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漏題了
聽見這一聲，衆人的表情就愈發值得玩味了。
于是，不等秦川自我介紹，石木天剛的大手壓上她的肩膀，将人摟住往前一送：“她就是，你們有事？”
玉安岚點點頭，朝前帶路。
山水開始變幻，好像從玉安岚腳步踏下那刻開始，這裏就成了真真正正的蠱人冢。
那是一方山水合圍的避世之所，幹淨軒敞，有大片房屋茅舍錯落林間，還有繞園的小溪潺潺，這兒的樣子同桃源村已經沒有什麽太大關系，卻更貼合這個名字，好像這兒才是真正的桃源村。
以至于一堆燒殺搶掠的“土|匪”灰頭土臉跟玉安岚走進去時，都覺得有點子手足無措。
“說吧，”敞亮的一間茅棚內，玉安岚端坐，朝秦川道，“你說的法子是什麽？”
似乎已經認定來人正是顧清瀾。
就是不知道，這點子篤定的認定是怎麽來的。
聞言，衆人齊齊将目光第一時間轉向秦川，沐雲那個戲精自然更不例外，表情真摯動人，相當入戲。
秦川：“……”
她有一萬句mmp，但她不能說。
因為，她有她自己的劇本：“這兒人太雜了，咱倆找個沒人的地方細說吧。”
衆人：“……”
大意了，忘了這家夥是個沒有心的。
不怪他們，要怪就怪秦川許久沒虐渣了。
石木天剛：“川……穿堂風有點大哈，要不我們重新找個穩妥的地方，至少，先喝杯茶嘛。”
清水丫丫适時抖抖滿身黑灰：“休整一下再談也不錯。”
甲四宗拖着雨仁，黑得最徹底的就是他倆：“阿嚏！”
衆人沒退，愈發同秦川站在一起，緊密團結。
不過，好像還差點什麽……
幾人目光齊齊給到沐雲，在入戲方面，沐雲從不讓大家失望：“我們是一家人，要整整齊齊。”
“對！”衆人齊聲，“喂阿伐木累！”
連玉小仙的手也被緊緊拉住。
秦川：“……”
論起不要臉，有的人是真的敢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了。
玉安岚聽得皺起眉頭。
大抵是覺得這些人真的實在太髒了，于是朝着一片房屋揮揮手：“那邊，諸位随意。”
随即，起身走了。
連帶着嫌棄的表情都那麽不食人間煙火，引得清水丫丫的目光追了一路。
大家終于卸下勁兒來，齊齊委頓在長桌旁。
批判于是開始。
“川吶，”是石木天剛，“你這就不對了，雖然是我們把你推出去的不假，可你也不能真抛下我們啊，我們的心得多疼啊……”
若非這厮頂着一身腱子肉和惡|霸臉，秦川險些以為吳琅上了他的身。
“對嘛對嘛，”清水丫丫收起哈喇子，“答應過帶我一個的，你怎麽能這麽快出爾反爾……”
這種時候，不能沒有沐雲的一席之地：“讓人來的是你，現在說抛下就抛下的人也是你，哼~”
這一聲哼就相當靈性，衆人雖大都沒同他有過實實在在的接觸，但大家都是聰明人，那種強烈的違和感還是讓衆人一時語塞，感受到強烈的不适。
只有沐雲，沒看到大家齊齊的目光一般，仿佛便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無處訴說。
秦川：“……”
秦川笑，氣的：“人已經走遠了，還演？”
衆人七嘴八舌：“啊哈哈哈哈哈哈……走了嗎？哦，真走遠了呢~既然這樣，咱們分析分析目前的情況，集思廣益多多益善給咱們的川提供點思路嘛！”
秦川氣不打一處來：“莫不如，你們先說說，怎麽就都要找蠱門主玉安岚了。”
衆人：“……”
石木天剛語重心長：“這話怎麽說呢，大抵上是因為一顆老父親的心吧。”
說罷，眼眶真就漫上一點子潮氣瞧住玉小仙。
玉小仙現在幾乎就是個傻的，自然沒有不必要的反應。
有了石木天剛的打樣，清水丫丫也是不甘落後：“害，還不都是為了讨口飯吃，打工人打工魂，真的傷不起啊，你是不知道啊……”
秦川沒有再聽，目光落向甲四宗。
甲四宗拖着個木頭人雨仁，實在是太好找借口：“他要來的，我能有什麽辦法！”
秦川：“他來你就來？”
甲四宗回答得毫無壓力：“是啊。”
秦川：“……”
話是沒說，但懂的都懂，又不是親爹親媽，何至于一路跟着。
甲四宗：“他欠我點東西，我得要回來，可不就得盯緊了。你們也是知道的，他腦子有病，萬一給他自己玩死了呢。”
這句話，甲四宗是咬着後槽牙說的，一時之間，倒真的聽不出假話的成分，只是，細細想，總有點教人脊背發涼的寒意。
最後，目光落在沐雲身上。
沐雲捧好劇本，相當配合：“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就……相當地一以貫之、不忘初心了。
秦川：“……”
特麽的，一堆戲精。
她當然知道這些全是屁話，也知道靠一張嘴，那是一點真話也從這些老狐貍身上掏不出來的。
不過，她只需要确認一點，那就是，這些人都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同玉安岚，同顧清瀾，都有那麽點子關系就行了。
而現在，她确定了。
“你呢？”不妨不備的，沐雲開口也朝她問了一句，那小表情拿捏得相當到位，大抵上便是大家都說了，你怎麽能不說？更何況，我還是你拐來的！
秦川：“……”
行！
秦川于是再笑：“這不，遇人不淑，給推出來了。”
衆人再是七嘴八舌：“……啊哈哈哈哈哈哈，相逢即是有緣啊！來吧，讓我們一起努努力，把題給猜出來，讓川兒無所畏懼！”
“好啊，”不料秦川既往不咎，欣然同意，“大家先集思廣益，我去去就來。”
清水丫丫：“哎，姐，你去做什麽，我也要……”
秦川打斷：“去方便。”
清水丫丫：“哦~”
衆人放下心來，果真開始抓耳撓腮地想。
秦川瞥眼，笑着離開，沐雲旁若無人緊随其後。
清水丫丫：“哎，你，又去做什麽？”
沐雲恬不知恥：“也方便。”
清水丫丫：“……”
秦川不置可否，當真去了。
自然，她也不是真去方便。
蠱人冢布局不錯，打眼瞧去層次分明，錯落有致，但若要走進去，倒真有點難。
“是陣。”沐雲積極發言，狂刷存在感。
秦川白他一眼：“你不盯着，跟來做什麽？”
沐雲：“盯着做什麽？都是成年人了。”
兩只老狐貍都心知肚明，盯着要是有用，秦川也不會離開，更何況，要是盯着，還怎麽看這些人露出尾巴來。
“這裏有些古怪。”沐雲再次狂刷存在感。
秦川：“撈點幹的吧，沐教授。”
沐雲就笑了：“幹的啊，嗯……我想想……”
果真就開始認真想，但其實，哪裏用得着這麽想。
看對方戲這麽足，秦川懶得周旋，直接問：“這是什麽時候？你認不認得出來？”
沐雲恍然大悟：“哦！對，時間！關鍵是時間，看玉安岚的樣子，不知道這會兒是什麽時候的事。”
得，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是一整個揣着明白裝糊塗。
“那麽，”秦川忽略對方的裝傻充愣，突然盯住他，“你覺得，我同我母親像嗎？”
這句話問得極其突然。
因此，甫一聽見這句話的沐雲，就算藏得再好，眼底也還是有一絲分明，同平時不大一樣。
人也終于有了幾分認真上心：“他就那麽一猜，未必真的見過你的母親。”
事情當然不是這樣，玉安岚一定見過秦川的母親，或許還不止一次，只是不知為何，他陷在了某段記憶裏，記不起來了。
可是，為什麽已經記不起來，卻還能一指便将秦川指了出來。
如果說是因為身上的血脈所致，那麽，在一開始他為什麽要問而不是直接指出秦川的存在。
這裏面，秦川覺得，很有問題。
“我在想，”秦川将沐雲眼底那點東西瞧在眼裏，“我記憶中的母親和幻境中的并不一樣，而不論他們中的哪一個，我同她們的相像其實都很有限。那麽，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我看到的自己，也不是真實的。”
沐雲：“……”
沐雲語重心長：“你這麽說話，我很擔心你的精神狀态啊，秦同學。”
是又開始皮了。
秦川不理他，只是繼續：“或者有沒有這樣的可能，那便是，你們看到的我，也不是曾經的我……”
說這些話時，秦川幾乎一瞬不瞬地看着沐雲。
很細微的，有那麽一瞬間，沐雲的臉上沒了一點子戲谑的成分，有了種嚴肅，觸及靈魂深處的存在的嚴肅。
秦川于是笑了：“沐教授，你漏題了。”
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一切的問題，既在她母親的身上，也在她的身上。
全程，秦川的節奏把握得都很好，在所有人還關心玉安岚要的那個法子是什麽的時候，她已經跳出謎題新開了一個小小的局，這個局只釣沐雲，也只釣到了沐雲。
而沐雲，顯然是方才一刻才明白過來。
也就在他明白過來那瞬，秦川的小把戲就已經結束了。
他忽然低頭笑了一笑，秦川的這些把戲他其實挺熟，年幼時沒少着了她的道兒，他本來也能夠應付，可是，終究是多少年沒有見過了。
倒是教人……懷念。
自然，也就不想那麽輕易打斷了……
秦川于是滿意：“那麽這會兒我真要去方便，你也去？”
沐雲臉不紅心不跳：“真去。”
秦川便矮身，朝着前面的蠱人冢內裏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