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認太子為夫君後 第 8 章 ☆8.殺了他

殺了他

雖則修道之人身死便意味着魂飛魄散,可若有修為高至渡劫圓滿期的修士甘願舍棄己身所有修為輔以其血親心頭血引其散落天地間的殘魂,再以蓬萊青蓮藕溫養其魂千年,亦可重塑其身與魂。

只是此法畢竟有違天道,雖是可以救活隕道之人,卻也代價極大,救人之人折損的不僅是修為,更是修煉根骨,跌盡修為之後若想再入道,甚至修至渡劫修為,又何止是難于登天?故而此法也被喚作渡命訣,以命易命。

當年顧寒覺以附有阿奚三魂七魄的心頭血救蘇棠宓讓阿奚的殘魂融入了蘇棠宓神魂之中,再剝離不得,除非蘇棠宓魂飛魄散。

所以她才在殺了顧寒覺之後取了蘇棠宓心頭血。

她以為這般就能救活阿奚,可這數千年來那株沾了顧寒覺和蘇棠宓心頭血的青蓮藕卻始終未曾有過半分動靜。

她滿懷的希望在這數千年之間寸寸成灰,她原以為是她的方法錯了,如今才知,原來不是方法錯了,只是早該祭蓬萊青蓮的兩人根本就沒有死!

她凝視渡意道:“我不過是突然想明白了我的青蓮藕為何始終不曾發芽的症結所在,所以極是開懷罷了。”

總有一日,她的阿奚會回到她身邊的。

青蓮藕不發芽的症結?

症結是什麽?

渡意還欲追問,青池外遙遙傳來的、成浪成疊的跪禮聲卻打斷了她的思緒:“下仙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帝子容與?!

渡意立馬驚喜地側頭,她飛升之時太子殿下便已下凡歷劫了,這數千載來她都沒有真正見過這位只存在于傳聞中的太子殿下。

不過玄音天女方才來了青池,太子殿下便追來了,果真是情深意重嗎?

渡意想。

相比于青池中或從未曾見過太子容與,或數千載未見容與的衆仙家,裴姝未卻只是漫不經心地轉過了目光去。

毫不意外的,自青池外而來的金白色身影修長挺拔,眉骨高而精致,眼尾淚痣平添誘人神魂的缱绻靡麗,倘若他的那雙眼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深不見底,那便與她記憶深處那人別無二致。

只可惜來人眼中是載滿春色的陽春三月,在這霞光萬道之下熠熠生輝。

裴姝未打量的目光沒有絲毫掩藏,容與很快便察覺到了她,亦或者說他自踏入青瑤宮開始便一直有意在尋她。

甫一對上那雙眼,容與腳下步伐便有偏移,可雙眼裏漸漸浮現的笑卻讓他微愣了愣。

雖則他的記憶之中兩人不過是在碧瑤宮中才見過一面,可那一面裏裴姝未即便尊禮守節,卻也從未對他笑過,至始至終都是一片冷然。

何況他潛意識裏不知為何總隐隐覺得她不該是這樣。

但待得容與回神後再看去,那雙如霜似雪的眼裏又已是再不見絲毫笑意,仿若方才那笑不過是他的錯覺。

只是不等他細細回想,巍峨莊嚴的帝後龍鳳座上忽然出現的兩道威嚴身影和兩側的山呼叩拜聲卻是止住了他。

“衆卿家不必多禮。”渾厚慈愛聲音高高自帝座之上響起,響徹雲霄,“今日帝後壽辰,朕與帝後惟願與卿同樂。”

青池中的諸位神仙恭敬叩謝恩旨後分列兩側,直至仙官唱誦華麗的祝詞後方才起了禮樂。

容與身為儲君,萬萬人之上,又是帝後親子,自是由他先行獻禮恭祝帝後壽辰。

容與之下便是三方天神,只是大殿下青華上神不在,便唯有上神紫微、長生。

祝壽之禮按部就班地進行着,待得太乙金仙之下便是所有神仙一同唱壽,裴姝未不着痕跡地跪在衆位仙家之中,帝臺之上,司禮仙官祝詞之下,帝子容與領諸仙叩首賀壽,方才在碧瑤宮中的恣意潇灑消弭無蹤,一身華光威儀。

兩人之間是遙不可及的天塹,有那麽一瞬間,裴姝未自帝臺上的那位至尊至貴的太子身上見着了顧寒覺的身影,連那一身威儀天成都如此相似。

祝壽之後便是觥籌交錯的開宴,也唯有此刻,容與方才得了閑去尋裴姝未的身影,然而方才祝壽之時分明還在的人此刻卻早已不見了蹤影,獨餘她身側那紅衣女仙一人尚在。

正在容與凝視向遠處的時刻,耳畔便忽而響起了一道輕柔的女聲:“二表哥是在看什麽嗎?怎地如此入神?”

容與緩緩挪開視線,只道,“表妹何出此言?孤自是在觀池中歌舞。”

容與與裴姝未之間斜斜橫跨整個青池,若從容與之處看裴姝未,恰巧目光會掠過青池之中。

瑤宓自是也看不出何處不尋常,只是本能地覺得容與的視線似乎并未落在青池之中,但容與如此說了,她也追問不出什麽來。

她仰望着身居高位的容與,滿目柔婉,眼角餘光裏又是青池中翩翩起舞的仙娥,須臾,她嫣然一笑,“二表哥若是想看,宓兒也願獻之一舞。”

言罷,也不等容與應她便起了身。

遠處的渡意一直津津有味地觀察着容與和瑤宓兩人,此番見得兩人說話,又見得瑤宓巧笑倩兮地與帝後低語後退出了青池,便不由得下意識地想湊過去問裴姝未:“阿未你說玄音天女這是想……”

然而一轉身才突然想起裴姝未早就在祝壽之後離開了。

她扶額,對這些仙家宴會,阿未果真是能跑就跑,實在跑不掉,祝壽之後也會迅速跑掉啊。

這般有趣的仙家宴會阿未都不愛,真不知她這清心寡欲的日子有個什麽意思!

渡意腹诽完後又心情頗為愉悅地享受起這壽宴來,這可是娘娘壽宴,無論是歌舞還是吃食都不是她這等真仙平日裏能觸碰到的,現在有機會不多享用一下簡直就是天理不容!

何況還能順帶看看太子殿下和玄音天女的戲,簡直何樂而不為!

她興致勃勃地飲酒用膳,直到見着浸染霞光的青池之中忽而飛出一道紅色身影,那身影眉眼熟悉至極,赫然便是方才離開了青池的玄音天女,她到了嘴邊的酒驟然灑落。

她看見了什麽?!

她竟然看見了玄音天女獻舞?!

渡意被湧入喉頭的溫酒嗆到,滿口辛辣,劇烈的咳嗽再擡起頭之後便見得了瑤宓一個掀身探海的旋身後媚眼如絲地望向了上首的容與。

渡意瞬間心領神會了玄音天女為何獻舞,只是明白歸明白,她還是很震驚,這種震驚一直維持到了她尋到裴姝未時。

裴姝未靠着瓊花樹坐在靈潭旁,聽罷卻只是笑了笑:“太子殿下和玄音天女既是早在凡間就定了情,即便玄音天女性子婉約了些,如今為帝後和太子殿下獻舞一曲倒也尋常,看來是我想岔了,還以為玄音天女不會獻舞。”

渡意略有遲疑,“獻舞是獻了……”

她想起了瑤宓眼波流轉時,居于高位上的太子殿下甚至根本沒有垂眸看去,“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今日一見我總覺得太子殿下和玄音天女之間并不似傳聞中那般。”

她興致勃勃地把自己所見講了個遍,只等裴姝未接她的話頭與她一起讨論容與和瑤宓,哪知道卻只得了裴姝未一句似是而非的疑問:“是嗎?”

和裴姝未聊這些個仙家趣事委實沒意思得緊,瞬間掃興的渡意決定換個有意思的人聊去。

渡意離開後,裴姝未複又合上了眼。

梅雪來到靈潭旁時裴姝未已是休憩了不少時辰,身上都落滿雪色瓊花:“仙上,太子殿下遞了拜帖來宮中。”

梅雪也不想擾了裴姝未清淨,畢竟近些時日以來裴姝未能安穩入睡的日子太少,好容易此番入了睡,她怎敢輕易擾她清夢?

可拜帖是太子殿下親自遞來,她又怎敢耽擱?

梅雪想起等在霜華宮中的太子殿下,只覺得手中拜帖都燙手了起來,最初她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了,可沒想到來人真是太子殿下。

只是仙上怎麽會識得了太子殿下,甚至太子殿下駕臨青鸾宮還讓人遞了拜帖,又怎能讓人不震驚?

裴姝未拂去滿身落雪,“太子容與?”

梅雪恍若未聽見裴姝未直呼容與名姓,只恭敬地遞過去了拜帖:“是。”

裴姝未輕瞥一眼隐含龍紋的金色拜帖,沒伸手去接:“我知道了。”

似是察覺出了梅雪的遲疑,她又道,“不必緊張,我會去見太子殿下的。”

她還沒去尋他,他倒是自己先找上門來了。

裴姝未本是不想見容與,但思忖良久,到底是去見了。

只是行至映月臺之時,她微頓了腳步些時辰。

但候在映月臺之中的容與早便發現了裴姝未的身影,此刻她遲疑,他輕巧地一個側身便越過了亭臺樓閣,向裴姝未走來:“冒昧來訪,可是吓到了仙友?”

此刻的容與通身又似在碧瑤宮相遇般張揚恣意,半分不見帝後壽宴上他高居帝臺時那種俯瞰衆生的威儀自生,但遙遙帝臺之上,裴姝未亦是看得分明那與顧寒覺一般無二的風儀。

映月臺高築于山水之上,此刻容與跨過山水向裴姝未走來,身後亦然如在碧瑤宮般空無一人。

梅雪說容與是孤身一人來青鸾宮的。

裴姝未凝視着容與越發逼近的身影,腦海之中突如其來的念頭如雨後春筍般瘋狂滋長。

容與既是孤身一人前來,那此刻她便是殺了他,想來也是悄無聲息,不會有任何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