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把我拉到這裏來做什麽?”
這十萬火急的時候,她把自己拖進飛仙之域是想做什麽!
自己哪裏有空和她閑聊!
“你快讓我出去!”看她說着就東張西望的在尋出路,還做出破刑天之境的手勢來破她的飛仙之域,朝夢溪笑了笑,打掉她的手勢:“你是又犯糊塗了?這都第幾次了,果然啊,你還是沒膽去想後面發生過什麽事呀!”
柳兆衡聽得又急又茫然:“後面又發生了什麽事?那不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事嗎?你不要困着我,我很着急……”
朝夢溪道:“事情已經過去兩年了,你反複回憶着當天的情景,就像剛才經歷過一般,但無論回憶起多少次,你一直不敢面對接下來發生過的事,一切已成為定局,你毫無轉圜的餘地,明知如此啊,可你每次一到關鍵地方就會醒過來,我也是對你很無奈呀……”
“什麽?兩年了?怎麽可能!那你說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柳兆衡說到這裏,突然一運功,發現自己的身體已完全康複,那麽,是真的過去很久了?
自己的傷怎麽好的?治好自己的到底是娘還是師父?
如果是師父救治自己的,自己怎麽又進了飛仙之域?
莫非不是師父出手救她的?
那麽為什麽師父沒有救她?
不可能是見死不救,只有可能是師父救不了!
為什麽救不了?
是因為自己當時為了救族兄力戰衆人,然後已經傷到師父都束手無策的地步了?
是這樣的嗎?
果然,當時自己掙脫了師父,和族兄一起同生共死,所以就傷得沒人能救了,是這樣的,對吧?
她只記得那天自己看見族兄陷入危險中,那麽想要去救族兄卻被師父死死拉住……聽娘的意思,自己一直不敢回想起當時發生的事,莫非是族兄已經……
“我族兄是不是已經……”才開口,她就險些失聲痛哭!
見她要哭不哭的,朝夢溪知她是在難受什麽,只覺又好氣又好笑:“是啊,已經是一國驸馬,尊榮無限了!”
“什麽!”
一國驸馬?哪一國?是……姜國嗎?是娶了姬瑜嗎?
那個虬人!
怎麽可能!
很奇怪的感覺,柳兆衡聽她如此說居然還有些相信,而且不僅如此,更神奇的是自己還沒有感到太驚訝,似乎在老早以前,自己就察覺到了什麽,只是一直不願細想,如今聽到這個結果,居然就覺得……啊,果然如此啊!
自己能産生這樣的想法,給柳兆衡帶來的驚訝其實更甚于得知這個結果,不過,她自己暗自驚嘆之餘又問:“那我師父?”
“算了,不說他了,說了你要哭的。”朝夢溪如此回答。
“師父難道已經……”柳兆衡難以置信,那是誰傷的師父?“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會這樣?是我爹做的嗎?”
“你爹當時不是已經被柳暮深困住了嗎?你忘記這一段了?”看來在孩子心中對他這個做爹的真是沒留下太多好印象呀,什麽壞事都可以是他做的。
“那是誰做的!”既然不是爹做的,那無論是誰做的,她都要為師父報仇!
看出她有報仇的想法,朝夢溪卻并不明言,而是道:“你會想起來的,發生過什麽事,只有你願意想起來時,你才能從這裏出去。”
“什麽意思?我想不起來你就要扣住我不放了?你這是不講道理!”柳兆衡想到她之前說的兩年,便自然而然就得出了如此一個結論:“我是被你困在這裏了!”
一見孩子說完就以很悲憤的目光看向自己,朝夢溪是氣得跳了腳:“不是我,你可別賴我!”
“是嗎?”柳兆衡顯然不信!
朝夢溪哭笑不得,看來在孩子心裏,不僅是有個樂于做壞事的爹,還有個從不講理的娘!
“那時你被人下了縛魂令,好在為娘技高一籌,及時将你帶進了飛仙之域,這才……”一時也不敢對她透露太多,否則又會重蹈覆轍,之前幾次方法不當,讓她知曉內情後大受打擊,甚至有了要輕生的念頭,這次,自己再也不能那樣急躁了!
柳兆衡聽得震驚:“為什會這樣?到底怎麽回事!”
能對她用縛魂令,必定是令術比她更高幹的才能做到,回想那時的情景,能做到如此的除了那三個八階弟子,就僅剩師父和族兄了。
三個八階弟子當時忙着驅動密文打開永寧渡口的山門,不該有空來對她下手……但是也不一定,萬一他們其中一人被誰脅迫收買了,沒準就……
“是商繁胥做的嗎?”即便不是他親手做的,也必定和他脫不了幹系!
她的判斷雖也算正确,卻引得朝夢溪感嘆出聲:“唉,原來在你心裏,你爹什麽壞事都可以幹,你娘我是從不講道理,還有你那義兄,就是個一肚子陰謀詭計的大奸大惡之徒,我們這些人一無是處的,也難怪,你會頭也不回的和柳暮深走了!”
柳兆衡沒有正面回應她的感嘆,而是向她确認:“真的是他嗎?”
朝夢溪搖搖頭,卻還是問:“如果是他,你會殺了他嗎?”
“當然,做出這等惡事,他哪裏還有活下去的理由!”不過既然娘親搖頭了,看來是自己誤會了。
商繁胥,他沒那麽有本事!
朝夢溪道:“好吧,你冷靜一下,你想想看,當時的情形,由三個八階弟子來驅動密文開山門,你就沒覺得不合理嗎?”
其實,當時柳兆衡也覺得應該讓八階弟子騰出手來對戰,那密文哪個天幹十系的弟子來念效果都一樣……“是不合理,但既然師父和族兄做此安排,必定有他們的理由……”
朝夢溪道:“你太盲目了……你應該能想到,以你的實力,即便對方是八階弟子,若是你沒有放下戒備全心去信賴他,即便是八階弟子也沒法操控你!”
“能讓我放下戒備全心信賴的,在那時的情況下就只有師父和族兄……你的意思是……”
“是啊……”
朝夢溪還以為她自己想到了,正要高興,卻聽她道:“可師父為什麽要對我用縛魂令?是因為我想去幫族兄,所以師父為了讓我聽他的,就對我下縛魂令了?這不合理呀!”
朝夢溪聽後聽後真想一巴掌拍醒她,還這麽執迷不悟:“你也知道不合理了!”
柳兆衡見她這反應,知道自己是猜錯了,但究竟是什麽情況,她不說明,自己也不能亂猜呀,這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的,柳兆衡急得抓耳撓腮:“到底怎麽回事,你就給我說吧!”
朝夢溪道:“唉,你就繼續裝傻下去吧!到底怎麽回事,你心裏應該能猜到的,可你即使猜到了,你就是不肯相信。要是你繼續逃避下去,就永遠別想從這裏出去了!”
柳兆衡見她說這話時表情古怪,這分明就是含沙射影:“為什麽是我在逃避,這飛仙之域是你的地盤,你只要放我走,我怎麽會走不了!”
“不是給你說了嗎,那人對你用了縛魂令!縛魂令是怎麽回事,你對人下過你自己知道!這縛魂令一出就只有施令那人能解,幸虧你娘我技高一籌及時把你帶進了飛仙之域裏,只需你自己回想起那人對你下的命令便可以讓你清醒過來,若是你尚未破除縛魂令就從飛仙之域裏出去,這終其一生,若那人不來給你破除令術,你将永遠活得如同行屍走肉那般。”
原本自己可以借助飛仙之域這個永界助孩子療傷的,因為飛仙之域的一年如同外界的一天。可上次她進來時急着讓她去拿息夫人玉簪,為了不拖得太久讓她失去幹勁,自己讓飛仙之域的時間兩個時辰等同于外界的兩天;這次,因為她中了縛魂令被自己搶奪了神魂進來飛仙之域,為了讓她的神魂與身體将來合為一體時能夠适應,自己讓飛仙之域的時間流淌如同外界一般,過一天就是一天,過一年就是一年。可自己分明已經是個死人了,這樣做的損耗很大,一旦孩子遲遲不出去,就怕自己等不了解除她縛魂令的一天就要消失了,一旦如此,孩子出去了不是依舊受制于人……
柳兆衡卻不知這些良苦用心,她就是聽得着急:“那你就趕緊告訴我那人對我說了什麽呀!非得讓我在這裏和你耗着嗎?”
朝夢溪道:“你這孩子真是要把我氣得死而複生呀!他對你下的命令是什麽,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告訴你嗎?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可每一次你都尋死覓活的不肯接受現實,即便可以出去也是心神俱碎,萬念俱灰的……沒辦法,飛仙之域裏發生的事我都可以做主,既然你受不了那個現實,我只好修正了你的記憶,一遍一遍的陪你去面對這個事實,可每一次你知道真相後都那樣絕望……你以為我看着你喪失活下去的勇氣,一次一次的見你要去尋死,我會很好受嗎?我們耗了兩年你都沒出去,我也不知道還要再耗多久你才可以不再逃避……”
說實在的,柳兆衡并沒覺得自己是如此脆弱的人,直到現在她還覺得自己就是大戰在即被朝夢溪诓進了飛仙之域,她說的那些自己根本沒信……可自己的傷的确好了,自己的傷自己清楚,是絕無可能瞬間痊愈的,那麽,如此一來自己是真的在這裏耗了很久了……
“為什麽我會逃避?你告訴我吧,你幫幫我吧……”
如今柳兆衡的種種表現都是之前出現過的,朝夢溪曾經嘗試了很多方式讓她面對現實,可她對這現實的抵觸心理太強,每一次自己強硬态度讓她接受現實都失敗了,這一次,自己絕不能強硬了……
看着孩子可憐巴巴的樣子,朝夢溪也只能道:“誰也幫不了你,要是你自己不想面對,那就永遠留在這裏陪着娘吧。”
“如果你不嫌我煩……也就只能如此了。”只能自己想辦法了,既然她不放自己走,自己就暫時留下來,只要有耐心,總能想到辦法的。
可如此想着,不覺又過去許久,母女二人都不說話,柳兆衡待着極為無聊,而這無聊當中最無法忍受的,是這裏竟然沒有任何可以吃的……
“娘,你看你已經飛仙了可以不吃不喝,我還是個活人,我不吃不喝怎麽活得了?”
朝夢溪道:“傻孩子,你發現了呀,你在這裏雖然是不吃不喝,可也不會餓呀!”
“怎麽就不餓了?若是已經過了兩年,我怎麽可能不餓?”若是如此想,就覺得所謂的兩年是有假的!
朝夢溪知道她又東想西想的,就如實相告:“因為在外面你的義兄你的親爹都在想方設法給你續命啊,什麽名貴藥材都用上了,你那義兄甚至還以自己的性命給你做祭,從此與你命運相連,只要他還一息尚存,你就不會斷氣……”
“哎,這話聽着跟真的似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商繁胥是什麽人啊!”柳兆衡聽得直搖頭,什麽命運相連,聽着怪吓人的!
商繁胥的命這麽金貴,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朝夢溪道:“你那義兄是什麽人,為娘說給你聽你自然也不會信,不過,他對你會有多好都是應該的,你不必對此為難,只要從這裏出去後好好去面對他就夠了,無論你對他好還是不好,他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
柳兆衡顯然不信:“怎麽可能,他又不是把自己賣給我了?”
朝夢溪道:“是啊,也可以說是賣給你了。當年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繁胥這孩子我就見過了,我與他娘是好姐妹,他娘離世時我就在她身邊,我親口答應了會照顧繁胥一輩子,可那時候,我已知道自己也沒幾年可活了,那怎麽能照顧他一輩子呢?”
“啊,還有這等往事?”竟從沒聽誰提起過。
“是啊,要不是你娘我走得早,從小我就會讓你們一起長大了,若是你小時候是他來陪伴,也不會讓人有可乘之機了。”
“那後來呢?”柳兆衡自然知道她意有所指,但她這所指,自從聽她說已經是一國驸馬了,柳兆衡就開始可以避開了關于他的一切信息。
“你娘我這個人言出必行,本來想着既然答應了照顧一輩子,定然要在自己死之前給他找個好人托付,可選來選去都沒有人合适的,幸虧後來有了你。我當時讓他自己選,所謂的照顧他一輩子,他可以選擇在我死的時候帶他一起去死,這樣就是他的一輩子;也可以選,今後我死了,我的孩子繼續照看他,直到我的孩子死之前都會把他照顧得妥妥當當,但若是他選了這第二條,他也得同樣來照顧我的孩子,畢竟我的孩子并沒有欠他的,對他好不是理所應當的,是需要相互交換的。”
“然後他就同意了?”憑商繁胥這機靈勁兒,他小時候絕不可能是個憨厚的,自己娘親這給出的兩個選項,聽着都沒讓他占什麽便宜啊,他怎麽可能會答應!
“是啊,我當時提着劍放在他脖子上對他好言相勸,若是那兩條都不想選,還可以選第三條,我這就一劍送他去和母親團聚!好在,他是這麽聰明的孩子,自然就感激涕零的同意了,選的是第二條。”
聽這意思,只怕是被吓哭了吧!
“那後來呢?”就當是聽個有趣的故事來打發時間,柳兆衡繼續問她。
“後來我生下你就走了,臨走前也沒來得及給你爹交代,所以他不知道有這回事,也不知道務必得把孩子培養成文武全才,因為往後孩子要去照顧一個叫商繁胥的人,再後來,你給你師父抓走了,一去這麽多年才總算回來。”
柳兆衡聽得大笑:“是啊,所以我也不知道你曾經答應過商繁胥什麽事,既然不知道,我就當沒發生過好了。”
“我這不是說給你聽了。”
“商繁胥又不知道你說給我聽了,我不承認,誰拿我有辦法!”
朝夢溪很贊同她的想法:“嗯,對,這思路是正确的。一旦從這裏出去,你就該按照自己的意願去選擇怎麽來生活,不管是我也好,還是別的人也罷,他們都不該為了自己的私心去限制你的選擇,你應該為了自己而活。”
“嗯,為了自己而活,我會這樣做的。”
既然話到這裏,朝夢溪忍不住問她:“那如果可以從這裏出去,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
“我想和師父還有族兄一起生活,畢竟多虧了師父不計前嫌把我拉扯大,我得辦法他的恩情吧……”
朝夢溪一聽這話頓時氣得不行:“迂腐!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想什麽報答恩情,他能把你養大那是他的福氣,沒人求他這麽做,要是不是他橫插一杠把你帶走,興許你有更好的際遇……”
“那就遇不到族兄了吧,那能算什麽好的際遇?”終究還是放不下他,即便在刻意逃避,可還是忘不掉他。
朝夢溪怒道:“你沒有遇上別的人所以你不知道,若是放你在你義兄身邊,你們從小相識,到時候你也一樣會依賴他!”
“不可能!”
“哎,你這孩子……”見到柳兆衡突然這麽抗拒自己的話,朝夢溪也是氣得急火攻心,差一點就把那些事對她說了……
但話到嘴邊時她還是忍住了,不能重蹈覆轍,之前幾次也是自己忍不住,被她氣得告訴了她真相,這個真相,若非她自己想起,自己不能再對她說了,一旦說出口,就又會把她逼得不想活了……
“好吧,你說不可能,那就是不可能,為娘都聽你的,不惹你就是了。”
其實,從她的話了,柳兆衡分明就知道了到底是什麽意思,無外乎就是族兄,是他做了什麽自己無法接受的錯事……
可就算聽到他成了一國驸馬自己都沒有多驚訝,他究竟做了什麽,讓自己那麽無法接受……柳兆衡不敢去想,一點也不敢去想,萬一自己想到了,豈不就……
啊,确實不能去想了,萬一族兄是被人冤枉了,在這飛仙之域裏,自己又見不着真憑實據,怎麽就聽着人家空口白話,便對族兄有如此歪曲……
這樣不行,這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