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區域
腳下綿軟的菌層變得愈發厚重，秦川一路走來，提着小心。
但其實，她走得卻并不慢，因為她同時有種直覺，覺得能到了這個地方，能走進這裏的人，其實都是被接納的，一如一開始吳琳就說過的那樣，并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果然，一路走來，秦川沒有遇到什麽別的。
顯示器上，其他九人也在用不同的速度朝着那個最中心的核心區域挺|進。
“別走那麽快吧，”師古提醒，“雖然現在看起來沒什麽，但萬一呢……”
所有人都認可這句話，連秦川，也停下了腳步。
不過，其他人慢下來是因為沒到，而秦川，卻已經立在了顯示器中那片标紅的核心區域邊緣。
“川！”師古朝前趕了幾步，“你不要莽撞，等等大家。”
所有人在看到秦川到達那瞬，都加快了速度。
但是，破天荒的，秦川給出了回複：“嗯。”
只一個字，卻自帶穩定的氣場。
師古嘆口氣，覺得這一路走來，越來越熱：“你們覺不覺得，溫度好像升高了？”
其他人：“嗯，好像是。”
可吳琳盯着顯示器，皺眉：“檢測一切正常。”
師古：“……”
“有沒有一種可能，”師古道，“随着我們接近核心區域，你的設備……”
“設備不會有問題。”
話題還是回到了最初，師古若有所思：“難道，是我們……”
小明：“不好，着了道了！”
面前，本來只有一條路的前方，出現了無數的岔道：“琳姐，你那邊怎麽樣？該走哪條路？”
吳琳盯着顯示器，突然像見鬼一樣發現，先前的數據在衆人接近核心區域時，出現了某種擾亂。
“等會兒！”吳琳第一時間啓動備用設備，“大家先不要動。”
所有人，便原地停了下來，可是，設備顯示裏，屬于秦川的那點定位指示，卻已經消失……
秦川聽見了通訊器中的所有信息，第一時間就按照吳琳的指示停住了腳步。
但是，她沒注意，有種東西，緩慢地在厚重菌層下穿行，很快，就停在了秦川腳下。
秦川瞧眼顯示器，很快皺起了眉。
顯示器中，所有人在的方位都發生了改變，而所有人站立的方位合起來，是一幅古怪的圖案。
秦川本能地想要離開這片詭異的核心區域，可，腳只是輕輕朝後邁了半步，還未落下，整個圖案便出現了變形和偏移，随即，師古的叫聲傳來：“艹！這也沒說過這玩意兒會變形啊！壓得我喘不過氣！”
秦川立即回正腳步。
而後，細細去看大家所占的方位，雖然她一時瞧不明白那個圖案和這些方位代表着什麽，但是知道，所有人現在所在的位置在這幅圖案上構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大家，”秦川朝着通訊器中叫，“都不要動！”
又道：“師古，你怎麽樣？”
“沒動啊！”師古道，“突然又好了。”
秦川便将自己看到的畫面同大家做出了描述。
可是，她這頓描述下來，所有人愈發覺得詭異。
因為，每個人通訊器上看到的衆人位置，此刻都不一樣了，連帶着，在每個人的通訊器上，都呈現出不同的圖案。
“這是什麽？”小明開始求助技術支持，“你能看到嗎？”
吳琳那邊顯然也陷入忙碌，電子設備的運轉似乎出了什麽問題，一片噪音中，竟聽出了一點詭異的協調：“備用設備也出現了同樣的狀況。”
“大家的位置圖呢？”小明追問，“能看見嗎？”
吳琳忙着對設備輸入新的指令：“随時在變。”
所有人陷入沉默，一片安靜中，有人将一組數字按着一定的頻率輸入通訊設備中。
數據一行行，一列列，越來越快。
“這什麽？”師古完全看不懂。
“雨仁輸入的。”吳琳那邊也只能提供這個信息。
“是，”秦川集中注意力，分辨出，“吳琳那邊設備運轉噪音中夾帶的信息。”
“信息？”師古愈發迷茫，“什麽信息？那不就是噪音。”
秦川搖頭：“不屬于目前我知道的任何一種加密信息，吳琳能不能嘗試破譯……”
然而，話沒說完，秦川的信息再次在通訊器中消失。
她的面前，游走在厚重菌層之下的東西，已經在虛空中凝結，很快，便凝成了一個身影，靜默無聲地同秦川對視！
因此，秦川甫一察覺到那點目光擡頭時，人就被拉入了核心區域之中！
這下，所有人的位置再次發生偏轉，吳琅和甲四宗那處，随即就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怎麽了？”大家問。
“空間擠壓，好像，”吳琅和甲四宗異口同聲，“這裏在被急速的真空化！”
“秦川！”通訊設備中，師古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麽，開始呼叫秦川。
然而，秦川面前，那個透明虛空的人影只像同她開了個玩笑，将人拉入後便消失無蹤，秦川認準位置踏回原來的方位上時，吳琅和甲四宗那處的困擾頃刻瓦解。
“怎麽樣？”秦川問吳琅和甲四宗。
“沒事。”破天荒的，是吳琅的回答。
重逢以來第一次，他給出了一個答複，照舊冷冷清清的聲調。
“傻子，”而甲四宗已經開始呼喚雨仁，“你聽得出那點動靜，認識那玩意兒嗎？能自己搞出答案來嗎？”
雨仁沒有回答，無盡地數據還在朝着通訊器中湧入。
秦川忽然意識到什麽：“雨仁，停手！”
然而，就在那瞬，通訊器中一片黑暗，衆人瞬間陷入失聯狀态！
因為，秦川突然意識到，那些數列其實并沒有意義，唯一的意義可能只是，将吳琳的設備弄到崩潰！
一開始，所有設備運轉中出現的這點詭異協調音就很不對勁。
畢竟，所有的混亂裏如果存在了一種協調，那麽，這點協調只會是所有混亂的根源。
只可惜，秦川反|應得晚了，吳琳也發現得晚了。
但是，很快，吳琳的聲音就從另外一個設備中壓了進來，急而不亂：“所有人，你們左肩上有個物理通訊設備，不借助系統和程序運轉，是否能聽到，是否能聽到？”
“能。”第一個給出回應的，是吳琅。
而後，所有人迅速回複了聽見。
吳琳的聲音在确定所有人的設備已經正常啓動後繼續：“之前大家的方位，系統已經給出分析結果，是種動态平衡演變圖。”
“動态平衡？”有人問。
吳琳的聲音沒有停頓：“我不知道這點通訊能支撐到什麽時候，我盡快跟大家解釋目前分析出的結果。”
“動态平衡是一種狀态，不是一種結果，但會導向一個結果。你們此時就處于這個狀态演變之中，計算機給出的模拟運行結果超過數十萬種，但是……沒有一種結果有最優解。”
所有人沉默，靜靜聽吳琳的分析。
“但，”吳琳繼續，“計算機還沒計算完成，任何數列的演進都不可能規避完美，這是數理邏輯本身的特性，因此，我不認為沒有最優解是這個數列最終的歸宿。我認為……”
吳琳短暫沉默，在用最大的限度給予此時在核心區域附近的十人以平靜和希望：“這個模式存在一種可能，将大家全部安全帶離各自區域的可能。”
“什麽意思？”這次，吳琳短暫的沉默裏，甲四宗冷靜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吳琳咬了咬唇，足夠清楚明了地直接說道：“動态平衡的打破，是以相關區域的完全銷毀為代價的。”
所有人，沉默。
“難怪呢，”師古道，“我說怎麽越來越熱，原來，是這老古董運轉起來了啊。”
“可是，”他又道，“為啥啊，我們不是它圈養的小寶貝嗎？啥情況啊，小寶貝都不要了？”
神特麽小寶貝！
所有人緊繃的神經有了瞬間的放松，便也開始思索目前的狀況來。
恰時，通訊設備中傳來刺啦聲響。
吳琳預感到不妙：“諸位，保重……”
一句話沒說完，吳琳的聲音徹底消失在了通訊設備中。
“我說，”師古道，“咱們這個通訊不能斷了吧？”
吳琅冷靜的聲音傳了進來：“這是物理通訊，一定範圍內，除非遇到暴力破損，否則不存在通訊中斷的可能。”
“哦……”師古點頭，“小子，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開竅啦？教教哥哥呗！”
那頭，吳琅沒再說話。
但末了，就在師古已經開始盤算其他時，吳琅的聲音突然靜靜響起：“想學嗎？代價很大。”
師古吊兒郎當：“怎麽個大法，你吳家有的，我師家，難道沒有？”
師古以為，一切只是財力和資源的比拼，卻不料吳琅淡淡說出四個字：“死一萬次。”
偏偏，那點語氣裏，聽不出一點虛假。
師古愕然，秦川沉默。
而後，吳琅便又像方才說的只是一點玩笑話那般道：“龍千北。我先前受傷昏迷，是他陪在那個世界，造就了現在的我。”
又忽然像生了點氣：“你，沒想過還能見到活着的我吧，在你，當初抛下我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