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養屍
“換個角度?”清水丫丫顯然不解,“什麽角度?”
“或許,”秦川目光掃過丫獸,落在地面,“我們可以從頭開始想想,再或者,也可以瞧瞧,這些埋骨的死因到底是什麽。”
“如果找到死因,”清水丫丫眼裏爆發出光芒,“就能知道這玩意兒能不能吃又怎麽吃了對吧?”
“這倒也未必……”秦川哭笑不得,這丫頭對吃還真是執着。
清水丫丫笑着打斷:“逗你的,我當然知道,挖骨只能判斷出這些人的大致死因,自然無法判斷丫獸能不能吃,又怎麽吃。”
秦川便笑了。
這一次,不需要她們說什麽,其他人聽見了,在越來越少的倒計時下,主動加入進來。
很快,潮濕肥沃的泥地裏,刨出很大一個屍坑。
這當然已在所有玩家的預期之中。
然而,超出所有玩家預料的是,屍坑似乎無窮盡,而且,越往下的屍骨保存越好。
這就相當反常。
一般來說,越往下的屍骨腐化程度應該越嚴重。
除非,這坑是被拎着倒扣過來的,才能呈現這種狀況。
但這又怎麽可能呢?
所以,問題應該出在這片古怪的泥地之上。
秦川便又将目光落在表層的那些肥沃黏膩泥土之上,她拿起少量,搓開,見黏膩裏果然是暗紅色的血跡,便坐實了心中的猜測。
“有沒有能夠讓血肉迅速消融的法子?”她問漢子,“是極短時間,而且,精準地消融上層不損壞下層。”
漢子一愣:“為什麽問我?”
“因為,我有個醫生朋友,什麽都懂。”這話明顯就誇張了,不過,釣魚得出餌,而不同的魚得用不同的餌。
“我只是給你綁了幾根棍子,這兒所有人都能做,哪裏證明我就是個醫生了?”漢子不準備接招。
“那麽,”既然魚兒不咬鈎,秦川便再加點料,“磷火也好,柴火也罷,理論上不應該出現紅煙吧……”
這話的聲音不高,只保持一個恰好讓漢子聽見的程度。
那一瞬,隔着頭套,秦川看見,漢子的眼睛眯起,很危險的一條縫。
而後,眯縫的眼神不變,語氣卻是平常,甚至帶些小小的抱怨:“你這絕對是對醫生的誤解,我告訴你,我們也不可能都懂的!哪裏能什麽都懂!”
秦川便相當講道理明是非地點頭,知道魚兒咬了鈎,雖然不多,但問點關鍵應該沒問題了:“那這個……”
“嗯,”漢子托腮,“這個我還真就懂一點……是蠱。”
“蠱?”
“嗯,”漢子點頭,“蠱蟲的養屍地。”
“蠱蟲養屍?”清水丫丫聽見了,“意思這些……是蠱蟲拖回來的?”
“差不多吧,”漢子道,蹲在坑邊将手探下,捏了點下層的土壤上來,并不碾開就又彈走,“誰知道是蠱蟲拖回來的,還是人給埋進來的,總之,就是這麽個玩意兒了。”
清水丫丫卻懊惱:“那還挖什麽呀,不就白費勁兒了麽?誰知道它們從什麽地方拖來的這些屍|首!”
“也不能這麽說,”秦川目光落在挖出的白骨上,“畢竟,這局開在這裏,而這些屍骨……”
她本意要說的是,這些屍骨出現在這裏也并不會只是偶然。
“我知道啦!”清水丫丫卻搶答,“這些屍骨多半就是之前的玩家!畢竟,這局開在這裏,總不能就只開了一次!”
“嗯?”秦川皺眉,挪轉了目光,聽出意外的收獲,“十相門的局,會重複開啓嗎?”
“當然……”清水丫丫脫口而出,随即,像是想起什麽,“不清楚了,這種事情誰能知道嘛,我當然不清楚,我就瞎說呢。”
這,秦川啞然失笑,她明白了。
或許,并非所有的局都會重複開啓,畢竟,能通過游戲申請的人并不多,而通過的又未必都能成局。
那麽,左右成局的關鍵是什麽?
有沒有一些局,是可以在一定範圍重複開啓的?
比如,這個。
可,為什麽這個局滿足重複開啓的條件?還涉及這麽多玩家?
難不成,就為了腳下這個坑……
上層屍|首腐化,下層反倒完好,這不但不科學,看起來也很刻意。
像是故意為之,像是,因為不想讓人看到,而倉促溶蝕了上層的屍,從而,累累白骨成了下層屍的保護層。
可,還是老問題,為什麽呢?
而且:“蠱蟲呢?”
秦川問。
“嗯?”漢子回頭,相當不樂意,“按你的話說,我就是個醫生,醫生嘛,知道一點,哪裏什麽都能知道,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至于這些個蟲子,鬼知道它們去哪兒了,總之,這兒沒有。”
拉拉雜雜一大堆,看似不樂意,但漢子顯然很明白秦川要的答案是什麽。
給了,給的很精準,換句話說,很摳搜。
蠱蟲不在,這兒沒有蠱蟲。
那麽,是遺棄了這片埋屍地,還是說,蠱蟲只是出去覓食?
覓食?
想到這個詞的瞬間,秦川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沒時間了!
不管之後是什麽,他們都必須在六個小時內把謎題解出來。
“時間還剩多少?”秦川問。
“應該只有不到兩個小時了。”清水丫丫答。
“一五二四一,”有人出聲,“我……數着……”
這人有些笨拙,但口中一直念念有詞,從剛剛開始,秦川就注意到了。
可,他的話十分古怪,秦川一開始并沒有聽懂。
而後明白,那大概說的是一小五十二分四十一秒。
他說出的時間和清水丫丫的差不多,秦川朝人點頭道了聲謝。
那人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又原地蹲下,繼續掰着手指在數。
但數的數明顯不是時間。
“他在同時完成多組計數,”清水丫丫湊過來,“這是不是就是那種雨人?”
玩家掮客的名頭果然名不虛傳,一百多名玩家中,清水丫丫似乎能注意到每一位玩家的特殊。
秦川自然也注意到了,可那種雨人?雨人還能有幾種?
他應該是對數字有着天然的敏感,只是不知道他在數的其他東西是什麽。
“不用問了,”清水丫丫像是明白了秦川的所思所想,“我去問過,他不說。說起來,我還奇怪這人剛剛怎麽主動開口了。”
既然這樣,秦川略一沉思,便把目光重新挪轉,雖然泥土松軟,但現在看起來,挖坑确實費了太多時間。
“不用挖了,”她于是出聲阻止,“再挖下去也沒有意義了,最主要的,時間不夠了。”
“為什麽?”有人帶氣,“挖也是你們說的,不挖也是你們說的。”
“因為,”清水丫丫朝着那人,“屍骨完整,沒有明顯傷口,沒有啃食痕跡。所有的都這樣,還有什麽必要挖?”
“而且,”秦川補充,“為什麽所有的屍骨都是人的?”
“不是人,還能是什麽?”總有人帶着氣,很莫名。
但大部分,仍舊努力跟上秦川等人的思緒:“你的意思是……”
“為什麽這裏沒有丫獸的屍|體?”秦川直接說明,“一具也沒有。”
丫獸莫名的行為習慣雖然很詭異,但所有玩家都能看出,這種東西的戰鬥力并不十分驚人。
既然如此,為何一具丫獸的屍骨也無?
總不可能,先前的玩家團滅,丫獸全勝?
自然,這并非毫不可能,只是,還是那個道理,能說得通,但不足以說服。
“興許,”有人揣測,“這玩意兒挑食,不吃丫獸?”
這當然也是一種解釋,而且,也很說得通,可是,秦川皺眉,只是這樣嗎?
那種進了這個局就一直萦繞不散的,總覺得哪裏不對的感覺始終沒有淡過。
“有沒有其他可能……”她嗫嚅,自言自語一般。
“可能是絕對有其他可能的,”清水丫丫開始重新占據引領的高地,“但,時間未必還允許我們做出所有推測了。”
“怎麽說?”有人燃起興奮。
“這不是有個現成嗎?既然找不出答案,那就試試看喽,反正我們體內都有毒的,就算不試也是要死的……我,可舍不得就這麽坐以待斃。”
清水丫丫的目光落向被縛在一旁的丫獸,而等她這句話說完,已經有無數玩家站起,朝着丫獸走去。
“體內有毒,也不過是你我的猜測……”秦川出聲提醒,刻意放大了音量。
“你不信麽?”清水丫丫步步緊逼,不等秦川說完已經抛出重磅炸|彈。
“……”秦川沒有辦法說不信,因為,這确實是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正解。
可……
不對,還是有什麽不對。
然而,在心中這些疑惑解開,在她能拿出具體實證做出說明之前,沒有人會聽她的。
畢竟,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根本來不及了。
更何況,從不久前開始,四面木牆之外的丫獸,已經肉|眼可見的開始躁動。
它們,大概也等不及了。
看起來甚至比破屋中的玩家更等不及……
可,為什麽呢?
腦海中一片混亂,所有人也在聽見清水丫丫的鼓動後重新陷入瘋狂。
加之牆外丫獸的躁動,頭套裏瞥出的眼神,紅得跟野獸也無二致了。
所有人中,只有漢子依舊優哉游哉,看戲一般瞧着面前發生的一切。
“如果知道答案,”秦川朝漢子道,“請你說出答案。”
大概,這是第一次,她在游戲中向某個玩家發出這樣的請求。
“你在求我?”漢子也覺新鮮。
“如果可以,我求你。”
“可,”漢子朝着秦川再次打量,“你該知道,求我的代價是什麽。”
秦川便知道,漢子仍舊不肯說。
問之前,秦川也知道漢子不會輕易說出答案,可,她還是要問。
一,為了萬一的可能,她想試一試,不過就是多說句話,人命面前,她拎得清輕重。
二,則是為了确定,确定這題是否真的有解。
此時,秦川确認了兩點:漢子知道答案;而這局,有全員完美通關的解。
這解,也并不需要很複雜的操作,不然,漢子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讓那麽多人信服。
雖然已經有部分玩家在上一次的沖擊中被丫獸拖走,但剩下的,在有限的時間內,絕對有全數存活通關的可能!
可,面前的人和門外的丫獸都已經陷入某種瘋狂,秦川知道,除非找到答案,她根本無法阻止。
秦川撐着牆壁站起,而後,只能又默默坐下。
全程,漢子瞧着她的動作一言不發。
末了,只是相當意味深長地看了秦川一眼,便繼續饒有興致地扭頭看戲。
那眼神裏,有種輕蔑,秦川卻已經無暇分辨。
她重新陷入沉思,她需要想明白最後一個關竅。
以至于,清水丫丫回頭朝她問了一句是否要來的話,她也完全沒有聽見。
變故,便發生在清水丫丫回頭的那瞬。
因為,總有人是等不及的。
不等清水丫丫上前,有人,已經舉起了手中的棍棒。
棍棒落下,在落上丫獸頭頂皮膚的那瞬,丫獸巨大的口張開,縮緊脖子強挨一棒的同時,将牙生生嵌入施暴人的腿中。
随即,拖着此人,狂奔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