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見面
“我呸！”師古的聲音未及落地頃刻再起，“說句抱歉就放了你們？想特麽的屁吃呢！惡就是惡，因為人好心善就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那不是好，那是蠢！這樣的好一點也不會耽誤你們犯惡！”
“這麽多年了，你們有過一瞬間的忏悔麽！”
“艹！跟這些畜生談忏悔，我特麽也是瘋了！”
又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公平，絕對實力造就的絕對公平！”
“要我說，”末了，他朝沐雲道，“殺了他們未免太便宜！要不這樣，你把他們交給我，我給玉小仙，讓她拿去喂蛇！”
玉小仙：“那是我師父！”
師古從善如流：“是是是，給咱師父當點心！”
玉小仙：“我師父不吃人！更何況這種髒心爛肝的！”
這句話，忽地讓沐雲垂了一下眸。
師古忽視玉小仙的抗議，摟住沐雲肩膀：“反正你慣常不做人，這種事，你應該不會介意。”
最後四處張望：“對了，秦川呢？”
這句話，像再次激起了九個門主的記憶，他們癫狂着，笑着：“被他，推進洞裏找死去了！”
師古：“？？？”
當即扭頭去瞧沐雲：“那麽大個人，你沒喊嗎？喊了人家能不答應？還能走？”
沐雲沒有吭聲，正自将藏在衣服裏的通訊設備放置進耳中，接收外界的信息。
看起來相當沉穩靠譜，十足十的精英大佬，就連臉色也沒平日那麽白。
但早些年就同他認識的師古知道，沐雲此刻招惹不得，處于十個腦子同時運轉的狀态。
淡淡聽着耳中的信息，沐雲已經将外界的情況了然清楚，而後，簡短做出交待，就看向質問他的師古。
那點目光其實平常，但因着內裏情緒的翻湧，便帶種威壓。
而這點威壓師古實在是再熟悉不過，是想刀人的心。
于是，師古輕咳一聲，默默收回自己摟住對方肩膀的手：“是是是，你交待我看好大家夥……”
“這不好好的嗎？個個都在。”
“是是是，我知道我們不該出現在這裏，”沐雲一句話沒說，師古下意識抖落了個幹淨，“可是，你也知道這些人哪個是善茬，不說我了，就說是你，哪個看得住！”
“要不說還得是我，我好歹把人帶來這裏，各個全須全尾不說，還七拐八繞的，正好也沒耽誤你事兒。”
衆人臉上便都了然，師古鬧出這麽大陣仗，七拐八繞，還那麽中二的發言，原來只是為了帶所有人繞路磨時間，好避開所有混亂中心也不耽誤沐雲的事。
“還有啊，城裏果然就如你預料的那般亂了……”
聽見這句，沐雲下意識微微皺了皺眉，師古察言觀色，知道這些信息沐雲必定已經知曉，是不用說了的，便改口安慰道：“你也別急，我也看出來了，秦川是不會離開你的，她一定還在龍城，大不了咱們封城嘛，哦，對了，已經封了，那不就好辦了嗎？咱搜一搜，找一找，憑你的本事，還能讓人跑了不成？……”
“你說她是不是……嫌我髒了。”師古還在絮絮叨叨，就聽沐雲說了這麽石破天驚的一句。
聲音輕到不能再輕，似乎，并不準備讓人聽見似的。
然而，師古聽見了。
這句話落入師古耳朵那瞬，師古仰面朝天半晌無語，他那時的心情很複雜，以至于大腦直接宕機。
畢竟，在他的印象和意識裏，沐雲八百個心眼子，那麽精的一個人怎麽可能也有今天？
說蠢都不足以形容，這特麽是傻了吧！
“不是，哥們，”師古還想去摟沐雲，被沐雲眼神勸退，“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我是錯過了什麽重要劇情嗎？怎麽就這麽走心了？”
主打一個踩着沐雲的死穴往死裏蹦！
沐雲：“……”
又執拗地問：“進行到哪一步她才不會離開？”
像個舔血的瘋批。
師古撓撓頭，有點怕也有點慌，他不是沒有過女人，也不是沒談過戀愛，可這樣的情緒他确實沒有過，更何況，這樣的情緒在沐雲身上！沐雲這情況似乎有點嚴重！
“理論上來說，”師古穩住，“人家要走跟進行到哪一步沒有關系，感情這種東西嘛很複雜的。但是我就好奇……我就單純好奇哈，你們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沐雲不吭聲，師古開始進一步作死：“之前？不應該啊……今早？……今早這個時間嘛，有點緊張，但也不是不行，所以說到底有沒有……”
沐雲忽然就冷笑了一下。
這點冷笑一起，師古後脊梁的汗就涔涔地落，雖然是為了讓沐雲從那種頹喪和毫不理智的情緒中抽離，但他顯然也有些過了，于是見好就收，當即住嘴：“所以，她就是這麽不見的？這裏的古怪原來是這樣……”
沐雲輕嘆一口氣，語氣終于恢複如常：“喊了……”
師古還在碎碎叨叨，一時沒聽清：“啥玩意兒？”
“喊了，她沒聽見，”沐雲便相當反常地複述，“如你所見，這裏不對勁，而且……”
“而且？”
“傀有了自我意識。”
師古：“艹！你跟我說笑話呢？那就是個帶了你骨中血脈你說啥他做啥的傀儡，就不是人，沒有你的授意，連睜眼都不會！自我意識，你開玩笑呢！”
沐雲搖搖頭：“不當是傀，連同帶進這裏的人……”
沐雲目光掃向那些打手壯漢：“也不聽我的安排了。”
這就相當反常了，據師古所知，沐雲為了這場複仇，至少策劃了十年，這十年中，任何一個變數都已經被他算計在列，怎麽可能出現這麽大的纰漏，而且，沐雲還不知道狀況并且差點着了道兒？
“我說哥們，”師古難得說點人話，看看被制住的所有人，“你是不是……高興過度，癫了？”
卻還是說出這麽不是人的話。
卻不料，沐雲緩緩搖了搖頭。
剛剛的情況，秦川出現那刻他就已經朝秦川做出提醒，但秦川沒聽見他說話，還第一時間将他立在了對立面。
于是，沐雲讓坐在輪椅上以假亂真的傀同秦川做出提醒，但是，傀一動不動，仿佛收不到他的指令。
再然後，所有打手心腹便都開始無視他的命令攻擊秦川，那種無視是字面意思的無視，也就是說，那會兒，他們好像聽不見也看不見，甚至根本不知道疼痛，只是要讓秦川陷入某種絕境。
所有人好似都瘋了，他說什麽做什麽，對方都沒有任何反|應，他們陷入自己看到或者說認為是正确的世界裏。
甚至，當秦川同傀問出問題時，傀竟然咬破了舌頭止住了話頭。
要知道，面對問題，傀是不能不做出回應的。
但，一切都發生了，而且，進|入洞穴中後，沐雲确認那個傀沒死，但一點對方的信息都感知不到了。
仿佛，從進|入這裏開始，秦川就掉入某種精神幹擾之中，她想要同沐雲并肩進退的心意似乎被覺察并被無限放大，在秦川意識不到的情況下，屏蔽了除此之外的所有信息。
不當是秦川，還包括其他所有人。
甚至是沐雲自己，也不能幸免。
“你們怎麽來的？”想到這裏，沐雲問師古。
師古撓撓頭：“就，騎它……”
然而手指指出那瞬，先前就在那裏的黑蟒卻不見了蹤跡：“你師父呢？”
這話問的是玉小仙。
然而，也是問出這句話時，師古發現，先前所有人，此刻都不見了。
“人呢？！”師古跺腳大聲問。
聲音在空闊的四周回蕩。
“這裏！”一個聲音回複，竟是小明。
師古罵罵咧咧跑向聲音傳來那處，而後看到，那處，并沒有人。
身後再是一聲：“這裏！”
這次是洛林的聲音。
然而，同樣的，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那裏什麽人也沒有。
再回頭，連沐雲也不見了。
一種很細微的動靜從四壁所有的洞中生發，聽不清楚是什麽，好像是碎語，又好像是……有什麽在其中蹿行！
而沐雲眼前看到的，卻不是那樣，黑蟒不顧玉小仙的阻攔，朝着秦川消失的洞穴鑽去，而其他人，各自朝向不同的地方，愣愣出神。
沐雲很快意識到不對勁，正要拉住師古叫人離開時，洞穴中先前出現過的動靜再次出現，呓語一般的念叨聲，聽不清楚說了什麽，但在那點聲音之後，所有的門主便即起身，而後，詭異笑着，沒入洞穴之後……
一同走進去的，還有沐雲帶來的那些心腹……
——
洞穴內，秦川推着“沐雲”走了沒多久，便看到一扇門，牽住她手的小沐雲示意她敲門：“哥哥在等你。”
“哥哥？”秦川不解，“誰的哥哥？”
小沐雲點點頭：“嗯，就是哥哥。”
這個問題顯然超出了小沐雲的認知，有些答非所問。
但，這其實才是正常的，秦川于是判定，面前的小沐雲只是個傀，那麽，她瞧眼坐在輪椅上的人，知道那或許也只是個傀。
可為什麽，方才的亂鬥裏，似乎有人幫過她，也同她說過什麽，可她完全察覺不到對方是誰？甚至沒有意識到那些發生過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她方才，好像只有一種情緒，只剩一種判斷。
低頭，扶手上，沐雲血跡寫下的“進|洞”兩個字前似乎也有塗抹的痕跡，如果不是意識模糊之下的體力不支，如果不是讓她進|洞，那麽，原本對方要寫的會是什麽？
而且，為什麽之前完全沒有注意到。
“是精神幹擾，找到你最在意的東西無限放大，讓你關注不到其他。這其實很危險，但是，我知道他不會傷你，”內裏一個聲音傳來，低沉、寡淡，帶些慵懶和無所謂，“我幹的。”
他？
是誰？
而內裏這人，從九牢幻境開始就一直蟄伏其後，甚至一度逼到沐雲、秦川和他三足而立的存在，又到底是誰？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是誰嗎？”那個聲音讀心一般，再次洞悉了秦川的內心所想，“推開門進來吧，我們也該見一見了……”
秦川垂眸，略略思索，而後伸手，推開了門。
對方說得不錯，終歸是要見的。
門內，秦川設想過無數種情景，卻還是沒料到眼前的這一種，也沒料到內裏出現的這個人。
那是她曾經的家，她住過的房間，房間裏，所有東西都是她熟悉的存在，而在其中，還有一個更熟悉的人，卻是一個最不應該存在并出現的人——顧清瀾。
“媽……”下意識地，秦川叫了一句。
書桌旁，便有一人擡頭，停下手中擺弄的茶杯，朝她看了過來：“來了？”
沒有了門的隔閡，那個聲音不再低沉、寡淡，而有了些活人的氣息，但也相當有限，好似那點氣息也不過是同旁人人雲亦雲學來的，有種不真實感。
那人看見秦川定定看向穿梭其中做着待客準備的女人，笑道：“不是她，只是一個傀。很像吧？”
一句很像，将秦川拉出虛妄。
她看向對方，一個眉眼很分明立體的男子，長得很好，自帶了書卷氣，卻莫名有些羸弱，但那種羸弱卻并非來自精神，而像是，這具身體本身帶來的。
“做個自我介紹吧，”男人看秦川瞧他，“我叫龍千北。”
龍千北淡淡地說，又示意秦川靠近，将一杯茶端到對方面前：“這個地方，你應該不陌生吧。”
秦川點點頭，不知為何，面對眼前的男人，她不大提得起警惕性。
“你知道為什麽嗎？”又像洞悉秦川內心，龍千北道，“因為，我同你有同一個母親。”
又淡淡笑：“這麽說，你大概沒什麽概念。不如這麽說吧，九牢幻境中你母親顧清瀾在人衆制藥生下的那個孩子，是我……”
“所以，她也是我的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