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牌追兇
再是嗡的一聲,所有聲音停止那刻,竟然也有相當明顯的聲響。
天安地靜中,各懷鬼胎的眼神暗戳戳朝着秦川身上打量。
風卷地,寒意生,秦川的小腿又有些繃繃的疼,日色已經從她身上慢慢收束。
速戰速決吧,傷還是得多養。
這麽想着,秦川便加了點料:“要是大家不願意,當我沒說就好了,不過……”
秦川低眸淺笑:“村長說過,我不是教唆者,你們要想再找個人出來受罰,看現在這情形,大概,就得改天了。”
所有人:……
這話,什麽意思?
改天,誰有功夫改天?
所以,她其實也很不要臉才對吧?!
不過因為被投的是她自己因此才想出了現在這招,重新投一次,寫出盡可能多的名字,從中重新選擇一個對嗎?
只要可以重新投一次,未必就還是她一騎絕塵,況且,村人已經說了,她不是教唆者。
那麽,再投,這個名字被投出的概率就很小了吧。
到時,只要重新選一個。
随便選一個都行。
左不過就是要個人出來躺槍,大家其實心知肚明。
所以,“教唆者必在其中”,原來真正的意思是這個啊!
聰明,真聰明!
上道,真上道!
那麽,還等什麽呢?
泛黃的紙箋重新翻面,直接就能再用一次,所有的工序都現成而且熟稔。
唯一的問題只是,盡可能多的名字,到底是幾個?
一個,總是不大合适了。
秦川這個名字,又到底還寫不寫?
不寫了吧,畢竟,左右她是兜底,找不出教唆者,她就會去受罰。
人嘴裏說出的話大抵是不能全信的,但在桃源村,一切又有了穩當的保證,那便是,桃源村人bug級別的測謊能力,和五戒的規矩。
很快,寫好的紙箋重新遞回。
不過,這一次,計票的人重新換過。
一個唇紅齒白藕似的女娃娃一人當先,将所有紙箋接下,再疊成厚厚一摞捏在手裏。
她身旁,另一高挑女子摟着一個面貌相當清俊,但明顯帶些肉|眼可見木讷和抗拒的高瘦男孩。
不用說,正是玉小仙和清水丫丫,而清水丫丫摟住的,是雨人,只是不知道之前同雨人形影不離的小啞巴此刻去了哪裏。
雖然秦川十分詫異,清水丫丫是怎麽把這人給薅出來的,但不得不說的是,雨人在的話,确實能幫大忙,只要他在,秦川便可專心于其他了。
“不計票的嗎?”有人交回紙箋時不滿,“那讓我們寫了幹嘛?”
這人的口氣,好像他們寫了是真的有用一般。
玉小仙翻個白眼,很想嗆上兩句。
但不等她開口,又有玩家提出疑義:“不計票就算了,怎麽還找個小丫頭片子來收票,漏了怎麽辦?掉了怎麽辦?簡直兒戲!”
玉小仙便笑了。
氣笑的。
而後,帶着笑,她瞬間捏緊十指,所有先前在風中簌簌的紙箋便急速皺縮,成了混亂一團灼盡明火的黑灰。
再然後,她低頭,輕輕一吹,黑灰飛起,各自擇選歸家,頃刻就在衆人胸口處衣服上留下幾抹明火燒灼過的碳化痕。
上面,筆畫各異,濃淡不同,但依稀就是一些名字,逐漸清晰,如同鬼手于無人可見的地方一筆一畫地寫下。
有人趕緊去拍,想要将字跡抹去。
那當然不是他們自己的名字,但也足夠讓人害怕,因為,那是他們的筆跡,是他們剛剛在紙上寫下的名字。
他們認為的,可以被擇選出來躺槍試探規則之人的名字。
他們寫的時候并沒有太多糾結,落筆也并不艱難。
但只有這個名字落在自己身上時,他們才覺出可怖。
“這下,”做完這一切的玉小仙竟然還能笑着,“夠清楚了麽?是不是,還需要我唱個票?”
“別怪我沒提醒哦,”玉小仙目光清水般落向想伸手抹去名字的人,“去碰,手會爛掉的呢!”
“雖然不是很疼,畢竟,肉都沒了,也感覺不到疼的,但……”玉小仙冷冷,繼續笑,“骨頭沒了皮肉保護,會很脆很脆,一不小心就嘎嘣一下碎成一地……”
所有人,便齊齊停了手中動作,怒目盯視玉小仙:“這是什麽東西?你到底想做什麽?”
“這東西不是你們自己寫的麽,怎麽倒來問我?”玉小仙笑笑,她的笑很好看,有種不谙世事的純稚,但所有人只覺得毛骨悚然,“至于我要做什麽……對了,我們要做什麽來着,姐姐?”
所有人:……
感情剛剛真的只是因為多嘴就被針對收拾了是嗎?
對方這麽牛逼這麽記仇的麽?
這麽牛逼早不出手做什麽?
演了半天戲就等着他們一股腦兒入坑對吧!
此時此刻,所有玩家已經覺出不對勁了,但,僅僅只是覺出而已,什麽不對勁,哪裏不對勁,他們也如同玉小仙一般,并不清楚。
因此,一瞬間,所有人便把目光挪轉到秦川身上。
秦川的目光再次在衆人身上掃過一圈。
他們胸口的名字都很有意思:石木狗蛋,玉三張,水四丫,吳二狗。
倒确實沒有秦川這兩個字了。
這些名字有多有少,有大有小,都綴在胸口前方,不說十分顯眼,但一眼總是分明。
“說起來,”有人不解,看着對方胸口的名字,“為什麽我們都寫了吳二狗?”
“吳二狗是誰?”
“有這個人嗎?”
迎着衆人目光,村長點點頭,表示有。
秦川眼底閃過一絲分明,頃刻即逝。
吳·二狗·琅:……
他此刻并不想說話,剛剛一場聲情并茂的戲下來很累人且不提,到現在為止他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他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些名字他當然知道是怎麽來的,甚至也知道是怎麽傳出去的,可,為什麽傳了幾個名字出去,這會兒這些名字就能被印在大家胸前。
別跟他說是玉小仙動的手,他不瞎,他好奇的是,為什麽所有人都默契地只寫了這幾個名字。
他爹,是給所有人洗腦了嗎?什麽時候的事兒?他怎麽不知道!這麽牛逼的嗎?
那……
“秦口天?”有人道,“你這倒是稀奇,少見。”
“什麽秦口天,勞資寫的是秦吳!”那人憤憤不平,破口大罵,“你眼瞎,還是我的字不好看?”
秦川:……
目光落向吳琅時,吳琅已經抱好狗頭蹲在地上準備受罰了,一絲絲猶疑和抵抗也沒有。
“喂!”有人冷冷地朝秦川道,“你說只要我們把想得到的可疑名字盡可能多的寫上,你就有法子找到教唆者?”
“嗯,”秦川淡定,點點頭,“已經找到了啊。”
所有人:……
草了,裝都不裝一下的嗎?……
“誰?!”雖然但是,所有人還是頓時屏住呼吸,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捂胸口的名字,記起玉小仙的話,又齊齊松了手,“趕緊指出來,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秦川勾唇,伸手,就在指尖即将指出兩百餘名玩家中特別的幾人時……
“噗——”
一聲氣音,綿長而悠揚。
而後,四周就彌漫起一股古怪的味道。
“卧槽!”
“牛逼!”
“什麽味兒!”
“放個屁能放出這種動靜,你丫菊|花能藏炸|彈吧!”
“不能是個屁吧?天怎麽都黑了……”
“天本來就快黑了……卧槽!這是屁煙嗎?黑的啊卧槽!有毒吧!”
一句有毒,讓本就七嘴八舌捂着口鼻朝四面散去的人們逃得更開了。
人群,早已亂成一團。
人群外,秦川幾人一動不動,他們面前,黑煙漫灌、翻滾,卻始終無法前進一步。
而那處邊界,踩着玉小仙的一只腳。
她的眼睛晶晶亮,同幾人一起,眼睜睜看着兩百多名玩家胸口處的碳化痕消散,不見。
“這算是……失手了吧?”清水丫丫率先開腔,卻少見的沒有指責和埋怨,只是,不明白面前發生什麽時的下意識詢問。
“不是。”玉小仙否認。
“那是什麽?”
“大意了。”
……
清水丫丫恍然想起,自己同這厮還在互相看不順眼的較勁中。
而且,這特麽不是一個意思?就是失手了吧!慣于狡辯的人還真是會狡辯啊!
“怎麽回事?”吳琅用手肘捅了捅玉小仙,輕聲問。
“有人用毒……”
“真有毒啊?”吳琅下意識又退了兩步,離那些黑煙遠一些。
但此時,定睛瞧的話,黑煙其實已經消散。
那煙本來就不濃,這麽一會兒功夫,若非細心看,倒只像是山中夜裏飄起的霧氣了。
“慌什麽?”玉小仙相當不屑,“是毒,不過,對人沒事。”
“沒事?”清水丫丫更不理解了,“沒事你躲什麽?”
“我怕……”玉小仙回頭,笑得陰測測,“你萬一不是個人呢?”
清水丫丫:……
這熟悉的腔調怎麽就學那麽快呢?欠,太欠了!
而知道玉小仙情況的吳琅和秦川都選擇了閉嘴。
“你的意思是,”秦川順着思路猜測,“有人用毒,殺了那些顯出碳化痕的……存在。”
“是蠱蟲哦,”玉小仙絲毫不避諱,“不過,這人的手段我記住了,這次是我大意,認輸,下次再碰上,他就沒那麽好運了!”
清水丫丫嘁一聲扭頭問身邊被她薅來的雨人:“你記得住的吧?”
雨人破天荒給了清水丫丫一個眼神,而後,一聲不吭扭頭走了。
清水丫丫:“喂!真走啊?……”
雨人一點反應沒有,到了,也沒回過一次頭。
“切,”清水丫丫撇嘴,“沒義氣!”
“喂!”黑煙散盡,兩百多名玩家的目光重又鎖向這頭,虎視眈眈盯視站在一起的幾人,“說好了找人的,找到了沒有,沒找到就趕緊麻溜兒去受罰!”
“對!找不出來就願賭服輸!”
“姓秦的,別耽誤大家功夫!”
“真能找到?”一片催促叫嚣聲中,清水丫丫小心問秦川。
秦川不答,只是淡淡笑:“找不到的話,我去受罰不就好了。”
“真要這麽講道理?”
“不然呢?”
“爹!”吳琅聽不下去,“你教育我那流|氓……慈愛勁兒呢,拿出來幹他丫的!”
“對啊,”玉小仙也道,“吵架也好打架也好,不一定輸的。”
“嗯!”石木天剛今晚戲瘾特別重,此刻,他又化身沉默寡言但拳頭靠譜的正義夥伴。
秦川:“……”
雖說被這麽多人關照着其實感覺還不錯,但,如果這樣,一切就失去原本的意義不好玩了……
“我輸了……”一片熱血沸騰中,秦川淡淡道,“我願意受罰.”
所有人:……
日他媽!這厮怎麽這麽不按套路出牌!
“不過,”在衆人震驚之後的期待和吳琅等人震驚之後的痛心疾首裏,秦川繼續淡淡道,“大家,不也同樣破戒了麽?”
“破戒,破什麽戒?大家,又是誰?”有人嗤聲嘲笑,摩拳擦掌預備動手搶人交給村人進行懲罰,“你不要再試圖狡辯!說再多也是要挨這一下子的,不如脆脆當當的!我們倒高看你一眼!”
這話不錯。
畢竟,雖然過程略有波折,但終歸順着大家的期待去了,就也不算是毫無成果。
所有人暗戳戳地期待,明晃晃地視殺。
然而,在吳琅等人中間的秦川,眸緩緩擡起,掃視過衆人之後,淡而篤定道:“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破了戒。”
“你特麽放屁!我們破了什麽戒?!”潮水般的呼聲彙成汪洋,淹沒一切。
卻也蓋不住秦川清淺的聲線:“妄行、撒謊、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