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士無雙 第 10 章 蒙混過關

商繁胥看他半晌,目光中有憂有嘆,趙初寒只覺他這目光好不為難,便問:“發生什麽事了嗎?那玉佩總不至于被你弄丢了吧?”

自從柳兆衡進入家門,那瑩照玉佩就從沒到過自己手中,此時瑩照玉佩下落如何,應該只有柳兆衡知道。

關于瑩照玉佩的種種情由,柳兆衡從沒提過,他也不願特意去問,現下,趙初寒索要,他只得說:“瑩照玉佩稀世珍寶,我唯恐遺失便只好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哪曾想,今日出門便遇上了歹人,驚惶間,竟将那玉佩給弄丢了。”

趙初寒起初那句本是戲語,怎料自己會一語中的,頓時驚詫:“你倒是真的弄丢了?”

商繁胥點了點頭,雙手一攤:“我知道你回家對嫂夫人不好交代,只是玉佩已丢,我也确實找不出一件一模一樣的玉佩來歸還,這一筆記在我頭上,将來若有事需我幫忙,我必任憑差遣。”

說出這話,換了旁人必然被嘲笑大言不慚,只是對方是商繁胥,趙初寒自小知他能耐,也不會為了這瑩照玉佩就與他過不去。所以很順應他的意思,趙初寒道:“也罷,我就當你是真的馬虎大意把玉佩弄丢了,也省得她整天睹物思人。”

商繁胥拱手一禮:“實在是事出無奈,還望初寒兄不要介懷。”

趙初寒勉強地笑了笑:“有如今的事也是我咎由自取,現在又怎會和你計較……”

而後,三人又是聊了片刻,商繁胥終歸心系着不省人事的柳兆衡,所以這樣的相聚沒持續多久,他就主動送客出門了。

把這兩個朋友送到商府門口,趙初寒體諒他的心中所慮,自然走得痛快,而關虔,卻一副賴在門口不想走的架勢:“我們好久沒見,你居然為了那樣一個義妹就趕我走?”

揮手送別了趙初寒,商繁胥也無心和他多做唇舌:“的确,我就是為了那樣一個義妹要趕你走,你既然明白我的用意,又何必拖延。”

“我這哪裏是在拖延?我這是救你出水火!”關虔眼看他轉身要回府內,一想到他又要去守着那個丫頭,就對他特別義正言辭:“你當時看到她時,一定是頭暈眼花了沒看清楚,現在你腦袋清醒過來,就再去看看,那樣的義妹,與你不配!”

商繁胥甩開他的手,懶得與他再糾纏。他緊跟着又追進府內,就是不死心:“就算你吃了她的丹藥才病愈,也不至于為了一顆丹藥就毀掉一生啊!”

雖然對方這麽緊追不放為自己操心,商繁胥卻心意已定:“怎麽會,你言重了。”

關虔見他如此執迷不悟,倔脾氣上來:“算了,你也是喝藥喝傻了,明天我再過來看你,反正今天在宮裏和你撞上,你是把我給九王子教武藝的差事給弄丢了,我正好這幾天沒事,來開導開導你!”

不管商繁胥如何一再聲稱自己不用他開導,但經不住他一番盛情自薦,總之他明天就是要賴上門來,看你能怎樣吧!

總算把關虔送出門去,商繁胥再次回到柳兆衡房中,才一推開房門,就聽到柳兆衡在問:“是公子爺來了嗎?”

原來她已經醒了,商繁胥走近她,看她面色已大好,露出會心微笑:“什麽時候醒的?感覺還好嗎?”

柳兆衡本來躺在床上不想動,卻看他笑着走近自己,這時身邊也沒個旁人跟着,這樣的情形不太好,遂立即從床上撐立起來坐好:“我聽到你們在外面的笑聲,我就醒了。”

看樣子,她對他還是拘束着,不怎麽放心。他道:“是我打擾你休息了。”

她搖頭,伸了伸腰,像是立時又能恢複生龍活虎的樣子:“沒有,我還好。”

他卻能察覺她這是在死撐,畢竟之前內息如此混亂,怎能立馬複原。他走到她床邊,看她緊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便故意在她床邊坐下:“你還好,我卻快不好了,剛才看你那樣子,可是我把吓了一跳。”

靠得這麽近,他眼神也透着奇怪,柳兆衡心中很是起疑,感覺他是想套自己的話,但又感覺,好像他的目的不止是要套話,還有什麽更嚴重的事情,反正就是他對她心懷不軌了!

柳兆衡凝神靜氣,先探虛實:“我其實沒什麽,就是累了些。”

商繁胥露出一副很緊張她的神情:“要是有什麽,就來不及了。”看她疑惑,他說得更為擔心了些:“別再有下一次了,我可是舍不得了,若是你早告訴我你這情況,我又怎麽會……”

柳兆衡被他說得一愣,很快又反應過來:“哈哈,公子爺這麽故意裝出緊張我的樣子,是不是那兩籃子點心已經被人分完了?”

商繁胥撇了撇嘴:“答應給你的,我怎麽會許別人動,你也真是太不信我了。”

但假以時日,他一定會讓她對自己深信不疑的。

直到他讓珠玉把那兩籃子點心提過來,放在她的床頭,他才在她的臉上看出了一絲歡喜。

真的就這麽容易滿足嗎?兩籃子點心可以讓她真心一笑,那自己呢?

雖然這樣的比較讓他心中有憤,但他提醒自己,至少她還是這樣的天真爛漫……來日方長,何須急躁……

他使眼色屏退珠玉,很嚴肅地問柳兆衡:“若是你真的無礙了,我有件事得問問你。”

柳兆衡看到這兩籃子點心,只覺得自己今日一戰也算值得,等到再見族兄,一定好好地讓他嘗嘗,這是自己多麽辛苦才換來的點心!

她對商繁胥的警惕仍在,卻擋不住大好心情:“問吧,我沒什麽事了。”

有意對上她的眼,商繁胥問得直接:“關于瑩照玉佩的事,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你怎麽知道……”話才出口,她就覺得自己傻啊,之前和他說話的人,除了關虔,還有趙初寒啊!

接下來,她什麽都沒再說了!但商繁胥想确認的已經得到,他道:“無須擔心,我對趙家人說,瑩照玉佩是被我弄丢的……”迎上她不解的眼神,他又道:“你是我義妹,就算做出什麽事,也無異于是我去做的。”

看他說完了就起身要走,柳兆衡心裏竟有些慌張:“這下,公子爺是不是對我更疑心了?”

她才知道樞機庫要讓商繁胥去選掌印的事,難道就要被他攆走了嗎?她還想通過他進入樞機庫裏去拿到那把鑰匙呢!

商繁胥沒回答,她不禁又問:“公子爺還會繼續讓我留在商府嗎?”

她這樣問話顯得慌亂,讓他皺眉:“兆衡是我義妹,不和我一起,還能去哪裏。”

這麽輕易就放過她?他不追究下去?柳兆衡不敢把他往好處想:“你會不怕我在這裏對你心存歹意?還是說,你是要把我關在商府,你想……”

他看向她,目光裏有些幽怨:“我想兆衡信我,別離開我,其餘的事,我自會應付,兆衡有我,什麽事都無須再擔心。”

這種話,他說得,她信不得,心下一陣好笑,她道:“可我最擔心的是你!”

最擔心被你的陰謀算計!

他道:“我也一樣,只擔心你。”

柳兆衡感覺好笑:“那我們這樣相互擔心下去,是不是……”

不等她把不中聽的說出口,他就聲名主張:“是,我心甘情願為你擔心,也望着兆衡能有同樣的心甘情願。”

柳兆衡面露不解,他失笑道:“可看樣子,兆衡現在還無法對我心甘情願,也罷,先将養好身體,往後的事,我們慢慢來。”

不愧是商家的貴公子,胡言亂語,口若懸河,有着三寸不爛之舌,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話語權都在他手裏了。

如此,到了第二日,柳兆衡躲在房中養病,珠玉在一旁照料。柳兆衡聽得房門外,關虔锲而不舍地商繁胥一勸再勸,卻被商繁胥堅定不移的幾句話打發回去:“我有兆衡足矣,不需你關虔勞心!”

第三日,柳兆衡照舊養病,珠玉守在身邊。柳兆衡又聽到房門外有關虔的聲音,這人,還是那麽熱情不減,再三地勸阻商繁胥,可商繁胥依然故我:“兆衡是我義妹,我怎可棄她不管!”

柳兆衡就沒懂了,這兩人要閑聊要消磨時光,哪裏不能去,怎麽就要選擇在這個院子?好賴,她還背着一個養病的名頭,他們就這麽明目張膽在她房門外折騰,也不管她能不能安心養病了?

第四日,關虔又來了,柳兆衡在房裏,老遠就聽到了這關少爺中氣十足的聲音,柳兆衡看了眼珠玉,珠玉就要伸手來扶她,想來也是看到她靜養不下去了。柳兆衡輕推珠玉的手:“我自己能行。”

出得房門,珠玉随身跟着,柳兆衡先看了一眼房門外的商繁胥,又看了一眼本來說她壞話,被她這突然出現吓一跳的關虔。商繁胥在石桌上擺下一局棋,正不理關虔的絮語,自己與自己對弈,看她走出來,商繁胥起身相迎:“我來扶你。”

柳兆衡避開他的手:“我可以。”

商繁胥還是不肯把手收回去,就在她身邊擺出一副保護的姿态,哪怕她随時走不穩了,自己也随時可以扶一把。

關虔看他這般緊張兮兮地将她跟着,大為不屑:“讓她自己逞強,你管她做什麽?”

商繁胥道:“我既知她逞強,又如何能不管。”

眼看說不動商繁胥,關虔只好把自己的關注轉移到柳兆衡這裏:“你也真是個禍害,人家說紅顏禍水,怎麽長你這樣的也能是禍水?”

被商繁胥非得守着柳兆衡也不甘願,是以對關虔也沒什麽好口氣:“關家的這位少爺,我沒禍害過你吧?你怎麽就這麽看不慣我?”

關虔回嘴道:“說我看不慣你那是在擡舉你,你是個什麽東西,值得我看不慣!”

商繁胥立即瞪他:“關兄,我這邊要陪兆衡散步,你請回了吧!”

關虔氣吼吼的,卻就是不走:“你讓我走我就走,你把我當什麽人了?你要陪她散步你盡管陪,我還不想走,誰都別想把我趕走。”

柳兆衡和商繁胥互看一眼,不知該是誇這關少爺耐心好呢,還是嫌他太無聊!

商繁胥正待好言相勸把他勸走,卻被柳兆衡眼神制止,柳兆衡道:“想來這幾天關少爺心心念念跑到這邊來,不僅是有話想對公子爺說,大概也是有話要對我說了。”

關虔怒氣滿面的沖到柳兆衡身前:“你這話什麽意思?”

商繁胥出手攔住他向柳兆衡靠得太近,柳兆衡轉頭對商繁胥道:“公子爺,看樣子關家這位少爺是真的有話想對我說了,你現在出院子站一會可好,不需多久,關少爺的話就能說完了吧。”

關虔看她真的要把商繁胥支走,就沒吭聲。但商繁胥走得不放心:“你們有什麽話要背着我說,我在這裏不好嗎?兆衡,我不想走。”

關虔罵罵咧咧地趕他快走:“你喝藥喝傻了嗎?我和她站一起,我還能對她怎麽着?你不要太小瞧了我!”

商繁胥看了一眼關虔,又看了看柳兆衡,那眼神,要多不舍有多不舍,柳兆衡被他看得心中發毛:“唉,公子爺,你就先出去片刻吧,待會我們聊好了會出來尋你的。”

終于,商繁胥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那我等着,你務必要來尋我。”

“嗯。”柳兆衡點着頭看他走出了院子,回頭對上關虔冷漠的眼,她問:“關少爺,你對我有何指教?”

關虔橫眉冷對,對她是直言不諱:“娶妻不賢毀三代,我這個當朋友的,不得不替他慎重考慮。”

突然聽到關虔這話,柳兆衡強忍笑意,裝出一副同樣是慎之又慎的表情回他:“但公子爺應該也是個會自己慎重考慮的人,不用人家這麽擔心他吧?”

關虔審視着她,嫌棄之意很明顯:“若是四年前,我有足夠信心繁胥看不上你,但經過這四年,他喝藥喝傻了,指不定就看上你這樣的了。”

柳兆衡道:“倘若一開始他看不上的,不論等了多久,他還是會看不上的,公子爺這人,就不是會退而求其次的。你們這麽多年的朋友,就算是想救人于危難,也得分清有什麽是會讓他危難的事,區區一個我,是不會造成他任何困擾的。”

關虔毫不掩飾對她的不屑:“你這樣的存在的确不配給他造成任何困擾,只是經過這四年,我就擔心他的眼光下降太多,興許頭腦發熱,他就……”

對方話至此刻,柳兆衡意識到自己如何解釋都将徒勞了,對方優越感這麽強,她再是跳着否認,人家也只當她是嘴硬,認定她是不可能會瞧不上商家害人精的……還不如她順着人家的意思說,興許還會見奇效:“即便他頭腦發熱,但我不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對他,确實是高攀不上。”

既然聽到她自己識時務,關虔也稍稍對她緩解了口氣:“那你怎麽還會待在這裏,是等我親自打發你呢?”

柳兆衡凄然一嘆:“不是等人打發,也不敢讓任何人來施舍我,只是一點點的盼望而已……”說罷,她掩面轉身,就怕自己藏不住的笑臉被關虔看見。避開關虔的目光後,柳兆衡雖然笑在臉上,可聲音依舊凄涼:“我這心思不足于任何人知道,因為太卑微了……”

在關虔來看,她雖然是配不上商繁胥,但也算得一個弱女子,自己太過逼迫也是傷了面子,就改口說:“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對商家而言太過卑微,你還是哪裏來的趕快哪裏走吧!”

聽出他聲音中的和緩,柳兆衡借機道:“我會走,只是希望不是現在,公子爺才服下一顆丹藥,後面還有幾副藥方得接着喝才能徹底痊愈,我只想伺候到公子爺無礙了再離開。”對方沒有吱聲,她便轉身在他面前,滿臉央求地說:“只求關少爺成全。”

關虔雖然動搖,但立刻聲名立場:“我是趕你走的,我怎麽可能成全你!”

柳兆衡心念一轉,編出一套凄婉說辭:“我本不敢奢望,只是……如果生命中出現過這樣一個令人驚嘆的人,到底該選擇如何去面對?是敬而遠之,永遠不讓他看到我?還是,拼盡全力,無論如何都想對他緊抓不放?”

關虔哪曾想過她會說出如此深情的話,當場愣神了:“那你的選擇呢?”

柳兆衡哀怨垂眸:“會站在你面前被你如此嗤笑的,不正是因為我的選擇嗎?”

關虔頓時不知如何再對她兇了,喃喃說道:“能被你這樣看重,也是他的幸事。”

眼看時機成熟,柳兆衡再補充一句:“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成為商家人的,我也知道自己早晚都要從這裏離開,只希望不是今日。”

于此情此景下,繞是關虔蠻橫不講道理,也不得不被這一片真情所感:“也罷,商家多養你這一個下人也沒什麽大不了,你就再多待幾天,等繁胥身體完全恢複了,你再走好了。”

柳兆衡轉作福身要跪下謝恩:“謝關少爺成全。”

關虔出手制止:“成全一個人的癡人說夢,我也當自己做做善事吧。”

柳兆衡趕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與他相對:“關少爺,奴婢真是……”

關虔這下對她露出微笑了:“你這丫頭倒也伶俐,沒想象中讨厭。”

虧得關虔是對她的話聽信進去了,再多的,她只怕也編不下去了!

不過,為什麽她這麽昧着良心的話關虔願意信進去,大概他是真的認為商繁胥這人太有說服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