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雲霄宮的仙人願意接連為杜姑娘顯聖賜福,可見姑娘确實是仙人的有緣人。”喬善因先是出言表達了對杜輕舟的認可,接着就對她又一席好言相勸,“既然仙人已賜福杜姑娘了,還望杜姑娘能及時歸還我雲霄宮的聖物,讓我輩能将聖物供奉起來。”
“雲霄傘是聖物,裏面住着雲霄仙人,仙人會在每一年的五月六日顯聖,給有緣人賜福……”杜輕舟把他們認為的所謂“賜福”原理描述了一遍,然後向他求證,“喬護法,你們是有這樣認知的,對吧?”
“的确如此。”喬善因承認了她的說法。
“既然你們都認可仙人賜福一事,那現在仙人提出想出去給更多的人賜福,主動要求和我走,你看這事……”杜輕舟委婉提出想要借走雲霄傘一事。
喬善因客客氣氣地拒絕道:“自然是不行的,雲霄傘是我雲霄宮的聖物,創教至今從未離開過雲霄宮!”
段勇斯才沒有喬善因那般禮儀周全的好态度,一聽她打算帶走雲霄傘,立即就激動得叫嚷起來,“今日莫說是你,便是那杜重瑕親自來了,我們雲霄宮上下一心,也絕不許他帶走我們的聖物!”
“那人要是來了,我可不認他,我才不會跟着杜重暇走呢!”元集真對杜輕舟嘀咕道。
好了,祖師爺,知道你是認我的,你是答應和我走,不是要跟着別人走!杜輕舟在心中對他安撫,然後又說:我們先聽聽人家怎麽說嘛,你畢竟在雲霄宮裏守護了這麽久,這一時間提出要走,人家肯定舍不得你呀!
“有什麽可聽的,說的都是廢話,今天他在這裏說出朵花來,我便會聽了他的嗎?”元集真自負道。
說罷,他在杜輕舟的手裏抖動了一下,貌似又要為開始難人了。杜輕舟趕快按住他,再對段勇斯道:“段堂主,你可看見了,我們這雲霄仙人今日顯聖,他老人家是能把每個人說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的,若是你想要囚困住仙人,不許仙人走,這仙人一怒你可承受得住嗎?”
“誰知道是你在蓄意作亂還是真有仙人顯聖?”段勇斯也不是傻的,挑釁仙人的威嚴是什麽樣的下場,之前幾位堂主不就是力證嗎?
哎段勇斯提出對杜輕舟的質疑後,喬善因也道:“确實如此,我們眼睜睜看着仙人顯聖,卻不曾想過是否是有心人在蓄意作亂!”
“杜姑娘,在我雲霄宮流雲聖殿之上,你手持我宮中聖物殺害我數位堂主,你是好大的膽子!”緊接喬善因的話,段勇斯便直接對杜輕舟定下了罪行。
杜輕舟眉頭一跳:“哇,聽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我好大的膽子!”哈哈,栽贓陷害這回事,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遇上。
想想看吧,他們确實是無法和元集真說上話,卻能見着雲霄傘在她手裏多次取人性命,對他們而言,雲霄傘是至高無上的聖物,傘裏面住的雲霄仙人他們不敢得罪,但她這個正道中人卻是他們無所謂的!
既然對她無所謂了,那便可以随便的潑髒水!
“仙人啊仙人,你教出來的弟子竟然如此高看我,你說該怎麽辦呢?”手捧着雲霄傘,這下她是不介意元集真如何來大顯神威了!
“一個兩個的都是欠收拾!”元集真當即發了話,随後便要出手。
商繁胥眼見杜輕舟手上那雲霄傘正要飛升而起,趕快站到她面前,笑問她:“輕舟,你先別急,再容我片刻,可好?”
“仙人,你說給我義兄個面子好不好呀?”杜輕舟低頭問問元集真的想法。
“你這義兄!唉,你說好便是好了!”元集真私心有着要和她長期相處的打算,他雖脾氣不容人,但為了自己的長遠考慮,他還是暫時給了商繁胥的面子。
商繁胥見雲霄傘沒有立刻就鬧騰起來,便對其拱手一拜:“多謝仙人!”
喬善因見此一幕,冷笑道:“我雲霄宮的聖物豈能如此聽你這正道中人的話,想來也是有人故意操縱,這才……”
“既是雲霄宮的聖物又如何能被我們操縱,若是能被我們操縱又如何算是你雲霄宮聖物?”商繁胥對喬善因彬彬有禮的問道。
段勇斯不服氣道:“荒謬!若非你這義妹使出了邪門手段,我宮中聖物怎會做出如此詭異的行為!”
“是如何的詭異行為呢?”商繁胥又問。
喬善因道:“江湖上人盡皆知,我雲霄宮的聖物雲霄傘每年的五月六日會顯聖一次,且是僅對我雲霄宮的教衆有所照拂,從未在外人面前顯聖過。卻偏偏在你們這次到來後,聖物竟然不分敵我的任意賜福……”
“可見我們便是雲霄傘的有緣人,雲霄仙人對旁人不假辭色,唯獨對我義妹青睐有加,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商繁胥緩緩答道。
“你這意思,我雲霄宮的聖物并不樂意待在我宮中,所以就對你們這些外人更樂意親近了?”段勇斯氣憤質問。
“你看,道理你也懂嘛!”商繁胥點頭,同意了他的話。
“一派胡言,雲霄傘歸于我雲霄宮已有百年之久,你竟然污蔑我們……”喬善因怒說一氣,然後段勇斯接着道:“不錯,雲霄傘百年前便是我們的聖物,今天如何能被你們收去!速速把雲霄傘交還回來,我們看在你們是少主的朋友會考慮從輕發落,否則……”
“你們到底把雲霄仙人當做仙人還是犯人了?”對方二人說得氣勢洶洶,商繁胥卻依舊笑臉相迎,“這次,分明雲霄仙人受夠了你們的奴役,才不願意回到你們手裏的。好不容易讓仙人遇上了他覺得可以托付的人,所以仙人這才積極起來,不像從前那樣礙于情面,消極怠工,一年才賜福一次,而且偶爾還不想理會你們,這一次,你們見識到了仙人積極的樣子,你們卻不敢相信,非得讓仙人又恢複從前死氣沉沉的模樣嗎?你們受了仙人恩賜練就如此卓絕的武功,好歹仙人對你們有再造之恩,你們卻如此對仙人狠心絕情,你們是于心何忍啊?”
段勇斯對他怒道:“你說的什麽混賬話,我雲霄宮的聖物,如何能被你們奪去,能被你們奪去的,如何能算我雲霄宮的聖物!”
喬善因也一同怒道:“雲霄傘之所以尊貴,那是因為被供奉在我雲霄宮中,若這次被你們奪去,遭你們随意踐踏,那還不如……”
不等喬善因把話說完,商繁胥微笑道:“原來如此…”
他們說到此刻,杜輕舟瞧見商繁胥對自己點頭,意思是他已經和人家理論得差不多了,讓她接下來可以自由發揮了。
“仙人,你看他們這意思,你自己也是能聽懂的,接下來想怎麽做,你自己決定吧!”杜輕舟聽得商繁胥努力引出人家的真心話,不禁白了商繁胥一眼。
“這些人也太明目張膽了!”元集真雖然知道事實如此,但人家直白說出口,當着自己的面,也确實太過分了!
杜輕舟手一松,元集真便立時以雲霄傘之身騰空躍到了段勇斯和喬善因的頭頂,接着金光一閃……
“仙人息怒,仙人息怒!”這趕忙在求情的是嵇芳臺。
段勇斯和喬善因卻一副不信邪的表情,當真是勇氣可嘉。段勇斯就道:“師父,休要求這些人!”喬善因也道:“他們不過是用了些雕蟲小技,我們不是那些不頂事的人,我們不會有事的。”
他們這話不知死活的話,是激得元集真要對他們下狠手呀!
原本,想到他們畢竟是自己傳授了武功的弟子,元集真就算再氣惱,好歹會留下他們一命,可如今他們說了這麽多傻話,元集真只怕不會對他們手軟了!
商繁胥也跟着求情:“仙人請息怒,這二位都是你弟子,之前申堂主也是無心之失,你不是一樣寬大處理了……”
杜輕舟看他一眼,他這到底是求情,還是提醒元集真要記得都處置了呀,申文文也不能放過!
元集真果然就對杜輕舟道:“他倒是提醒我了,如果這下只置辦了他們二人,申文文醒過來肯定也會來煩人,不如就一起……”
杜輕舟哭笑不得:祖師爺,你這是要清理門戶嗎?
“有何不可?”元集真自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心裏卻是又氣又堵的!
杜輕舟心中一嘆,便又對段勇斯和喬善因道:“你們這般不服軟,也不枉費是雲霄仙人的弟子!”
雖然看商繁胥那樣子是煽風點火着,但較之他從前的秉性,他要收拾人時,哪一次不是讓人舒舒服服的就把人整治了,像這次這般冒頭出來,完全不是他的整人風格嘛。
杜輕舟說不出哪裏不對,就是覺得此事有古怪!
“你突然冒出來這句話,你幾個意思?”聽出她是想勸自己罷手,元集真很不解,“你這樣拉拉扯扯的,好不幹脆!我們這次放過他們,他們又要說是你作怪操控着我了,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是閉不了嘴的。”
杜輕舟對他努力說服:我們畢竟是還在雲霄宮裏待着,這下已經殺了幾個堂主了,要是連人家宮主最得意的弟子也不放過,待會兒我們怎麽出得去啊,莫非是但凡攔着我們的都統統殺了嗎?祖師爺,雖然對你而言,教訓這些不聽話的人不算什麽事,但畢竟我們往後還得在江湖行走啊,萬一人人覺得我們是煞星,今後人人都躲我們,我們走到哪裏都沒個人了,那日子過得多不好玩呀!
既然元集真肯和自己出去,那他想的就絕不是要斷絕俗世,他定然是一個人冷清得太久了,想要找個人陪自己說說話、吵吵架,是想要多看些新鮮事物的,如果出去之後依舊是生人勿進,他也是不樂意的。
祖師爺,在遇上我之前,你有多久沒和人說上話了?
面對杜輕舟這樣的問題,元集真表面上依舊挺橫的,可話裏還是收斂些了:“那又如何,一貫本尊不屑于與庸人為伍!不過,看你啰嗦到這份上,我就勉強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好了!”
祖師爺,你最通情達理了!杜輕舟忙不疊誇獎了他。
“既然你們是雲霄仙人的弟子,仙人若要對出言不遜的弟子清理門戶,那也是應當應分的。但仙人慈悲為懷,這次願意給你們個機會……幹娘,若是你肯為了救段堂主和喬護法借我們雲霄傘一用,這事興許就可以平息下來。”對方二人貌似是都不怕死,杜輕舟多的話也不和他們說了,勸不動他們,就改為詢問嵇芳臺的意願。
之前那些堂主她想要除掉,現在她口中的勇兒和善兒,她是也不想留嗎?還是會有些許舍不得呢?
“雲霄傘不僅是我雲霄宮的聖物,也是整個江湖的聖物,無論雲霄仙人駕淩何方,定然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這一點,相信是無一人敢質疑的。”嵇芳臺先是高度贊揚了元集真的尊榮身份,接着她的話裏雖沒有明白表态,但字裏行間卻也表達了足夠表示她的意願,“我雲霄宮創立百餘年間,蒙仙人不棄,雲霄傘被我宮中供奉,這是我雲霄宮的無上榮光,雖不知何故,今日這榮光暫時被輕舟仙子所獲得,我雲霄宮就算再不想被剝奪榮光,卻也會尊重仙人的決定。”
聽她這意思,趕快段勇斯搶道:“師父,我們不怕她的邪術!”
喬善因也不落于他後,立即道:“是啊,師父,為保我雲霄宮的聖物,善因何懼生死!”
這是死到臨頭還在搶着掙表現嗎?杜輕舟面露詫異。
“如何,這兩個人,你看他們是不是死不足惜啊!”元集真閑閑地對杜輕舟道。
杜輕舟反問他:那你怎麽選中他們兩個的?你選申文文是因為她長得好看,對吧,那這兩個呢?
元集真冷哼道:“都是我太閑了鬧出來的事呀!”
嵇芳臺對段勇斯和喬善因呵斥道:“你們兩個孩子都別鬧了,給我退下!”
“師父……”二人卻不肯就此罷休。
“退下!”嵇芳臺一拍聖椅扶手,看上去是真動怒了。
眼見嵇芳臺發怒,這二人才恭敬地低下頭,不再吭聲。
“這下他們算是肯消停了?”元集真見此情景很不高興,“太過分了!本尊用他們性命威脅他們,他們倒是不怕,竟然就怕她會生氣!”
杜輕舟勸道:祖師爺,畢竟人家是雲霄宮的人呀,那位是雲霄宮的宮主嘛!
“所以說好過分,要不是本尊,哪來這什麽雲霄宮!更哪來這雲霄宮的宮主!”元集真越說越氣,要他就這麽收傘歇着了他真是好不甘心……于是,元集真雖不在段勇斯和喬善因頭上轉圈圈了,卻是金光一閃,猛地一股威力釋放出來,立時在這二人身後打出了一個直徑一米的大坑!
被這股蠻橫的威力波及,段勇斯和喬善因都被震倒在地,杜輕舟等人也趕緊抱頭蹲下了身子。
嵇芳臺趕快溫言安撫:“仙人請息怒,我同意輕舟的請求,尊重仙人的意願,再過三天,仙人便和輕舟同去吧。”
“什麽!還要再等三天!”元集真一聽,還有些不樂意。
杜輕舟哄道:祖師爺,這還要等三天你說這是該怪誰?還不是因為你之前每年的五月六日才顯聖,今年五月六日還有兩天就到了,你總不至于現在就和我們走吧,你這是想讓我們被雲霄宮的人追殺啊?等到五月六日一過,你的供奉儀式如常進行了,五月七日時我們再一起走,這樣不是很好。也讓我見識見識你威風的時候嘛!
“有什麽可見識的,本尊每天都很威風!”元集真嘴上依舊不饒人,但行動上他還是把雲霄傘的傘面一收,不再想着興風作浪了。
“多謝幹娘。”杜輕舟對嵇芳臺拱手一拜,然後她又一伸手,元集真便回歸到她的手中。
嵇芳臺提出了要求:“若是可以,每年一次賜福我教教衆的供奉之日就在兩天後,希望雲霄仙人可以一如既往的給予恩賜。”
杜輕舟對着雲霄傘問:“仙人,你答應嗎?”
“那就看看送來的是個什麽貨色吧!”元集真傲慢回道。
杜輕舟聽後一笑,将他的話回禀嵇芳臺:“仙人說,自然是要和從前一樣,會好好對待雲霄宮的弟子的。”
嵇芳臺微笑道:“得仙人庇佑,我雲霄宮必定得享百代昌隆!”
說好可以五月七日帶走雲霄傘,杜輕舟就暫時将雲霄傘交回到雲袖的手中。
退出流雲殿後,路遇各位雲霄宮的教衆,發現對方看他們的表情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杜輕舟也沒多說什麽,一頭就回到了自己房裏。
回想自己醒來過後發生的種種,這一切真如商繁胥所料的,都是在他的計劃之內嗎?
以她的判斷,看來商繁胥不想借此行來削弱雲霄宮的勢力,是啊,還需要留得雲霄宮繼續去和各位邪道中人好勇鬥狠嘛!
當晚,嵇芳臺在料理了宮中一應事務後,擺下家宴說是給他們接風。
席上除了嵇芳臺還來了段勇斯和喬善因,據說那申文文依然是昏睡着,不見蘇醒的跡象。
這一頓飯吃得一團和氣,在嵇芳臺的引導下,段勇斯和喬善因都一改白天的強悍風格,對幾人勸酒勸菜恰如知交好友一般。
有商繁胥頂着,杜輕舟全程滴酒未沾,其餘人也都是醉得七七八八。飯後,馮南煙囑咐杜輕舟把商繁胥扶回房裏,杜輕舟也提醒他,在練雲霄傘給的內功心法時,一旦感到不适要立即告訴自己,不要一個人強行撐下去。馮南煙笑着答應下來,便搖搖晃晃地往自己屋裏走了。
杜輕舟把商繁胥的房門一推,然後把他往房內也一推,接着就拍拍手準備走人了。商繁胥卻接着酒意沖過來把她的腰抱住,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松手。
杜輕舟正要對他動粗,卻聽他異常清醒地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輕舟,我們有話要說。”
“那你先松開,我們好好說話。”杜輕舟把他扒拉開,點亮他房中的燭火。
商繁胥呵呵一笑,東倒西歪地關上了房門,杜輕舟對他挑眉一看,卻見他回過頭來的瞬間已經恢複了平常的神色。
啊,他果然是裝醉的!
正好,就這次在雲霄宮發生的一系列事,自己正好有話想問他。
為何明明勝券在握卻适可而止了?
站在正道的頂點就是他的目标了嗎?
一統正邪兩道,成為當世最拔尖的人物,這樣不是更威風,更能彰顯他的實力,他就不想那樣做嗎?
面對她的幾連問,商繁胥揉揉額頭,微笑道:“盛極則衰,若是有一人可左右正邪兩道,真正的實現了一統江湖,那麽,五國之內,其權勢威勢便已然是不輸于一國之君了。若是那樣的人出現了,五國的君主便會将其視為天下共敵,蓄意編造出他的種種劣跡,號召天下的義士除之而後快……這樣緊張刺激的日子,非我所愛……”
杜輕舟聽他說得也在理,便問:“那你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嗎?正邪紛争,五國國政,你頂着樞機庫掌印之名,就真的毫無興致要去攪和攪和?”
商繁胥笑看着她,燭光搖曳中,他的眼神溫柔恬然:“若我回答志不在此,輕舟可會信我?”
雖知這人本性狡詐,所說的話十有八九都不能當真,但至少十有一二會是真話的,對吧?以自己如今的心智與實力,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自己莫非判斷不了嗎?
更何況,他說真話怎樣,說假話又怎樣?既然自己暫時得把他抓在身邊,就該拿出不畏真假的魄力來!
想到這裏,杜輕舟對他道:“我試試看吧,偶爾信你一次也無妨。”
“我志不在此!”他回答得幹脆利落,可有些事,身份使然,早已是他不得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