滅,除非輪回轉世才能洗清。

妖界這契約則僅限于肉身,蓋因妖族身魂一體,一旦身體死亡,神魂也随之脫體而出,就此魂入歸墟。

左右這具身軀也不是她的,于她來說自然影響不大。

司偃卻不知此事,他見沈寄雪打量腕間印記,斂去眼底幽暗之色,“你們人族修士到化神期後,生死之際可神魂脫體而出以保性命,想必你已到達此境,才敢與我訂立契約。”

沈寄雪但笑不語,舉杯與他相碰,“殿下只需相信,我永遠不會背叛殿下便好。”

三日後的逐鹿臺比試,以雨師妾修煉突然出了岔子告終,沈寄雪跟着司偃進了府邸。

“貼身侍衛,顧名思義,便是要時時刻刻跟着本王,絕不能有一絲懈怠。”

司偃不知有多少件紅衣,此刻換了身繡鶴長袍,姿态慵懶、衣衫不整地斜倚在軟塌上。

他看了眼悠閑靠坐在椅子上的沈寄雪,挑了挑眉,“你倒是比我還像這府裏的主子。”

“殿下說笑了,”手中書又翻了一頁,沈寄雪連個眼神都未給他,敷衍道,“府中多的是陛下派來保護您的侍衛,再安全不過,我想要為殿下做點什麽,也暫無用武之地。”

他眨了眨眼,“若我讓你現在去殺了黎肅呢?”

沈寄雪擡眼,越過書本看向他,“殿下此言當真?”

“自然當真,”司偃笑眯眯地,說出來的話卻瘋狂,“你殺了黎肅,父皇就不必繼續為此事煩擾,也算是為我解憂。”

“既殿下命令,我自當遵從。”

沈寄雪起身,随手扔下書本,擡步向外走去。

司偃眼中興味盎然,他倒要看看,她是否真的能殺了黎肅。

反正是她親自将命交到他手上的,縱然死了,也怨不得他。

思及此處,司偃心中莫名一痛。

他眉頭微蹩,初見沈寄雪時心頭那股莫名恨意驅使着他,讓他忍不住想要欺負她,可真正将她置于險境時,卻又生出幾分不舍來。

簡直令人摸不着頭腦。

沈寄雪拉開門正欲出去,便見一侍衛疾步奔來,他進來後迅速合上門,上前單膝跪倒在地,神情凝重。

“殿下,宮中傳來消息,陛下遇刺了!”

司偃驟然起身,面色一沉,眼中陰狠殺意一閃而過,“立即封鎖消息,若走漏風聲,你們的腦袋也別想要了。”

“是!”

待侍衛下去,司偃快步向外走去,他雙眸幽深,路過時瞥了眼沈寄雪。

“跟上來。”

宮殿內。

絲帳掩映、燭光幽微,即使是白日也顯得格外昏暗。

闕昊閉目躺在床榻之上,面容蒼白、唇無血色,與前幾日逐鹿臺時相比虛弱許多。

司偃進入殿內,所見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他眉頭緊皺,疾步行至榻前,見闕昊緩緩睜開眼,急聲問道,“父皇,醫官說您受了傷,傷勢如何?”

“無礙,”闕昊握住他的手,安撫道,“只是些皮肉傷。”

“以父皇的修為,皮肉傷何至于此,”他眸中陰戾之色翻湧,“是不是他!”

闕昊滿眼慈愛,替他捋過鬓邊散亂的發絲,輕嘆一聲,面上忽而籠罩一層悲哀之色,“阿偃,附耳過來。”

沈寄雪被殿前侍衛攔住,未能跟着司偃進殿。

她靠在一旁的宮門上,來往的宮婢和妖仆時不時打量她幾眼,似乎在好奇為何有人族滞留宮內。

不多時,有一男子乘着鸾鳥、大搖大擺自空中降下。

妖族聖宮內戒備森嚴,入宮向來不許乘坐妖獸,司偃身為最寵愛的皇子尚不能逾矩,他卻無人阻攔。

沈寄雪眯了眯眼,能這般嚣張之人,恐怕只有一人。

黎肅。

他身形颀長,一襲天青長袍,半點不像武将,反倒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

待走近了沈寄雪才看清他的容貌,白面無須,行走端正氣質清雅,如同碧玉無暇,外面所傳的奸詐狡猾、只手遮天更似污蔑。

“想必這位就是逐鹿臺震驚四座的沈姑娘,”黎肅本要進殿,卻步子一拐行至沈寄雪面前,與她點了點頭算是問候,笑容溫潤,“久聞姑娘大名,今日一見,沒想到還是位傾城佳人。”

“将軍謬贊,”沈寄雪擡眼,意味深長道,“能讓将軍注意到,是我的榮幸。”

黎肅笑着擺了擺手,又與她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便轉身進了殿中。

沈寄雪目送他離去的背影,直到殿門合上,隔絕了她的視線。

瞧着是棵清清白白的翠竹,可一對上視線便知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食人血藤。

那雙細長眼睛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冷血怪異,讓人瞧着後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