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士無雙 第 54 章 利刃在手

用盡全力去做好了劍術展示,本來已是熱血沸騰一場,又經歷殁顏術被破的心驚肉跳,柳兆衡是深感疲乏,預備回房間仔細調理一下氣息,為接下來的比武做準備。偏偏師父卻道:“你找諸多借口是為的什麽?說太累,要做準備什麽的,這些話一聽就知道你是想躲,也不知你有什麽可躲的!以往你的天賦是利器,苦練也是利器,眼下有了這樣好的相貌,更是又增一利器,在比武場上,只要你運用好了你的各種利器,全場皆贏下來,也不是不可能的!”

“贏全場?有這種好事?師父對我這麽有信心?”心中雖有混沌難言,對突然恢複的容貌也及不習慣,但全贏的誘惑對她來說還是巨大的。

“是啊,只要善用你的一切利器,就能無往而不勝!你對自己的天賦及苦練是有自信的,對自己的容貌也要有同樣的自信,不過你也是才顯露出真容,尚不知如何正确運用,趁着現在比武還沒開打,何不好好熟悉訓練一下,若是一味躲起來不見人,到了真的動手的時候,你要怎樣調配好這新的利器?”

“啊,師父,我明白了。”為了增加勝算,就得打磨利器,天賦,苦練,還有如今的容貌,她得好好運用,保不準就贏下全場了!

起初柳兆衡還想躲躲藏藏,這下就是喜笑顏開的,商繁胥見此情景,不禁感嘆這杜掌印哄孩子的手段果然不一般!

若是任憑自己來哄,不僅不會有好臉色看,指不定是又讨到她的一頓胖揍,比起他從前總是用隐瞞、阻攔的方式與她交流,雖然他自認為了她好,她卻從不肯乖乖接受,反而是橫沖直撞的受傷更重,看來,訓斥與誘導并重,信任她的能力,挑起她的勝負心,這才是比較契合她的溝通方式。

不過,若是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為她保駕護航,即便找到與她契合的方式,又能如何?

能給她廣闊的天地,又有為她收拾殘局的實力,這樣的人,才是兆衡所需的呀!

沒有再耗費力氣的展示劍術,柳兆衡身上這套為劍術展示而特制的衣服又恢複到了黑色,身上流了許多汗水,臉上也沾着商繁胥的眼淚和殁顏術被破留下的皮屑,說是要出去磨練利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去的,杜重瑕給她安排道:“別聽風就是雨,要出去見人也得注意自己是以何種姿态見人,這是你這孩子要以容貌為利器在比武大會中争個全贏的第一次露面,務必得慎重,可不能冒冒失失的。”

沐浴更衣是必不可少的,略施薄妝自是為了贏面更穩,如此香噴噴、軟糯糯的走出去,當然就是為了讓人放松緊惕!

不能露出殺氣騰騰的表情,眼神中也不能帶狠勁,一切都是為了全贏,得好好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聽了師父的教訓,柳兆衡十分克制自己的言行,這次在師父牽引下的露面,她就為了武林大會上能全贏,也是豁出去了!一邊笑一邊承受住無數驚豔的目光,忍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就心中大事嘛!

柳兆衡如此乖乖就範,是讓商繁胥親眼見證了杜重瑕“訓徒”的實力,但諸如葉全、馮南煙等深知師父用心的弟子更是明了,師父用心良苦豈止是教徒弟,連帶着也是點撥了商繁胥,好在小師妹和掌印之位繼任者的悟性都是極高,能把他老人家的話聽進去。

當見到那姿容絕麗的女子随着樞機庫衆人出現武林大會中時,息律濯真是驚呆了,不同于外人的慕美之意,息律濯的震驚之餘更有悔有愧!

邱若笛見着如此容貌的姑娘,幾乎是在轉瞬之間便知道了來者何人,由衷道:“雖然知道阿衡必定是人間絕色,但如今得見真容,也是難免被她震撼到呀。”

心中料定柳兆衡這殁顏術被破解不是因為她自己落淚所致,但這樞機庫也真是邪門詭異之地,難怪族人時常告誡他們,若非十足必要,不得踏足樞機庫半步。

眼下,看着柳兆衡直擊人心的美貌,哪怕站在蔣芝素身邊也毫不遜色,世間美人相貌,就算千人有千論,各自都有不同的喜好,但對于美好的認同,人人又都是不約而同的,世間有大美,大美如斯乎!

一走入人群中,柳兆衡就在焦急找尋息律濯的所在,不管商繁胥臉色如何,她是依然故我!

發現息律濯也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時,柳兆衡露出為難表情,這事發生得如此詭異,要不是族兄在場,邱若笛也能做個見證,她這殁顏術被毀,就怕要百口莫辯了!

原本落淚的并非自己,是商繁胥哭得凄凄慘慘的,怎生他的眼淚滴在自己臉上,自己這殁顏術就被破解了?

族裏也沒人給她說過會發生這等邪門事啊!

見着她為難,息律濯很是不忍心,勉強對她笑了笑,想讓她放寬心,可息律濯這寬慰之意,不僅是柳兆衡感受到了,商繁胥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當下就要攬過柳兆衡的肩,想要她的目光只看向自己。

柳兆衡是沒懂他的用意,不等他的動作做過來,她已經一個轉身跑到師父身邊了,不過這樣也讓她總算是沒再去追着息律濯看,商繁胥勉強是快慰了些。

對于柳兆衡容貌的轉變,不只是讓人驚嘆,很快武林中的好事之徒就編出些說法,而且不光是泛泛之輩間有了傳言,就連十大門派也各有說辭……

藥王莊就以他們蔣大小姐為首,率性嗔怪道:“原以為你一貫嚣張,不知藏拙,是仗着你有商公子這個義兄,原來是你本來就來歷不凡呀!”

蔣芝素這話算得友好,雖然有疑惑,卻毫無嫉妒之意,反而一再笑看着她,是很為她高興的。

天劍門的沈星輝一見柳兆衡如此風采,先是一挑眉,接着啧啧稱奇:“想不到啊,柳師妹不僅身手不凡,容貌也是極佳,不過,比武場上刀劍無眼,勸你還是莫要逞強,省得傷到了你這張臉。”

“沈師兄過慮了,若是技不如人,傷到了也是無可奈何。”為了配合師父的主旨,柳兆衡此番控制了言行,就是要叫人掉以輕心。但她言下之意卻是,大家比武場上各憑本事,誰傷到誰還不一定呢!

看到柳兆衡這次不僅容貌驚人,且性格溫柔婉約了許多,沈星輝來了興致就和她多聊幾句:“柳師妹也無需擔心,以師妹的美貌也沒有那眼拙之人舍得傷你的,師妹登臺比武權當是來讓看客們飽眼福好了,勝負的計較,就不勞煩你費心了。”

“這樣啊。”柳兆衡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麽,心中卻是道:不計較勝負,幹嘛去比武!

這沈星輝說出此等瘋話,簡直就是蠢材啊!

當然,柳兆衡所面對的不僅是友善和好奇,也更有聚鹽幫、逐日教之流的蠢蠢欲動,但是,在一見着人家有挑事的跡象時,不等柳兆衡去應對,杜重暇就先護上來道:“容貌,家世,天賦,樞機庫所收之徒是必須要過這三關的,衆位老友見着老夫的弟子們個個是出類拔萃又是名門之後,莫非這小弟子會是例外的嗎?”

不給人家拔弄是非的機會,杜重瑕再道:“天賦過人又如何?聰明絕頂又如何?雖然別的師父是求之不得,但樞機庫是例外,為了不被不成器的父母所累,不教人賴以生存的把式,不造就為禍武林的兇徒,樞機庫的弟子無論來歷、品貌、心智皆非常人所及,要是有不知兆衡所出便心懷疑問的老友,老夫只能感嘆自己是交友不慎,竟與凡夫俗子為伍!”

知道杜重暇的話是針對自己而來,身為聚鹽幫幫主文麗百直言道:“也不是我等大驚小怪,只是樞機庫之事,再小的事也是武林大事,不妨讓我們多問兩句,解釋清楚就好了。”

杜重暇卻是哼了一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某人沒怎麽見過世面,我們就要陪她一起杞人憂天嗎?”

新暇派的掌門人唐嘉山這下出來圓場:“我們齊集于此,武林大會是為了切磋較量,不是各家各戶來閑話家常,一切手底下見真章,多說無益,多說無益呀!”

說罷,又各自散開來,杜重暇命葉全帶着柳兆衡繼續去拜會各個門派的掌門、弟子們,自己也懶得再和人說那許多。

見此狀,文麗百悄然問向身後之人:“你覺得如何?”

同為十大門派中的“異類”,不僅是聚鹽幫常常受到“壓迫”,逐日教的教主符峥同樣是多年來“深受委屈”,所以兩個門派掌門是格外心意相通:“太奇怪了,維護得過太用力了,反而讓人覺得有問題!”

以往杜重暇對弟子多是放任,闖出禍事再一力承擔便是,而這次,明顯是在回護,就像是防患于未然,舍不得她受半分傷害……

能讓杜重瑕如此緊張的,是杜重瑕軟肋的,以往除了朝夢溪,就沒有別人了。

發現此事的有心人當然不僅他們,雖然杜重暇板着一張臉不想理人,唐嘉山還是在他身邊走來走去,并且小聲道:“雖然知道你是控制不住,但還是收斂一點吧,再這樣護雛下去,天下人都要看明白怎麽回事了。”

“哈哈,也是,就是一下太激動了。”這老友素來知曉他的,杜重瑕也不在他面前擺臉色了,,說道:“看到我家小輕舟這樣好,我怎麽受得住她被人非議!”

“早晚會成全你為父之心的,就是不要太着急。”

“好了,知道了。”杜重瑕說着露出了些許笑意,但說的話卻頗有些沉重,“宵小之輩不除,妥協也罷,恐吓也罷,終歸是一時之舉,毒瘤仍在,危險仍在,為人父者,怎能讓孩子陷入危險中毫不作為呢!”

唐嘉山也笑道:“是啊,可親自讓孩子陷入危險,雖然是為了替她清除前路,但能舍得讓自家孩子如此冒險的,這世上也沒幾個為人父者能夠做到呀!利刃在手,能傷人也易傷己!”

但杜重瑕是一意孤行的态度:“危險是除不盡的,與其一路庇護,不如教給孩子怎樣險中求勝,利刃在手,至少是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唐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唉,你這一家人的勝負心啊,事事你都想求勝,所以說你才活得累嘛。”人各有志,太難得的是,不光是杜重瑕和朝夢溪,這二人之女也是天生就勝負心重,只是,做人雖本應當求勝,但事事争勝未免付出的代價太大,适當的時候求和一下,未嘗不可呀!

在大師兄的帶領下,盤桓與各門派之間,身處武林大會上,如此得師父庇護,師兄關愛,雖然商繁胥照樣是個沒用的,但至少他不再添亂了,在這種地方,能與族兄和阿笛哥哥遇上,柳兆衡覺得,盡管彼此都在外面又有了師父,不知那師門待他們好不好,但不管有多好,都不可能有她這個師門好。

當晚,就是要抽簽決定比武登臺的次序了,柳兆衡考慮到明天就要拼盡全力去奮戰,要是不周全好自己的身體,明天怎麽放手一搏?于是便回到院裏去調理氣息,沒有湊熱鬧。

反正只要實力到家,無論明天對手是誰都能把他贏下來,只有沒有實力的才會因為對手煩惱呢!

就算明天對戰的是族兄,自己也要贏給他看!

抱着這樣的決心,柳兆衡又将自己的延年令再次加固,一面打坐調息,一面靜心養神。心中自是一片清明,除了取勝,別無所求,而取勝也絕非祈求就能得到的,所以,她自認此刻是自定真念,無嗔無求。

正是格外安靜祥和的時候,卻聽得房門外突然吵鬧起來,誰在擾人清修?

聽得更仔細些,原來是關虔和李高義來了,大概是他們也聽了一些傳聞,這才一到樞機庫,安頓下來就急着來看看她呀!

看與不看又能如何?柳兆衡還是那個柳兆衡,不是僅憑容貌改變就能改掉她心腸的,大家這麽久的相處下來,不是一早清楚她的為人了嗎?

不過這次再見,關虔總不至于再質疑商繁胥的眼光了,畢竟自己這時的容貌,是很好的利器呀!

說實在的,這時的相貌,就連她本人照鏡時也是愣了一下,果然是很不錯的利器!

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是否已經打磨好了這新增的利器,至少在對待人家目光追逐時,已從容了不少,能察覺到自己在進步,就是凡事在往好的一面走。

後來,蔣芝素出來幫着商繁胥把關虔和李高義攆走了,柳兆衡的周圍又回到了安靜中……

安安靜靜的,是挺好呀,可一旦接觸了熱鬧的塵世,自己還能安然回歸寧靜中去嗎?

一旦回到族裏,自己一定會花很長時間去适應這動靜之間的落差吧……

不過,也沒太大關系了,反正自己回到族裏就會立馬陷入沉睡中……一旦陷入沉睡,周遭的一切,自然而然就歸于平靜了。

“你有想過嗎,沉睡時日越久,你的身體就會退化甚至衰竭,若是衰竭到一定程度,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啊,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先前好像聽過,就在給師娘上香那會兒。

柳兆衡很意外能再次聽見她的聲音,急忙睜眼去尋找聲音的源頭,卻發現自己即便睜眼也身處黑暗之中,還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緊緊束縛住,無法視物且動彈不得。

“這就是沉睡之後的處境,除了能聽見,別的全都無能為力。”看她雖然被束縛住卻掙紮個不停,那女聲如勸慰又如告誡般再次說道。

“那只是你的無能為力,不是我的!既然我能決定什麽時候沉睡,就也能決定什麽時候蘇醒,我不會在有人需要我時無能為力的!”

“傻孩子,這時候還在想着別人……”那女聲終于沒再說更多的話了,因為她已經開始哭了……

唉,好煩,今天怎麽總遇上有人對自己哭哭啼啼的……心下一煩悶,下意識更用力了些,也顧不得是不是用力過猛了,只想着先沖破這束縛再說……

正奮力着,抗争着,終于感覺可以動彈了卻是撲進一個懷抱裏,再次睜眼的瞬間是暖光帶來的明媚可愛之感,然後她看到一張動人的臉,啊,是商繁胥呀!

然後她就暈過去了,把大家都吓得不輕,在場除了商繁胥被她緊緊抱住走不掉外,其餘人關虔領頭去找蔣芝素,烏子纓領頭去找杜重瑕,是很有默契的分頭行動,後來,蔣芝素過來把脈說她是累得太過所以暈了,杜重瑕過來一看,又說她是用功過度走火入魔了稍作休息便可以恢複,反正都說她是睡一覺就能好的,不要太緊張就是了。

剛才忙亂一場,關虔這才仔細多看了柳兆衡兩眼,最近耳畔聽了她不少傳聞,好奇之餘也是替商繁胥高興的,而今一看,确實相貌上是與商繁胥匹配許多了,只是呀,這女子哪怕容貌已然飛升天際,心性仍是草莽,行事作風依舊是不讓人省心,也苦了商繁胥要一世替她擔驚受怕了,哎!

而李高義這邊,除了也感嘆了柳兆衡容貌變化太大,卻也更快想到了其中的蹊跷,只是又想到商繁胥才智卓絕遠勝自己,樞機庫也不是常人可随意踏足之地,既然商繁胥依舊認定這個義妹,樞機庫也收她為徒,自己見怪不怪就是,何必疑惑太過!

第二天,柳兆衡醒來後果真沒感覺不适,不僅如此,那股強大的束縛之力,反倒是在她之後的昏睡中逐漸融入她的周身,非但沒給她妨礙,還幫她梳理了經脈打通了氣息,現在她神清氣朗,登臺比武正當時!

盡管這事發生得異常,但柳兆衡只想着這興許是師父的幫襯,也就沒細想下去。

她換上一襲白衣,手持斷離劍,才一出門去又被門外候着的蔣芝素和靈蘭給拖回房裏,二女聲稱是來給她壯聲勢的,一致要求要給她化好一個決勝妝容!

決勝妝容?還有這樣的妝容?看着鏡中被她們一陣忙碌過後的濃妝面容,實在是豔麗至極!

“這樣可以決勝?”柳兆衡充滿疑惑!

“當然,要不是你那義兄請求,你當我們吃飽了撐的來給你化這決勝妝?”蔣芝素自信十足地笑着,“我好賴也是十大門派之一的藥王莊的大小姐,未來藥王莊的主事人,我騙你幹嘛?以這樣的妝容出現,沒人敢小看你,不僅你的斷離劍是利器,美貌也是利器……”

“啊,我懂了。”不等蔣芝素更多解釋,柳兆衡就點頭了。

蔣芝素又笑道:“我看你是沒有開竅,不過也沒什麽的,你放心去登臺比武吧,即便比武受傷了也不用害怕,我一定會給你最好的醫治。”

“那就拜托你了。”人家的好意心領了,傷了也是痛在自己身上,最好的醫治還不如自己不受傷強。

柳兆衡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蔣芝素卻是分外真誠:“你不要胡思亂想的,我知道你也沒那麽容易就信任我,畢竟我曾那樣對你。”

“不,是你不要胡思亂想……”這蔣大小姐那時的對待,于她而言簡直不值一提。

可不等柳兆衡把話說完,蔣芝素就搶道:“從前是有不服氣的,可現在發現你的真面貌我是感觸太多了,說來你也是受苦了,為了留在商公子身邊居然甘于隐藏美貌,換做是我,是絕做不到的……”

“呃……”柳兆衡不知如何回答她,心下已經察覺出必然是商繁胥對她說了什麽,才讓人家這麽大感觸的。

但不論商繁胥對人胡謅了什麽,結果來說是對她有幫助的,那就不和他一般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