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線上店開業的第一天，祁千瑤的工作室內坐滿了人。
不知是得益于冉宵聞花重金聘請的營銷團隊，還是祁千瑤的設計确實征服了無數消費者，首發的銷量遠超她的預期。
只見邱琦和蘇清月正面對面坐在桌子兩旁，悠閑地磕着瓜子。
她們時不時将目光投向蹲坐在角落裏拼命打包着的祁千瑤和祁書函，盡情地享受着周末的午後時光。
邱琦拿起桌上的飲料喝了一口，問：“诶，冉宵聞呢？怎麽不幫你一起打包？”
祁千瑤連頭都沒擡，手上的動作愈發利索：“他今天好像酒吧有什麽活動。”
邱琦一邊往嘴裏送着瓜子，一邊歪頭道：“什麽事情能比老婆開業第一天重要？”
一旁的蘇清月反駁道：“那話也不能這麽說。”
邱琦“切”了一聲，便低下頭玩起了手機。
沒過多久，一陣熟悉的鈴聲響起，只見她嘻嘻哈哈地舉起了手機。
她故意舉得很高，以便于電話那頭的人可以看到室內全部的景象。
邱琦用非常嘹亮的聲音打着招呼：“冉少，還不趕緊回來幫你老婆一起幹活？”
而對方則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屏幕，繞過了畫面中心的邱琦，在角落裏搜尋着那個熟悉的聲音。
過了一會，他低沉的聲音才從屏幕裏傳了出來：“你把手機轉過去一點。”
祁千瑤本想制止邱琦的舉動，但手中的活卻停不下來。
她只好朝那個方向瞥了一眼，說：“別鬧了，你有這個閑工夫不如來幫我一起打包。”
邱琦臉上笑意更甚，朝冉宵聞咧開了嘴：“聽聽，你老婆那麽忙，你不心疼嗎？”
可冉宵聞卻異常嚴肅地說：“我這邊忙完就過來。”
見調戲不成，邱琦只好悻悻地挂斷了電話，繼續在漫無目的中打發着無聊時光。
她環視着四周，一切都像模像樣，說不羨慕是假的。
邱琦在NANAME工作也有點年頭了，雖然也萌生過跳跳槽，或者幹脆自立門戶的想法，但每次都退卻了。
獨自在西京打拼，每一個決定都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疏漏。
而她承擔不起失敗。
所以當她的眼神落在祁千瑤的後背時，她既羨慕又敬佩。
她看了一眼振動着的手機，緩緩說道：“啊，頭子說等會過來。”
祁千瑤如條件反射般擡起了頭：“他來幹什麽？”
邱琦不知道各種緣由，只以為祁千瑤是因當初林沐沒有挽留她而耿耿于懷，便笑着說：“當然是來關心前下屬啦！頭子雖然嘴上不說，其實還是很關心你的。”
祁千瑤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好尴尬地笑着：“他工作那麽忙，其實沒必要過來的。”
邱琦起身走到祁千瑤身後，說：“不過确實，自從上次他在十周年拿了第一名後，各種采訪和邀約，真的忙了很多。”
祁千瑤打包着的手一愣，僵在原地。
邱琦卻沒有注意到，仍繼續說着：“頭子這次真是狠狠打了那群人的臉，讓他們再造謠什麽江郎才盡！”
祁千瑤只覺得心髒想被一塊石頭狠狠地砸了一下，卻無法言說，還必須保持着笑容祝賀：“那太好了，恭喜他啊。”
一方面，她覺得這種事情就算說出來也沒人相信——堂堂NANAME首席設計師剽竊一個實習生的作品？
另一方面，她也不想毀滅自己曾經的夢想。
于是祁千瑤只好低着頭，将自己酸澀的情緒通通掩藏于這一堆堆的衣服之中。
邱琦對祁千瑤的反應毫無察覺，這當她是忙過了頭，便自己獨自在工作室內游蕩起來。
她拿起桌上那臺祁千瑤時常用來畫設計稿的Ipad，問：“你平時就是用這臺來工作的嗎？”
祁千瑤點了點頭：“是的。”
邱琦之前也曾想過買一臺Ipad，一來平時帶在身邊方便，可以随時随地記錄靈感，二來看到別人的操作，總覺得新奇有趣。
于是她拿起祁千瑤的那臺，問：“我可以試試看嗎？”
祁千瑤想都沒想就說：“可以啊。”
這下，邱琦終于找到了事情做，話也少了一些。
她打開了祁千瑤放在第一頁的procreate，拿起電容筆，滿懷期待地等待着。
直到那熟悉的界面出現在自己面前，她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新建畫布”。
不得不說，捧着長方形的Ipad作畫時，令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學生時代畫速寫作業的時光。
她一邊畫着，一邊說：“要不我也辭職跟着你幹吧。”
祁千瑤連忙回答：“別別別，我可養不起你。”
邱琦笑着說：“對自己有點信心好不好？再怎麽說也是老板了，争取早日幹倒NANAME！”
方才還在寫着稿子的蘇清月此時站到了邱琦的身旁，拍着她的肩膀說：“你這麽咒自己東家，就不怕遭報應？”
邱琦的目光始終盯着屏幕上的線條，嘴上有一句每一句地說着：“有什麽好怕的，說實話，NANAME最近确實走下坡路了，最近讓我感到驚喜的只有祁千瑤上次的襯衫……”
“哦，還有這次頭子的美人魚裙子。”
蘇清月頓了頓，回過頭看着祁千瑤的背影，沒有說話。
她作為祁千瑤最好的朋友，自然是聽說了林沐和她的事情。
雖然她也曾提出利用自己的職位之便寫一篇通稿曝光一下，但缺乏證據的事情估計是過不了主編那關。
但林沐的形象在她這裏也算是徹底崩塌了。
所以當蘇清月聽到這兩個字從邱琦口中說出來時，內心難以掩飾的厭惡：“你們頭子真那麽厲害的話，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什麽轟動的作品？”
邱琦看了一眼蘇清月，說：“每個設計師都會有瓶頸期，這很正常。”
蘇清月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重複着她的話：“哦，這很正常。”
說罷，她便走到了祁千瑤的身旁，幫她貼起了快遞單。
而邱琦的設計稿也有了雛形。
她非常滿意地欣賞着自己的作品，然後切回了初始頁面。
她正想關閉Ipad，卻看到一副眼熟的作品出現在自己眼前。
強烈的疑惑令她的手指緩緩地伸向了那副縮略圖。
而當每一處細節都呈現在她眼前時，她差一點就要尖叫出聲。
她捂着嘴，回過頭看着祁千瑤，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這幅設計稿，和林沐的那副不能說是毫無關系，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只不過比起林沐的，祁千瑤的設計反倒是多了不少細節，也更加精致唯美一些。
但邱琦仍然不敢相信。
甚至說服着自己，說不定祁千瑤只是覺得林沐的設計很好，所以臨摹再加工了一番呢？
于是她點開了作品的信息，卻發現創建時間竟比征稿文件發出的時間還要早。
但據她所知，林沐那時候在為新品分身乏術，絕對不可能花費時間在設計十周年作品上。
那這麽說，只有一種可能……
其實仔細觀察不難發現，林沐的那副作品和祁千瑤往常的風格非常相似。
和她這次發布的新品也一脈相承。
邱琦拿着Ipad，緩緩走向祁千瑤，試圖問個清楚。
卻在即将開口之際，聽到了從門口處傳來的風鈴聲。
只見林沐穿着一身黑色的真絲襯衫，從門口輕盈地走了進來。
看到他的身影後，邱琦立刻将Ipad藏在了身後，默不作聲。
當林沐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原本祥和平靜的空氣中居然摻雜着幾分流動着的尴尬。
蘇清月起身說道：“這不是林老師嗎？怎麽有空來我們這裏？”
林沐維持着一貫的柔和氣質，微笑着說：“今天是祁千瑤的品牌發售的第一天，我當然要來支持。”
蘇清月“哼”了一聲，問道：“要不要我幫你拍幾張照片，發一篇稿子，就寫，‘知名設計師林沐助陣yao’s新品發售’？”
林沐低頭淺笑：“這倒是不必了。”
他看了一眼祁千瑤腳邊堆得老高的快遞，得出一個結論：“看來首發非常順利，那我就放心了。”
要是擱在以前，邱琦必然會起哄，順便調侃一下林沐和祁千瑤。
而現在，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看向林沐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恐懼和困惑。
朝夕相處的同事和上司，居然會做出這樣丢臉的事情。
她甚至為自己曾經愛慕過他而感到羞恥。
她沉默許久，才開口說道：“頭子，你覺得祁千瑤這次的設計怎麽樣？”
林沐稍加思索，回答道：“很有她的風格，優雅又不失個性。”
邱琦又問：“那和那件美人魚裙子比呢？”
林沐愣住了。
對于這個問題，他自然是不會回答。
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心虛，抑或是逃避。林沐只覺得後背發涼。
而下一秒，祁書函的尖叫聲便響徹了整個房間。
蘇清月捂着耳朵，抱怨着：“祁大小姐，你想吓死我們呀？”
祁書函站了起來，将手機遞到祁千瑤面前，滿臉盡是驚恐。
蘇清月見勢不妙，也湊了過去。
“什麽？”她驚叫出聲：“究竟是誰寫的這種稿子，良心不會痛嗎？”
說罷，她将眼神轉向林沐身上，可對方卻一頭霧水。
雖然可疑，但林沐不至于做出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情。
邱琦連忙跑到祁千瑤身邊，也将腦袋湊了過去。
只見屏幕上赫然寫着——“林沐粉絲指控yao’s抄襲林沐作品，紛紛抵制該品牌。”
而他們貼出的證據，正是那條美人魚裙子。
邱琦看着林沐，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卻覺得對方是如此陌生，如此冷漠。
和他平時那副讓人如沐春風的模樣截然相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