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還牙
薄藍的寒氣繼續滾進,速度越來越快!
好像吸食了活物身上的氣息之後,它們變得更加聰明而靈活,甚至能夠避讓危險,能夠選擇道路朝着活物進發!
女人們驚聲尖叫,躲避着薄藍寒氣的同時,也順着薄藍寒氣鋪出的安全通道撤離。
秦川于是瞧出,寒氣看着勢大,但似乎沒有無差別大範圍攻擊。
或許,看眼孩子,秦川覺得,是孩子還有掙紮。
寒氣一路鋪将過去,鋪到孩子母親的腳下,試探着,似乎想要擁抱,想要将人拉回來。
擒住孩子母親的幾個男人當即撒手,将女人扔在地上,而後猛退。
卻被鶴發老太用拐棍打了回去:“混賬貨!把那喪門星給我拉回來!快啊!”
男人不敢貿然上前,末了,被老太一頓敲打不過,才有一人大着膽子将女人拉在懷中,架刀做着威脅。
薄藍的寒氣果然便在那刻,停在他們腳下。
老太笑,志得意滿,像一切從未脫出她的掌控。
因着突然而止的攻勢,寒氣同吹來的風相撞,撞起一陣貼地而起的氣流。
終于吹開遮住女人臉的頭發,看見女人臉那一瞬,秦川驚在當下。
那是……跟在沐雲身邊的奎麗,麗姐。
麗姐是毒門的人?
然而震驚的還不止于此。
鶴發老太朝着孩子笑:“大丫,你過來,祖太給你糖吃,你是祖太的好孫女兒,祖太哪裏真的會同你動手……”
大丫?
秦川驚詫,而後看見,短發的男孩在那刻長出了長及腳跟的烏黑長發,一張臉也頃刻變化,很快,便同桑仐有了七|八分地像。
只不過,渾身如同血水洗過一般。
一雙眼,只是盯着麗姐,漸漸地,鮮血湧了出來。
孩子不動,似在強撐,寒氣翻滾沖撞,将雙方隔在兩邊。
刀便在老太的指揮下下切,麗姐瘦到脫相的脖頸下,滴落鮮紅……
剎那,寒氣突卷而起,卻在接近挾持麗姐那人附近時,再次悉數回撤。
因為,對方的刀這次壓得更深……
秦川捂住孩子的眼:“別看……這次,數到八十吧……”
衆人還不知道秦川說的是什麽時,孩子的數數已經開始:“一、二、三……”
秦川手中木棍便在那刻脫手,朝着挾持麗姐那人面門而去!
因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秦川的這一擊相當成功。
她飛突而至再飛起一腳踹翻面前幾人扯過麗姐朝着孩子方向送時,身後有人拔了刀。
秦川回頭,同那人徒然一笑,如鬼似媚,下一瞬,刀脫手,人落地。
手法相當幹脆利落,卻同樣地,并不致死,不過,斷了手腳的筋,挑了聲帶……
作惡嘛……
從來都是有代價的,老天看着!
烈火前,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猝然不絕!卻又頃刻無聲!
等孩子數到五十時,秦川面前,只有老太一人站着了。
秦川把玩着帶血匕首,微微笑,步步朝她而去,襯着沖天的火光,仿佛地獄歸來的惡鬼修羅。
第一次,老太有了些慌亂。
她這一生,最初也是被人從懵懂無知賣入這活地獄的。
活地獄裏,她活過八十春秋,見過數不清的惡,交手過數不清的惡人。
可是,只要放下自己心底的那點東西,就沒有什麽能夠打得敗她。
她很自信,也有這種底氣自信。
那些所有阻攔過她的人,都被她換成了她需要的東西。
踩着他們,她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村裏這些兒孫,她允許的,才能活下來。
而那條質樸的找個媳婦兒生娃的産業,也是在她手裏才有了今天這般架勢。
有人查嗎?
她倒不太怕的。
她太了解人情世故,太能琢磨人心,這種地方這種事情,哪裏有個對錯法理,過上幾年,生了娃,大家都一樣,安安生生過日子,誰來了也帶不走,誰來了,也不過是一場稀泥,和一和,也就罷了。
因此,她從來不怕。
畢竟,同講道理的人耍流|氓,惡的人哪裏會輸?
然而,此時,她卻覺出一絲慌亂。
因為,她突然發現,她面前這個女人,或者可以說是姑娘,同她在某種程度上是一類人。
似乎,也不準備同她講道理……
自然,秦川沒準備同她說點什麽。
把玩的匕首在成堆的碎石瓦礫上錯過,粲然帶出一抹鐵石相撞的火星,刀鋒便重新鋒利。
火星中,老太開口,帶着三分真的服軟語氣:“這些事,都不是我幹的,我很老了,做不了這些!”
“嗯。”秦川點頭,又近了一步。
“你不能同老人家動手!我這麽老了,你會良心不安的!”
“哦。”秦川依舊答,手起刀落,老人的一只眼上便橫過一抹刀鋒。
瞎了……
“嗷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川垂眸,看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老太。
雖然一把年紀,但喊起來聲音一點也不比年輕小輩的小啊。
看來,也會疼啊,也會怕啊,沒什麽區別的,可,為什麽一顆心能黑成這個樣子?!
老太倒爬,滿臉是血,驚恐着聽見秦川腳步步步逼近,想起先前那些人的遭遇,不由得膽寒:“喪門星!!!”
她卻忽然大叫。
秦川擡手,利落斷了她一根手筋。
老太爬得更快了,聲聲嘶吼中不停呼喚奎麗:“喪門星!你別忘了!你答應我什麽!現在,你給我起來,弄死她!!!”
“嗯?”秦川有點點詫異,擡手,拉住了老太蹬跑的腳。
“別別別!”老太求饒,“你別動我,我……什麽都給你!”
秦川勾唇。
什麽都給她?
老太自然不知道,她能給的,她能從世人那裏得到的,秦川向來沒缺過!
大概,秦川眼底那絲無畏和不屑終于讓老太明白,秦川什麽也不要,只要他們痛,只要他們疼,只要他們也嘗嘗那些被人鎖住生死都難求的滋味!
“喪門星喪門星喪門星!我留你丫頭一條命,你他媽說過要還我一個人情的!!!”
終于,老太的呼喊中,孩子的數數停了。
停在七十六上。
而奎麗,也終于在這刻莫名地醒了過來。
明明,昏睡那麽久,奄奄一息,無論如何也沒醒過來,卻在這聲無恥呼喚下,醒了過來。
她睜眼瞧着面前的一切,瞧着秦川,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在看見漫地滾動的寒氣那刻,目光鎖定近前的孩子。
而後,擡手,用盡全部氣力給了孩子一個巴掌!
巴掌結實,孩子懵住,面上滴落鮮紅。
奎麗看眼手中的鮮紅,燙手一般蜷了手指,而後,她覆手,将漫地的寒氣朝着身上吸。
一開始,進行得順利。
然而,沒過多久,那寒氣便不再往她身上走。
孩子低頭,一張臉隐在暗處,瞧不出:“媽媽……”
她問:“你為什麽要打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恨你啊!啊哈哈哈哈哈哈,看見你就能想起□□她的那些男人,天天看着!怎麽能不恨呢!太恨了啊!!!恨不能掐死你啊!!!!”
秦川皺眉,手起刀落,将老太手腳的筋全部挑斷,在老太的慘叫聲中,她又幹脆利落刺破老太的聲帶。
“媽媽,”孩子問,“你真的恨我嗎?”
奎麗沒答,只是伸手,竭力想将那些寒氣全數吸入。
可是,不能了。
孩子是她生的,天生便同她擁有相似的血脈,她太虛弱了,而孩子,此時太絕望,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寄生于絕望之中,跟着絕望而生的!
“媽媽……”孩子輕聲,依舊在叫。
奎麗依舊沒答。
秦川想要過去。
徒然!
孩子擡頭,仰起滿是血污的臉,所有的寒氣便朝着她弱小的身子湧!
翻滾地,奔湧地,地上的,地下的,連同奎麗身上已經吸進去或者本來就存在的那些,都朝着孩子的身體無限奔湧!
“所有人都可以打我!”孩子突然爆起,“唯獨媽媽你不能!!!”
“媽媽你憑什麽打我?!”
“要是沒有我,媽媽你早就死了!!!”
“我……才最應該恨你!!!”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生在這裏,不會成壞孩子!!!”
……
剎那,一聲悲鳴!
山野天地中的寒氣百江歸流一般奔騰而至!
巨大能量下,孩子懸于半空,七竅重新滴出血來,她的身體顯然已經無法承受,人已經昏迷,卻仍在汲取,沒有停下。
張開的嘴角,依稀就是還要喊出的媽媽,卻生生劈斷在當下。
自始至終,奎麗什麽話也沒說,她只是站起來,拉過孩子的手,便将那些寒氣朝着自己身上引。
很快,百江歸流一般的寒氣便悉數納入她的體內。
她愈發虛弱,臉色白得吓人。
而後,她将孩子放在地上,邁步過去。
自始至終,她也始終沒看孩子一眼。
路過秦川身側時,奎麗低着的頭終于擡起。
她孱弱得教人擔心,仿佛卷過山谷的風朝她身上一吹她就要倒。
她穩了穩,沒讓自己倒下。
“只是這樣嗎……”她輕聲,聽不出什麽情緒。
秦川也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
遠處的警報聲已經拉近,用不了多久,警察就能到達這裏。
“只是這樣嗎?”奎麗再道,依舊讷讷如同自言自語。
秦川卻忽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了。
奎麗果然冷笑:“只是這樣怎麽夠啊!”
寒氣從她的身上卸下,從腳下漫出,而後,漫上所有人的身體。
那刻,四野其實并不太吵鬧,畢竟破了聲帶,這些人又怕疼得緊,一時之間是沒多少聲音的。
可是,當寒氣漫過地面,慢慢爬上這些人的皮肉時,巨大的疼痛還是讓他們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
秦川垂眸瞧去,見寒氣鑽入皮下,順着皮肉一點點前進,蔓延,将一層或薄或厚的皮一點點同血肉隔開……
速度很慢。
如同薄利的刀伸入皮下,手法高明地将人點點活剝!
半點血紅不見!
“麗姐!”秦川不知為何開了口,“別做傻事,不值當……”
真動了殺心便入了相了,這不過是一個幻境,犯不着在這裏讓自己的精神和靈魂背上一層殺戮,也犯不着搭上底線教養真要這些人的命。
因為,會髒手,會污心。
然而,身體被一陣大力朝着後面拽去!
奎麗冷冷:“要疼,就慢慢地疼下去吧,直到身體潰爛,直到一副黑心肝都化成膿水,直到你們看着全身化個幹淨,卻還活着,清清楚楚地活着!”
“喪門星!!!”最後的時刻,老太竟然還能操着破嗓子怒吼出嘶啞,“你別忘了,當初,就是你一手造了這地獄!!!要說黑心肝,你比誰都黑!!!!”
因着聲帶破損,那語句并不十分的明白,但秦川還是聽懂了。
秦川愣住,奎麗卻只是轉過頭來,同她清楚地說了兩個字:
快跑!
同時,手中散出寒氣,如同千萬只蝙蝠壓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