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
時間回到過去。
那日,通過雨仁念出的符相,秦川讓人形秘鑰洛林解開師家哥哥留下的機關盒,拿到了內裏的存在。
之後,那東西在秦川的血液裏由枯癟而變得鼓|脹,不多久,就有了心跳一般的鼓|動,有了極光一般斑斓的色彩。
又倏然一下沒入秦川傷口,順着血脈進|入秦川身體。
再之後,秦川的眼底,只是漆黑,人,就再也叫不答應。
她朝着核心區域的那個詭異存在而去,接近,內裏那個很像她的存在便開始驚慌、暴跳,而後,便是伸手,爆|炸……
當然,這是其他人眼中的故事。
但實際上,那時,秦川的腦海中激活了無數不屬于她的記憶,那些東西莫名而且玄妙,有一些更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存在。
以至于,一瞬間,秦川根本沒辦法從那巨大信息量的沖擊中将自己的思緒剝離。
她只本能依随着那點信息,本能走向信息想要讓她去的地方。
于是,門開了。
在她的眼前,那時,那詭異的核心,只是一扇門,門內,有個東西在等她。
開門,到伸手捉住那人,都很順利。
只是,雙手接觸那瞬,基于深入機體血脈的那點存在,融入血脈之中的那點根,所有的記憶完成了一波貫通!
一個詭異的過程借由某種詭異的方式在瞬息之間完成!
對方複刻了秦川的模樣和迄今為止秦川身上她所缺失的部分記憶,而秦川,得到了對方身上她曾經缺失過的所有記憶。
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那人,終于成了秦川的模樣,即便二人身在一處,也幾乎無法區分。
畢竟,她們此時擁有了同等的能力和記憶。
若非其中一個沉思,而另一個欣喜地欣賞自己新的身體,便真的,毫無區別。
而這種複刻,就在這詭異的門內完成。
“這是什麽地方?”記憶的融合消耗精力和時間,秦川一邊融合一切,一邊觀察起四周。
四面都是極光一般的天幕,她從外面來時,這個地方不過一個試衣間那麽大,可進|入其中,這裏卻十門合圍,極其寬敞,有微弱的類似電流的聲音,但這裏,除了這十扇門外,什麽都沒有。
秦川将目光一一掃過那些門。
當然,說是門,大抵上也是不準确的,只不過她方才從外面推開這樣的東西進來,她便将這些存在叫作了門。
但實際上,那是一種更接近某種巨大裝備上的玻璃玄關門的存在,只不過,它們好似是流動的,是鮮活的。
“你還不知道?”對方便果然表現出了不理解。
而這聲音,也同秦川的幾乎一模一樣。
對方于是露出笑來,一種更甚的滿意開始毫不遮掩的蔓延。
可是,對于她,對于她的話,秦川已經不想去理,随着記憶的融合,她知道了這是什麽,也知道了從最初開始,這裏就是她最終的囚籠。
如今,一切被各種力量推動的齒輪轉動到了最後,她成功地被困入其中。
當然,她并非不能原路回去。
只是,這十扇門是一點誘惑,留她下來咬鈎。
而她,也如約,咬了上去。
因為,她有必須去做的事情。
局本就為她而布,自然也篤定留的那點餌能将她留下。
沐雲的命,便是其中最重的砝碼。
看着秦川淡定走向其中一扇門,那人從戒備中的警惕到了顯而易見的不理解,末了,見秦川果真想要穿過其中走到外面,還是忍不住疑惑了一句:“你知道的,撕裂時空需要能量,而現在的能量只能保證這些通道朝裏朝外回到同一個地方,打開了,再關上了,就永遠不存在了。”
秦川:“嗯。”
對方更不理解:“你不是從這裏進來的。”
事到如今才看出,原來對方早已守住了秦川進來的那扇門。
秦川:“嗯。”
對方便沉默,瘋狂在記憶中完成一波搜索,可是,那裏面只有秦川曾經的過往,和她們曾經的一切,沒有其他。
她同秦川雖然一模一樣了,連同記憶也一樣,但她,仍然不明白此時此刻的秦川想要做什麽。
“你确定不回去?”對方試探地問,同時提起了警惕和小心,仿佛此時秦川只是在同她演戲,一會兒便會以雷厲之姿殺到她身邊,給她一個措手不及,“這外面,有等你的人。”
那人,便是沐雲,和其他所有的夥伴。
秦川抿唇,垂了一下眸,而後,擡起頭來,朝對方露出一個明豔的笑容:“祝你好運……”
而後,再不去看她。
秦川伸手,如同開始時一般,開了面前另外的一扇門。
門後,卻突然先她蹿進了一個人——師古!
但幾乎同時,秦川就從對方淩厲的眼神中看出,那不是師古。
而是,師家哥哥!
可是,師家哥哥已經早就……
不對!
秦川突然明白!
這扇門,門外連通的是當年那場終極局。
那場,唯一有人進|入的存在。
而來人,正是師家哥哥。
見到秦川,師家哥哥顯然愣了一愣,随即,目光就朝四面摟去。
可是,那裏,早沒了同秦川一模一樣那個存在。
而那扇秦川進來開過的門,此時送了那冒牌貨出去,已經黑了下去,一種灰暗的金屬取代了原本流光溢彩的位置。
而眼前,師家哥哥身後的門雖然也已經關上,但那種光彩卻沒消散,仍舊鮮活。
幾乎一言不發,師家哥哥已經将一切瞧得清楚明白。
可是,秦川知道,他的存在,他出現在此處只是一個悖論,達成了一種無法圓融的死環。
因為,師家哥哥沒辦法将看到的一切說出去。
他也開不了其他的門。
畢竟,只有破開那個機關盒,同其中的詭秘存在融合才能開得了這些門,而師家哥哥,他的存在最初就注定了他不應該能觸碰到此處。
換句話說,師家哥哥太強,強到以活傀的軀體承接了完傀的一切,可,也正是這份強,讓他帶着完傀的禁制,永遠不可能接觸到十相門終極局的核心。
完傀只是一個人形機關秘鑰,只是一點導引,不是終極。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之下,秦川恰好打開了這扇門,将門外的師家哥哥帶了進來,師家哥哥也好,其他完傀也罷,只會生生世世帶着那個需要被某個特定人問出的問題永無止境地等下去。
是的,此時的師家哥哥,就已經是那個完傀了。
即便他瞞得很好,連師古和沐雲都不知道,更無其他人知曉。
但,秦川現在融合了那點秘鑰之後藏住的信息,她能看見一切,也明白一切,這個人,此時,或者說,早在此時之前很久的某個時候,就已經成了完傀,成了那個保守秘鑰的人形機關。
除非日後,有人同他說出那句話,激活這個禁制,否則,他什麽也說不出。
看得多,知道得多,反倒是一種苦痛,一種無法解脫。
沒有那點秘鑰之後的詭異融合,沒人能夠開門,而那個解開人形秘鑰的話,從最初,就只有秦川一人和人形秘鑰的持有者知曉,在她遺忘的那久遠記憶的開始處。
因此,第一時間,秦川推了師家哥哥,想将他推回那扇門之後。
可是,秦川忘了,他們此時,還從未見過。
于是,一場打鬥在所難免。
而一如最初就知道的那般,師家哥哥極度強悍,在這片狹小空間中,秦川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師家哥哥!”到最後,被重重摔出的秦川只能喊,“往後,我們會相識!”
這句話,沒頭沒尾,畢竟,秦川也沒辦法在二人死拼的狀态下說出其他更能制止對方的話,要換作旁人,可能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可是,師家哥哥不是旁人,他的邏輯一向缜密,思維力也超級強悍。
用師古的話說,是強到要被十相門禁止參加游戲的存在,也強到,沐雲都不敢同師古怎麽樣的存在。
因此,這句話說出口那瞬,師家哥哥的攻擊停了下來,他蹲在秦川身前,居高臨下卻又細致打量,而後,搖頭,淡定道:“我,沒見過你。”
如今看來,卸去僞裝展現真實模樣和戰力的他,已經有了非常明顯的傀的樣子,行止說話,間或搖頭和其他微表情,活像一只存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傀偶。
秦川坐起,盤腿,一開始不忍看這樣的師家哥哥,可是,幾乎只是一瞬,她明白,一切的閉環,師家哥哥是重要的一扣,過去發生過的事,彙聚了無數個人的選擇,所有的選擇最終推向最後,即便是這點詭異存在的能量,即便是她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
于是,秦川用很快,但非常穩的聲調說:“你是師家哥哥,你有個一模一樣的弟弟,對外,你們共用一個身份,但其實,從最初,你們就是兩個不同的存在。”
師家哥哥的表情從麻木的傀偶漸次變得鮮活,他似乎想笑,一種含帶威脅的蘊藏殺意的笑,卻似乎又想繼續,繼續聽聽這終極局之內詭異存在還能說點什麽。
一開始,他只以為這是種迷惑心智的存在,而這種存在,在十門之內的其他人中,并不難做到。
因此,一開始,他是不在意的。
直到,秦川說出:“師家哥哥,師古後來很争氣,解開了所有的機關盒,也……很想你。”
傀偶一般的臉上,就綻出相當溫柔的笑容。
只是,也就在那點笑容露出的那瞬,師家哥哥明白了秦川話裏的意思:“我會死?”
秦川點頭。
“現在還是将來?”
“将來。”
“你是誰?”
秦川便頓了頓:“如果我告訴你,知道一切對你沒有半點好處,只會加劇你的痛苦,你還會想要知道嗎?”
師家哥哥便笑了,不屬于傀偶的笑,灑脫而肆意:“這是對于你而言的,但對于我而言,這便是未來的不可預見。既然不可預見,你怎知我會痛苦,所以,不妨,說說看!”
秦川也笑,笑師家哥哥一如既往的豁達,便不遮遮掩掩:“我叫秦川……曾經的顧一然,或者,更久遠之前的顧清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