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祁千瑤站在落地鏡前，反複檢視自己今日的搭配。
雖然面試時間定在下午兩點，但她不到九點就早早起了床。
在衣櫃裏翻了許久，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衣服穿。
祁千瑤坐在地毯上，望着塞滿了整個衣櫃的衣服，深深地嘆了口氣。
衣到用時方恨少啊！
于是她撥通了蘇清月的視頻電話，并在接起的第一秒将攝像頭調向了後置。
還沒等祁千瑤開口，蘇清月的抱怨聲便傳了出來：“不是吧，大清早的給我打電話幹嘛？你最好是有真的很重要的事。”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九點算不上大清早，但礙于蘇清月特殊的工作性質，祁千瑤便懶得反駁了。
“我今天不是要面試嘛，想讓你把我選一套衣服。”她緩緩起身，走到衣櫃前用手撥弄着材質輕盈的夏季服飾。
“我看那條黑裙子就蠻好的。”看着祁千瑤快速移過的鏡頭，蘇清月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随意地指了指那條短裙。
“黑色會不會太嚴肅了？”祁千瑤歪過頭思考起來。
“那粉色的那件呢？”蘇清月總算是徹底醒了過來，語氣都明亮了幾分。
“好像一般般。”
又接連選了好幾件，祁千瑤都不甚滿意。
蘇清月一下子沒了興致，卻突然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話說你心心念念的那家NANAME，平時走的是什麽風格的來着？”
祁千瑤幾乎是以搶答的速度脫口而出：“性感甜美風。”
蘇清月對時尚沒有那麽深的研究，無法一時間反應過來所謂的“性感甜美”究竟是個什麽風格。
于是她打開搜索引擎輸入了NANAME，當一張張風格鮮明的海報躍上屏幕後，她才終于明白了。
但在她的印象裏，祁千瑤平時的打扮都以黑白灰為主，說好聽點是簡約，說難聽點就是沉悶。
雖然這與她平時的生活習慣和個人風格比較相稱，但和NANAME的基調卻是大相徑庭。
于是蘇清月委婉地說道：“你只是設計師，又不是去當模特，穿什麽都無所謂的吧？”
祁千瑤立刻反駁：“設計師的個人風格也是非常重要的，衣服就相當于名片嘛。”
蘇清月對此不可置否。
像他們這樣在孤兒院長大的人，就應該隐藏在黑白的色調中。低調的，沉悶的，不易被發現的。
而祁千瑤的世界中，仿佛被劃開了一條裂縫，終于照進了彩虹。
“那你一定要穿那條粉色的裙子。”蘇清月終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粉色絲緞質地的超短裙，肩膀處用水鑽裝飾着，腰部的褶皺将比例修飾地恰到好處。
這就是屬于祁千瑤的，嶄新的顏色。
祁千瑤從衣櫃裏将這件衣服拎了出來，在身上比劃着，“這條會不會太over了？”
畢竟面試完還要去和冉宵聞吃飯，要是被他以為自己是為了他而精心打扮的，也太過羞恥了。
而蘇清月卻一口咬定：“甜美的性感，這不就是嘛！”
祁千瑤的心跳得很快。
這條裙子，是自己大二的期末作業。
那時候的她并沒有多餘的零花錢給自己買超過五百塊的衣服，于是她便将自己那些天馬行空的想象全都畫在了紙上。
雖然這條裙子做得算不上精致，有些接線處甚至非常毛躁，但她是自己第一次，真正地直視自己的欲望。
以及夢想。
“就它了！”
祁千瑤将這條裙子抱在懷裏，閉上眼祈求着它能為自己帶來好運。
*
和祁千瑤想象中的場景相同，來面試的人幾乎填滿了整間會議室。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自己的競争對手，但祁千瑤的心髒還是被提到了嗓子眼。
她以往的面試經驗或許在打工的時候還算好使，但在這樣大型的公司裏，根本不值一提。
她深吸一口氣，在座位上反複練習着提前準備的開場白：“各位老師下午好，我叫祁千瑤，目前就讀于……”
還沒等她說完一句完整的話，會議室的大門便被打開了。
“祁千瑤在嗎？”門外一位穿着白色西裝的女士朝裏面探頭問道。
“在！”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整理好衣服，再走到門口的動作一氣呵成，連一絲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祁千瑤緊緊跟在工作人員的身後，路過設計部門的辦公室時還忍不住往那邊探了一眼。
透過透明的落地玻璃窗，裏頭的人們拿着設計圖互相交流着意見，或低頭咬牙沉思。
祁千瑤高中的時候很喜歡看一檔綜藝節目——《天橋風雲》。
參賽選手們為了最終呈現的完美效果苦思冥想、手忙腳亂的模樣使她從中得到了一絲慰藉。
這種慰藉在成品展現在T臺時沖向了頂峰。
于是她期待着，緊張着，終于走到了面試官的面前。
不知是否是因為自己申請的崗位只是實習生，面試官并沒有詢問太多有深度的問題。
只是簡單問了些：“平時喜歡什麽樣的設計風格？”
“偶像是誰？”
“能接受加班嗎？”
等祁千瑤走出大門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已經面試完了的實感。
這，就結束了？
她看着下一個走進辦公室的女生，同樣局促的神情。
對于是否能錄取完全沒有勝算，祁千瑤沒了方才的鬥志昂揚，腳步都變得輕飄飄起來。
就在她準備發個消息跟蘇清月求安慰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不遠處晃蕩着。
那不是，林沐嗎？
自從上次在花都別墅分別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
或許是感受到了她的熾熱目光，林沐朝祁千瑤的方向轉過頭來，露出一個非常官方的微笑。
祁千瑤把手機塞回口袋，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過去。
“好巧啊，林老師。”剛說完，祁千瑤便有些後悔了。
巧，嗎？
要說巧也該是林沐說吧？
可林沐并不在意這些細節，只用下巴指了指祁千瑤身後的方向，問：“你過來面試嗎？”
她點了點頭。
林沐又問：“實習生？”
祁千瑤再次點頭。
林沐沉默了一會，随後說：“不如我帶你我工作的地方參觀一下吧。”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邀請，祁千瑤有種被流星砸中腦袋的眩暈感。
随即立刻答應：“真的嗎！太好了！”
說着，她便如同一只兔子一般，蹦跳着跟在林沐身後。
從過往的人們的眼神中可以判斷出，林沐在公司确實是個明星般的存在。
于是祁千瑤更加慶幸自己已經半只腳踏進了NANAME，也更加期盼能夠面試成功。
推開那扇玻璃門，此起彼伏的讨論聲如海浪般席卷而來。
與剛剛路過時的一瞥不同，現在是更加真切的實感。
林沐放下手中的文件，轉身向她介紹道：“這裏就是我的團隊，目前還只有四個人，不過要是加上你就有五個了。”
祁千瑤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我還八字沒一撇呢。”
林沐也不反駁，只是微笑着。
就是這個熟悉的笑容，如阿爾卑斯山頂的暖陽，連積雪融化的聲音都清晰可見。
但留給他們寒暄的時間并不多，沒多久，一位踩着細高跟的女人便拿着設計稿走了過來。
她剛想把設計稿展現在林沐面前，卻在看到祁千瑤的一瞬間縮回了手。
看到她狐疑的目光後，林沐解釋道：“這位是祁千瑤，來面試的實習生。”
說完，他同樣對祁千瑤說：“這位是邱琦。”
祁千瑤還沒來得及跟她打招呼，邱琦便揶揄道：“這麽重要的設計稿還是等外人不在的時候我再拿給你吧。”
但林沐毫不在意，将設計稿從邱琦的手中抽了出來，随便瞟了一眼便遞給了祁千瑤。
“你覺得怎麽樣？”他問。
這難道也算是面試的一部分嗎？
祁千瑤不敢松懈，便拿起設計稿仔仔細細地研究着，生怕漏下什麽重要的細節。
是一條淡黃色的束腰長裙。
背後綁帶式設計将腰線掐得恰到好處，高開叉的腿部設計也頗有風情。
但怎麽說呢，總感覺少了些什麽。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邱琦的表情，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這個領子，是不是太高了一點？”
“啊？”邱琦一把搶過設計稿，語氣有些不爽：“你憑什麽這麽說？”
祁千瑤愣住了。
她說得對，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前來參觀的路人，憑什麽對他們的設計稿指手畫腳呢？
但在看到林沐期許的眼神後，她還是說了下去：“方領的設計如果太高的話，非但不能展現肩頸線條的流暢，反而會顯得很局促。”
她此時顧不上這麽多了，她只知道自己非常想得到這個職位，也非常想得到林沐的認可。
聽完這句，邱琦的态度也不再像之前那麽抗拒，但還是有些不服氣地反駁：“又是開叉又是露背，要是再加上大低領，會不會要素太多，太暴露了？”
說罷，她朝林沐投去了征詢的目光。
林沐卻只是說了句：“先照着改一版看看吧。”
邱琦努了努嘴，便回到工位上修改起來。
祁千瑤心中暗喜。
這樣的話，也算是自己的意見得到采納了吧。
她無意間瞥到牆上的時鐘，不知不覺間，竟快要五點了。
她剛想說話，卻被林沐搶先道：“快下班了，晚上跟我們團隊一起聚個餐吧，順便熟悉一下。”
祁千瑤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并不能算是你們團隊的人吧。”
“你是。”林沐往前走了一步，俯下身平視着她的眼睛：“你被錄取了。”
“可是……”祁千瑤猶豫了。
可是今天是冉宵聞的生日。
但她又害怕林沐會改變主意。
如果錯過這次加入NANAME的機會，她想她一定會非常後悔。
現在才五點，她和冉宵聞約定的時間是七點，說不定能趕上呢？
“那以後請林老師多多指教。”祁千瑤笑着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