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欲煙火
聞言,所有人卻又頓住。
他們不是不相信這套分析,只是,還是那個老問題,就算漢子能夠區分,可是,他們如何區分對方到底說的是不是實話。
會不會,他拿到了無毒的糖果,直接全部據為己有,再為所欲為。
“哼!”漢子像能讀心,“就算我沒拿到糖果,好像就不能為所欲為了嗎?”
“再說,”他淡淡擡手捏拳,沙包一樣大的拳頭足以打牛,“我若真的想要,難道搶不過來?”
這話出,所有人繼續退後三步,漢子周邊,愈發空曠了。
漢子冷笑一聲,若有若無地,又朝秦川掃了一眼。
在那一眼裏,漢子繼續無所謂地道:“我這人嘛,離不了女人,只要是美女,只要能讓老子高興,別說幾個糖果,命都給你。所以……”
他的話頭适時打住,目光在所有玩家身上逡巡。
不知為何,被那目光掃過,所有人像光了身子一般,沒來由一個激靈,想躲。
漢子便又哈哈大笑:“六個小時啊,可沒那麽多時間了呢……”
大家于是再次安靜,慢慢地,就有細小的哭聲起:“我不能等,我也不能死,我……”
聲音末尾,有人走出人群,來到漢子面前:“你,真能區分糖果的有毒無毒?”
“我不騙女人,”漢子饒有興致地打量,“尤其不騙漂亮女人。”
“那麽……”女人捏了捏衣褲,濕潤的手印立馬在麻白的衣褲上留下痕跡,分明,“我……”
不等她說完,漢子起身摟住女人的肩:“這種事情,哪裏能讓女人張口,——還有其他人麽?”
“沒有,”漢子彎腰将女人打橫抱起,“老子我就不客氣了。”
粗木藤條隔開的簡易隔斷之後,很快就有歡愉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就算看不清表情,也相當清楚的無奈和尴尬。
歡愉持續了很久,其間,秦川淡定理着腦海中的思緒。
清水丫丫的分析在情在理,足以解釋為什麽有的玩家手上沒有糖果,而游戲規則又明确提示所有玩家都有糖果的事實,照這個邏輯,有的玩家不是沒有糖果,而是已經提前吃下了有毒的糖果,游戲開始後的糖果具有不同的解毒功能,自然就呈現出了有毒無毒和慢性毒三種效果。
也足以解釋為什麽丫獸在撕咬了那人之後也一同倒斃的可能。
但……卻還不夠。
因為,這還不足以解釋,為什麽有的玩家手上有糖果的事實。
這話乍聽很詭辯,但實際上是,如果所有玩家在游戲開始前都已經吃下有毒的糖果,帶了毒,那麽,游戲中,又有什麽必要讓有的玩家手上有糖果?
而丢失糖果及糖果留存出局的提示又顯然加劇了手中有糖果玩家的不公平及不确定性。
只是為了混淆視聽?
抑或如同現在這般,攪混水?
秦川覺得不是不可能,只是這樣的可能性不大。
她已經習慣将所有疑惑和違和都集齊,再一一分析,不放過任何一點。
更何況,在所有人的嚴密分析中,大家其實漏了一點:丫獸可解百毒。
既然能解百毒,為什麽會被玩家體內的毒素毒死?
除非,秦川沉眸,丫獸并沒有死。
恰時,一陣古怪的味道傳來,打斷秦川的思緒。
秦川擡頭,所有人一無所覺,好像沒有聞見也沒有看見。
而她,不當聞見了,還看見了。
隐隐一層紅霧,正從簡陋隔斷之後散出。
像有型的欲望一般,落在夾帶磷火的火苗之上,嚓嚓聲響,爆出小朵小朵的煙火。
在小朵煙火噼啪的爆裂聲裏,那頭,低沉的爆發結束了一切。
而後,女人走出,低着頭,揣緊了兜,蹲在一旁角落。
空氣中一時相當詭異的安靜。
末了,自然有人忍不住:“确認了?”
女人低着頭,好似羞赧,聞言點頭,露出紅紅的眼,不是羞憤,而是……興奮。
很古怪也很誘人的一種興奮。
問話的人自然被吓一跳,下意識後退半步,卻又被利益驅使再次靠近:“別是騙人了……”
“不,”女人堅定,“是真的。”
“……”
這,問話的人愣了愣,看對方如同被人下降頭一般的反應,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去!”女人卻突然拉住了她,“如果可以,你也去!是真的!”
前前後後,她只是說了這麽兩句話。
然而,起到的效果卻相當不得了。
更多的人,捏緊了手指抑或衣褲,朝着木板之後走去。
而後,歡愉的聲音繼續。
沒人在乎漢子如何有這般多的精力,他們在乎的只是,那些走出的人裏,個個篤定的神情。
為什麽?
難道,漢子真能一眼識破。
可,就算漢子能一眼識破,總不可能所有人手裏的糖果都是無毒的吧?
“哼,”清水丫丫頗為不屑,“這種詭計也有人信!”
所以,果然是這樣的吧。
其他人便下意識朝着清水丫丫靠近。
場面于是分成兩撥,大致來說,木板那處一撥,清水丫丫這處一撥。
至于秦川和得到答案的女人,沒有人在意。
或者說,一定意義上,所有人已經将秦川歸入了這一流,畢竟,漢子從一開始就對秦川表現出了過分的好奇和感興趣。
那麽,所有人想,她進去,也不過遲早。
甚至有人替秦川着急,覺得那麽多人過去了,別拿着端着,到最後,漢子不行了……
所有玩家各懷鬼胎的目光和揣度,秦川全都沒有在意。
她還在想。
如果,漢子沒有騙人呢?
如果,他真的能夠區分呢?
畢竟,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沒有理由可以讓所有進去的玩家都信服,都欣然接受。
可,這又怎麽解釋有毒無毒或者慢性毒三種不同糖果的分類規則。
難不成,糖果本身并不重要!
一瞬,秦川恍然就要抓住問題的關鍵所在,然而,清水丫丫那側又爆出新的聲音,瞬間将她心裏那點即将觸實的關鍵沖散。
“我們是不是漏了什麽?”有人說得大聲,似乎故意要讓所有人聽見,包括歡愉中的那些。
“什麽?”有人同樣大聲地問。
“游戲規則裏還有重要的一條,關于丫獸的。”
“山中有丫獸,喜歡吃糖,可解百毒。”
“是啊,是有這條,可這又怎麽樣?”
“既然可解百毒,那麽,吃了那人的丫獸為什麽也倒地不起?就算那人體內有毒,丫獸也不應該就死了的。”
“……”
所有人,好像突然想到這一層一樣,面面相觑,答不上來。
“或許,”還是清水丫丫,她的聲音不如先前的高,只是低低,像絮叨,“丫獸可解百毒的意思是,它不能自救,卻能解我們身上的毒吧。”
一語出,所有人頓悟一般點頭:“沒錯沒錯,醫者還不自醫呢!”
“就是就是,聽說最毒的眼鏡蛇如果咬破了自己的舌頭也是要被毒死的!”
“那麽,”有人躍躍欲試,摩拳擦掌,“我們去抓一頭回來!”
畢竟,四周到處都是丫獸,這種東西好像很多,而且,攻擊性似乎也沒那麽強,不然的話,何至于到了現在,它們也沒有主動攻擊進來。
果然嘛,野獸就是野獸,哪裏就這麽聰明了!
果然嘛,十相門的游戲規則沒有廢話,最後的答案就隐藏在最淺顯的游戲謎面之中。
說幹就幹,大家很快組織起一支小隊。
而那處,木板之後的勾當,還在繼續。
但,已經沒人關心。
小隊信誓旦旦上前,卻在觸到門扉那刻,有人縮回了手:“門為什麽是從外面鎖住的?”
“嗯,确實。”有人上去驗證,拉動了門扉。
随着門扉的拉動,丫獸似乎開始躁動。
秦川覺出一絲不妙:“別出去!”
她下意識地發了聲,聲音卻同平日裏不大一樣,帶種熟悉的陌生。
秦川當下了然,這大概就是她聽不出清水丫丫聲音的緣故。
“呵,”有人嗤笑,“不過一個也準備脫褲子的軟蛋,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
話音落,那人用力一踹。
木屑陳碎的門先是朝外狠狠一撞,而後再向內打開時,鎖住門扉的栓子便掉落在地。
秦川再次皺眉,身側四周,歡愉聲裏,有丫獸悉悉索索聚集走動的聲音。
而爆開在火焰上方的小朵煙花也在此刻達到了某種頂峰,極致的盛放。
噼噼啪啪,窸窸窣窣……
秦川只覺得不對!
很不對!
雖然她還沒有想明白關鍵,但她的直覺一向很準,這裏面,絕對不對!
但是,兩方陣列裏,根本沒人聽她的話。
一方的玩家手裏都攥着帶皮的樹幹和柴扉,而另一頭,火光照耀下,四腳着地的丫獸也仰起上肢,拔起高大的上身,做好沖擊準備……
不對!
不對!!
“不要動手!!!”
秦川起身沖過去,然而,她終究是小看了腳上的傷,下一瞬,她重重跌在地上,看清松軟泥土之下的一具骸骨,沒有半點噬痕!
這不是野獸撕咬死亡的屍骸,而那些丫獸也根本沒有主動攻擊人的跡象和行為……
那麽,為什麽呢?
“不要主動攻擊!!!”
這是秦川跌倒之後大聲喊出的第二句話。
然而,自然還是沒人聽。
而且,已經為時已晚。
棍棒和柴扉開始帶着蠻力朝着照面的丫獸頭頂砸去。
混亂中,慘叫聲不絕于耳,有玩家的,有丫獸的,雖然相當容易區分,但,都耳熟。
秦川爬起那瞬,看見的只是數不清的丫獸沖過人群,朝着破屋之中沖來,腳步淩亂,踏碎了骸骨,踏熄了火光。
火光閃動着最後一點星火暗淡下去那瞬,秦川的腿,再次被重重踩上一腳。
她悶哼,咬牙朝着臨近的一處屋牆躲去。
黑暗裏,一只手穩穩掐住了她的後脖頸,将人提了起來,掼到結識的肩膀之上橫扛。
“智者,不與愚者為伍……”
粗粝的風沙淘洗過一般的聲音,是那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