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祁千瑤一口氣喝了三杯水，此時肚子裏的液體早已滿的可以載下一艘小船。
她猛地起身，往廁所的方向跑去。
冉宵聞放心不下她，也立刻跟了上去。
祁千瑤走進廁所之後，很久沒有出來，也不知在裏面幹什麽。冉宵聞就這樣靠在廁所門口的牆上，掏出口袋裏的煙，動作娴熟地按下了打火機。
白色的煙霧騰空而上，将他原本淩冽的五官模糊地帶上些溫柔的顏色。
祁千瑤從廁所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致。
冉宵聞的側臉在酒吧的昏暗燈光下顯得有種生人勿近般的陰冷，臉部半明半暗，黑色的碎發散落在額前，讓人看不真切他此時的表情。
吐過之後，祁千瑤感覺自己清醒了不少。她走到冉宵聞身邊蹲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們兩個好像跟廁所挺有緣分的。”祁千瑤開玩笑似的說道。
冉宵聞将還未燃盡的煙掐滅，斜眼看向她，“心情不好？”
祁千瑤轉過頭，只能看到他修長的雙腿。不知為何，此時她的腦海裏浮現出那天晚上，冉宵聞在泳池邊上的模樣——他被水珠沾濕的頭發和緊緊勾勒出身體線條的襯衣。
長得那麽帥，身材又那麽好，難道是模特不成？
即便這樣想着，祁千瑤還是裝出一副沒聽到的模樣，不想回答冉宵聞的問題。
與其說她不想回答，倒不如說不知道怎麽回答。
祁千瑤素來不擅長和陌生人推心置腹，雖然自己和冉宵聞也不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但要說是朋友，也确實算不上。
沒有得到祁千瑤的回應，冉宵聞自顧自地承接了剛才的話：“來酒吧買醉，挺複古的。”
聽到這話祁千瑤不樂意了，反嗆他道：“那你呢？你來酒吧幹嘛？該不會是單純地喜歡喝酒吧？”
冉宵聞看到祁千瑤的反應，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此時的模樣，像極了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小貓，正朝着冉宵聞張牙舞爪，但撓在他身上的每一下都柔軟地沒有力道，撓得他心癢癢。
他歪頭望着她，說：“嗯，我也心情不好。”
好奇寶寶祁千瑤立刻問道：“你為什麽心情不好？”
冉宵聞将頭靠在牆上，垂下眼睛說道：“你先回答我。”
祁千瑤不服，“憑什麽？”
“我先問的。”
祁千瑤忍不住朝冉宵聞翻了個白眼，“你好幼稚。”
冉宵聞擡了擡眉。幼稚？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個詞語來形容他。
祁千瑤将手臂搭在膝蓋上，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的緣故，她的上身開始不自覺地搖晃起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祁千瑤突然仰起頭問道：“看你的樣子，你是不是很有錢？”
冉宵聞誠實地回答道：“還行。”
祁千瑤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知道祁氏集團嗎？”
聽到這句話，冉宵聞原本淡然的臉上頓時蒙上了一層旁人難以察覺到的陰影。
他眉頭緊鎖，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你問這個幹嘛？”
察言觀色是祁千瑤從小練就的本領，她察覺到了冉宵聞的異樣，便随便編了個理由道：“祁先生對我們學校的幫困計劃很有興趣，我就想知道他這個人人品如何。”
說完，祁千瑤還偷偷瞥了一眼冉宵聞，觀察着他的反應。
正如她所料，冉宵聞的神色緩和了不少。
他低聲說道：“還是別跟他合作比較好。”
“這樣啊。”祁千瑤附和道。
說罷她站起了身子，由于起身速度太快，祁千瑤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眼看着就要站不穩，像個不倒翁似的搖晃起來。
冉宵聞伸出手攬過她的肩膀，将祁千瑤整個人攬進懷裏。
熾熱的氣息在祁千瑤的頭頂盤旋，他低啞又沉厚的聲音如同一片羽毛，輕柔地搔弄着祁千瑤的心髒。
“小心點。”他說。
祁千瑤不敢擡頭，鼻尖滑過他的上衣，蹿入鼻腔深處的，仍然是那似曾相識的淡淡煙草味，混合着龍涎醚和黑胡椒的後調，讓人原本不安的心情瞬間變得沉靜。
就在這時，蘇清月給祁千瑤發來了消息，說自己剛下班餓得半死，想更換見面地點，提出在之前那家經常去的燒烤攤見面。
祁千瑤回了個“OK”便準備将手機放回口袋。
但冉宵聞卻突然伸出手，将手機從祁千瑤的手心奪了過去。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搶，而對方卻仗着自己的身高将手機高舉在祁千瑤夠不到的地方。
眼看着憑借自己的力量無法搶回手機，祁千瑤氣急敗壞地罵了他一句，“你真的很小學生。”
冉宵聞的手指快速地掃過屏幕上的數字鍵，撥通了自己的號碼，随後将手機丢回給了祁千瑤。
“有什麽事情可以找我。”他站在祁千瑤面前，俯下身對她說：“我對幫困計劃也很有興趣。”
多虧了酒吧的光線，冉宵聞看不清祁千瑤此時早已比紅包還紅的雙頰，她低聲說了句“幼稚鬼”，随後就快速跑出了酒吧。
當冉宵聞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時候，酒吧老板立刻湊了上來。
老板姓李，單字一個浪。
他坐在冉宵聞身邊好奇地問道：“你剛剛去哪了？我一轉身的工夫你就不見了。”
冉宵聞玩着手機，連頭都懶得擡一下，“在廁所看到一只貓，逗了一會。”
“貓？”李浪眯起眼睛，眉頭皺成了川字，“我這店裏也沒養貓啊？”
冉宵聞盯着屏幕上的一連串數字，不知道該給祁千瑤備注什麽比較好，雖然他預感祁千瑤并不會給自己打來電話。
但是，萬一呢？
他突然想到了總是在明和公館晃悠的那只流浪貓，名字叫二丫。
二丫雖然是流浪貓，但是一點都不怕人，不管什麽人走到他身邊他都不會閃躲，總是睜着那雙藍綠色的大眼睛瞪着對方。
冉宵聞看着祁千瑤的手機號碼上頂着的昵稱，非常滿意地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下一秒，一個電話撥了進來，将他的好心情瞬間磨滅。
來電的不是旁人，正是冉宵聞的父親。
他接起電話，笑容迅速斂去，表情陰沉，銳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
不知手機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麽，冉宵聞只回答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便挂斷了電話。
他的語氣是平靜的，但話下那種隐隐的不滿之意呼之欲出，甚至仿佛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似的。
李浪和冉宵聞相識已久，對他的事情也有所了解，看到他這幅模樣，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他的父親又找他麻煩了。
“怎麽了？”他關切地問道。
冉宵聞喝了一口桌上的酒，嗓音喑啞地說道：“你幫我聯系一下祁國強的女兒。”
“你找她幹嘛？”李浪看這架勢，生怕冉宵聞要做什麽危險的事情，以防萬一，還是先問了一嘴。
“有事商量。”冉宵聞的回答倒是很簡潔。
“那你自己怎麽不聯系？”
“我不太方便。”
“可我記得他女兒好像在國外讀書吧，難道回國了？”李浪在西京的人脈非常廣，說得誇張點，哪怕是東邊飄下一片落葉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但确實從來沒有聽說齊書函回國的消息。
“交給你了。”
說完，冉宵聞便起身要走。
西京的夜晚十分熱鬧，街上的男男女女并肩從街上走過，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冉宵聞站在酒吧門口，等待着父親派來接他回家的司機。
盛夏的晚風中帶着溫暖的氣息，拍打着冉宵聞的臉頰，但他卻覺得痛。
沒過多久，一輛邁巴赫停在他身前。
他鑽進車裏，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
祁千瑤來到燒烤攤時，蘇清月早就坐在位子上啃起了雞爪，一邊刷着最新的娛樂新聞。
“你餓不餓，快吃。”看到祁千瑤坐在自己對面，蘇清月立馬把裝滿了食物的盤子推到祁千瑤面前。
“不餓，沒胃口。”祁千瑤耷拉着腦袋，非常沮喪的模樣。
見到祁千瑤這幅樣子，蘇清月立馬放下了嘴邊的雞爪，問道：“怎麽了？”
“我見到我的親生父母了。”
蘇清月聽到這話，整個人瞬間變成了一尊石像，被驚地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她的心情才逐漸緩和，問道：“感覺怎麽樣？”
祁千瑤翻了個白眼：“不怎麽樣。”
蘇清月抓起一旁的可樂灌了一大口，道：“你父母也真是的，怎麽過了這麽久才來找你？是經濟很困難嗎？”
祁千瑤撇了撇嘴，“恰恰相反，他們可有錢了。”
“不應該啊。”以蘇清月的腦容量，實在無法想象出各種緣由。
“不僅如此，他們來找我，還是有目的的！”說到這裏，祁千瑤氣不打一處來，雙手忍不住拍打起桌子來，引得其他顧客紛紛回過頭來。
蘇清月伸出手拍了拍祁千瑤的手背，安撫着她的情緒，“你有話慢慢說，別急。”
祁千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他們要我代替小女兒嫁給什麽冉家二公子。”
蘇清月歪着頭望着祁千瑤，顯然是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等祁千瑤完完整整地将來龍去脈解釋完畢後，蘇清月急了。
她拍着桌子就站了起來，“什麽玩意！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能這樣欺負人了？這算什麽父母！”
身邊的顧客們再一次投來了厭煩的眼神，還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啧”聲。
這回輪到祁千瑤安撫蘇清月了，“你有話慢慢說，別急。”
蘇清月感覺自己胸口悶着一股氣，即将沖破腦袋飛上天空。她将滿滿一大杯可樂灌下喉嚨，這才覺得舒服不少。
等到她冷靜之後，緩緩開口道：“要不你訛他們一筆錢，也算是做筆生意。”
“？”祁千瑤不解。
蘇清月解釋道：“總不能白幫他們吧，你去找他們談判，給錢就幫他們跟什麽二公子聯姻，這樣你也不虧。”
祁千瑤搖了搖頭，“這樣不太好吧。”
蘇清月的暴脾氣又上來了，說話的嗓門增大不少：“他們不拿你當人你還客氣什麽，再說了，你現在還要為了學費和買布料打工，有了錢就不用那麽辛苦了不是嗎？”
祁千瑤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嗯”，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蘇清月繼續在一旁煽風點火：“你想啊，有了錢，你就可以買最好的縫紉機，說不定還有機會去NANAME實習呢！”
祁千瑤聽到這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寒假的時候，她原本有機會去自己夢寐以求的NANAME設計部實習，但因為錢的關系還是選擇去時薪比較高的地方打工，現在想想還是感到非常後悔。
看着蘇清月堅定的眼神，祁千瑤暗自下了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