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門齊聚
該來的總是會來。
秦川平複了那點咳嗽和臉上的紅和沐雲來到樓梯口時，已經看到樓下坐齊了人。
長桌兩側，一邊是雨仁、甲四宗、玉小仙、洛林。
而另一側，則是吳琅、師古、小明。
雨仁照舊呆呆默默，仿佛來這裏是受人指使，甲四宗雙手抱胸，有些等得不耐煩。
玉小仙人坐在那兒，眼睛還朝窗外的黑蟒瞟，洛林則閉眼靜默，好似在調養聲息。
所有人中，只有小明大喇喇将腳翹在椅腿上，把玩着手機，師古相當不滿意他非要挨着自己，盡量拉開二人的距離，于是，那一側的三人便坐出了四人的效果。
吳琅端坐，幾乎一動不動。
在聽到動靜那瞬，目光朝着樓上過了過，一眼就看見秦川的手被牽在沐雲的掌心。
那點目光，便下意識地轉開了去。
自始至終，秦川沒從那點目光中感受到一點熟識，自然，她的手脫開了沐雲的掌心。
現下的情況，十門的人都齊了，因為坐在桌邊這些人的身後，零零落落還站了些人，那裏面，就有麗姐。
只是，她并沒有上桌，不知出于什麽緣故。
沐雲的手下意識就來尋秦川的手，秦川輕聲：“先忙正事。”
沐雲便抿了唇，将那點笑意含在唇齒之間，不再去尋那只手。
落座，師古連人帶凳子将小明挪開，在他和小明中間生生給秦川安下了一把椅子。
秦川瞧眼不大樂意的沐雲，宛若未見，一屁|股坐了下去。
九人于是安坐，卻一時沒有人出聲。
“怎麽？”沐雲于是先開了口，“都商量好了，如今人齊了，又不說了？”
“沒什麽不好說的，”小明第一個開了口，“沐哥，我要進終極局。”
“嗯，”沐雲點點頭，“還有呢？”
“大家也商量好了，都要去。”
沐雲便抿唇：“你們要去，自然有你們要去的道理，我還能攔着不成，同我說做什麽？”
“你去不去？”小明便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沐雲頓了頓，目光在衆人臉上掃過一遍，下意識避開了麗姐，“不打算去。”
這句話落下，在衆人心中便激起不同的反|應，麗姐沒吭聲，想起方才桑仐同她說過的話，原來，沐雲真不打算進終極局了。
“可我記得，”小明含笑直視沐雲，“你當年同我說過，你有必須進終極局的理由，你也一定會進去。”
沐雲便不吭聲，不去解釋，也不去掩飾，只靜靜看向桌上的其他人：“我會公開蠱門解藥配比的方法，也可以永久無償提供針|劑，我保證，十門後人身上的毒不會再犯。”
“我們，不為這點針|劑。”說話的人，卻是吳琅，沉聲靜氣，難得的清晰。
“終極局之後到底有什麽，誰也不知道。諸位，”沐雲語氣誠懇，“到此為止吧。”
“呵，”吳琅輕笑一聲，“都說了，不為這條命，哪怕是死，我也要進去看看，那到底是什麽。”
這句話，點到了關鍵。
“那麽，”沐雲嘆出一口氣，“我祝諸位，好運。”
“沐哥，”小明放下挂在椅凳上的腿，雙手放在桌上，內裏把玩的小物件便露了出來，是那蘊了石木天剛一滴心頭血的狼牙挂墜，“要不還是叫你鬼主，你別同我們打馬虎眼，如今鬼門沒了，整個龍城都在你的把控之下，能不能去，怎麽去，你如果不點頭，誰去得了？”
這句話一出，空氣便開始凝滞。
沐雲淡淡看向小明，想說點什麽，終究還是沒開口。
“更何況，”是甲四宗，“終極局的開啓，需要十門共同的力量，你不在，門怎麽開？”
“那麽，”沐雲聽大家說明白了，雖然他一早就是明白的，“既然你們也明白現在的狀況，你們這是來逼，還是來勸？”
“不逼也不勸，”竟是玉小仙，似乎是從黑蟒那裏得了點什麽信息，“我師父要去，我就會去。你願去就一起，不願去，我們也有法子。”
那就是逼了，只是不知道怎麽個逼法。
“呵，”沐雲笑了笑，眸子裏開始有了冷色，“說說吧，怎麽個打算。”
“你開放龍城，讓我們自由行動。”最先開腔的還是小明，雖然大家來去自如，但到現在為止，鬼主對龍城的把控仍然處于鐵板一塊的狀态。
“嗯，”沐雲點頭，“這個不難。”
“你殺門的火，”接下來是吳琅，“在終極局終結之前，不要熄滅。”
沐雲抿唇，靜看吳琅一眼，終是看到他身後的吳琳，點了點頭：“可以。”
“毒門的人，”最後是玉小仙，“你也得交出來。”
聽見這句話，沐雲垂了眸，緩緩靠向身後的椅靠，雙手交疊在翹起的腿上，那瞬，他的身上開始有了一種氣勢，不吓人，卻震懾得所有人沒了聲音。
“毒門，”他淡淡，有種游刃有餘地緩，“我說了不算。”
目光自始至終沒落向麗姐一點，麗姐身後是強哥，此時，遲鈍如他也覺察到了場上氣氛的焦灼，也覺察到了麗姐的一點子不同。
他伸手拉了拉麗姐，麗姐沒有回應。
她只是安靜地站在那兒，一如這十年來，她一直安靜站在沐雲需要她出現的地方，從前，強哥看不懂麗姐，現下，他更看不懂了。
只是突然有種直覺，麗姐恐怕也要如小明和吳琳一樣，離開這個團隊。
“麗姐，”小明便直接将這個問題抛給奎麗，“你怎麽說。”
洛林在那刻睜眼，瞧了一眼麗姐，随即，便是清淺地讓開。
麗姐沒有第一時間說話，她看向沐雲，第一次，主動問出了那個問題：“十相門終極局之後的秘密，你真的不去解了？”
沐雲安靜靠坐在那裏，整個人有種讓人難以親近的氣場，他看向麗姐，一如曾經無數次将自己的後背交給對方一般真誠：“對不起。”
又說：“你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你的擔心，也不會再發生。”
可是麗姐不聽，她只是不理解，明明大家一起努力了那麽久，為什麽萬事俱備了，說不去就不去了：“我能問問，是為什麽嗎？”
沐雲沉默，沒有說出那個答案。
麗姐便點頭，有種頹然：“好，好，我明白了……”
心中于是再次想起，方才桑仐同她說出的那點要求：“在必要的時候，幫我們，啓動埋在他身體裏的那點毒吧……”
桑仐還說：“我知道，你看出來了，你沒有說破，不就是也想着有朝一日或許有用嗎……還有那個，洛水林家的醫生……”
這兩句話像點魔咒，在她第一次聽見時，幾乎就被抽去了半數的靈魂，如今再次想起，只是覺得蒼涼。
事情，終于還是要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嗎？
可是，明明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而後，她像是站立不穩，扶着桌子，也在椅子上坐下。
至此，十門真正聚齊。
自始至終，除去悶葫蘆雨仁，師古、秦川和洛林也都沒開過口。
“既然這樣，”小明敲敲桌子，“我看也就不用再談了，龍城放開以後，各家都把各家的勢力清一清，那些無關的人就不要留了。”
又說：“至于入局，願意去的一起，不願意去的，也不勉強了，只要歸屬各家的那盞火不滅，也就算承了十門這點情分了。”
“不，”卻是麗姐，她的眼看向虛空，既不看人，也不看什麽別的其他，好像只是呓語，“人不齊，門開不了。只是人在龍城、火不滅是不夠的。”
“換句話說，”她又道，“我們所有十門後人都得進去，終極局才會開啓。”
她還是不死心，想要沐雲知曉這點拒絕背後的分量，也想他明白，他們終究是躲不過這一遭的。
從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躲不過。
所有目光，便又齊齊給到沐雲。
沐雲笑笑：“所以，我還是得去？”
那些目光一言不發，但眼裏的情緒，便是肯定。
“可是，”沐雲依舊帶着那點游刃有餘地緩，淡淡道，“我說過了，我不去。”
他還是拒絕了，選擇站在了十門其他人的對立面，麗姐也便徹底死了心。
事情，便陷入僵局，而且，偏偏是鬼主沐雲，整個龍城現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暫時無人莽撞到直接來硬的。
“不如這樣，”甲四宗提出一個建議，“我看人也齊了，咱們投票吧，如果超過半數的人同意去，勞煩鬼主看在十門同氣連枝的份兒上，心疼心疼走到如今的大家，勞您大駕跟我們走一趟。”
沐雲沒吭聲，在場大部分人卻是點頭，粗粗一看，門數也已經過半。
沐雲冷笑，靜靜看着。
投票很快開始，也很快結束，而結果卻相當意外，五五開。
也就是說，支持進門的人只有五門。
大家的臉上都有些不理解，于是，第二輪開始，然而，結果還是如同第一輪一般，五五開。
怎麽回事？
便有人将目光落向其他人，可是，這樣的猜疑根本沒有意義，只能說明，事情的轉機還沒到。
“呵，”小明第一個起身，将身後的椅子一腳踢開，“既然如此，就各憑本事吧！”
踢開凳子的那點動靜似乎蕩起了一點氣流。
氣流波蕩而去，而後猛然攏了回來，四周，突然就落下一陣霧氣，霧氣裏，隐隐有搖鈴的聲音由遠而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