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撒謊
“等等!”秦川震驚道,“什麽叫只有獲勝一方可活着離開?”
粗麻頭套下,秦川的聲音悶聲悶氣。
四周沒有回答。
不知是游戲已經宣告開始,還是,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這一游戲的殘酷規則。
“有人嗎?”
|我有一個朋友,他最近出了事。|
|他說自己結了婚,有老婆和女兒。|
|可我的朋友我們都知道,他一直單身。|
沒人回答秦川的問題,只是,機械音宣告游戲開始後,不遠處3名玩家開始依次講述。
三個聲音都不年輕了,不過一個音高,一個音低,最後一個則說得十分緩慢,很好區分。
一人一句話的故事結束後,游戲提示音響起:
【每段故事結束後,傾聽者有10秒鐘時間對講述者的講述做出真假判斷。10秒鐘後仍不發言則默認挑戰失敗,講述繼續。】
“你們能聽見我說話的吧?”秦川沒有按照機械音的提示對3名玩家講述的故事做出真假判斷,而是繼續問道,“我脖子上有套索,腳下是翻板,這個游戲是真的會死人的!你們難道都不明白嗎?”
秦川掙動,将套索上方的鐵器碰撞聲和腳下翻板的吱嘎聲弄得很響。
但,依舊沒有回答。
【時間到。傾聽者沒有完成判斷,第1輪試挑戰失敗,故事繼續。】
随着機械提示音的結束。
咔嗒!
秦川頭頂一米外響起齒輪滾動咬合的聲響,她脖子上的套索開始上收。
而後,又是“咔嗒”一聲,收緊的套索又放了回來。
試挑戰嗎?
所以,現在開始就是真的了!
|我們以為這是愛開玩笑的朋友開發了新的玩笑。|
|直到不久前,朋友畫出了妻女的模樣,所有人才覺出事情的不對勁。|
|因為朋友說畫中的妻女,在現實裏也存在。|
講述繼續,這一次,三名玩家講述的順序打亂了,先是音高的聲音發言,而後是聲音緩慢的娓娓道來,最後則是音低的講述。
嗒!
依舊是提示判斷的停頓聲。
【傾聽者有10秒鐘的判斷時間,不發言則默認挑戰失敗,故事繼續。】
秦川第一次感到恐懼,游戲雙方的每一次來回都好像在交接死神的鑰匙,只要任何一個不小心擰動,就會有人因此結束生命。
師古曾經告誡過她殘局的危險性,秦川也不是沒有經歷過極度的絕望。
可此時的情況,卻又不同。
随着時間流逝,秦川只覺得有一股寒氣從內而外漸漸生發,像要将她徹底凍住一般。
這是由心底而生的惡寒,是對死亡最純粹的恐懼。
恐懼自己的,也恐懼他人的。
“我退出……”
秦川無力道。
至于嚴柏,她可以再想辦法,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将解決問題的希望放在游戲之中。
【時間到。傾聽者沒有完成判斷,第1輪挑戰失敗,故事繼續。】
咔嗒!
頭頂的齒輪正式開始咬合。
“我說我退出!”秦川嘶吼,“你們沒聽見嗎?!!!”
|而現實是,母女二人确實已經失蹤很久。|
|如果不是我們中有從事相關職業的人,恐怕我們也無法發現這一事實。|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從未見過母女二人的朋友,還能報出二人的所有信息。|
這一次的順序依舊是亂的,分別是音高、音低、緩慢的順序。
秦川徹底絕望。
沒有人回應她的話,講述者在繼續,游戲在繼續,時間在繼續,她也在被迫繼續作答,什麽都不會停下來。
也就是說,除了玩下去,除了決出勝負,這個游戲,不會結束!
難怪,游戲名為真人絞索對抗殘局。
10秒鐘的時間轉瞬即逝,秦川同樣沒有回答,齒輪依舊落下。
脖頸上的套索開始逐漸上收,沉甸甸的重量漸漸消失,但秦川知道,過不了多久,套索就會以另一種力量重新給予人致命的壓迫。
故事繼續:
|包括身份信息和就職、就醫、讀書記錄,朋友都能說得清楚。|
|朋友甚至能準确描繪出每一次見面時的場景,以及雙方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奇怪的是,母女的丈夫在相關調查中并不存在。|
這一次是緩慢、音低、音高的順序。
沒有回答。
齒輪繼續滾動。
|有醫生和調查者詢問朋友的事,朋友依舊說着相同的話,調查者走了,醫生常來。|
|沒有人能解釋發生在朋友身上的事,連醫生也無法準确判斷朋友的情況。|
|事實上,若不是發生這樣的事,大家眼中的朋友一切正常。|
音低、緩慢、音高。
套索已經完全懸空,微微顫動,不時擦過秦川雙耳和下巴,帶來粗粝的摩擦。
|突然有一天,朋友不再主動說妻女的事。|
|只是總一個人看着門笑,說門的另一頭就是等待着他的妻女。|
|朋友很積極,對着任何一扇門都能說出相同的話,能露出相同的笑。|
緩慢、音低、音高。
套索開始上提,一點點逼近秦川咽喉。
|我們當着朋友的面開門,一次次向他展示門後并沒有什麽特別的世界。|
|可朋友仍舊随時随地固執地堅持,說有妻女在朝他笑。|
|朋友也朝他們笑,經常由衷地做着誇贊,提醒女兒不要躲起來。|
音低、緩慢、音高。
脖頸上跳動的血管和呼吸時的起伏已能清晰帶動套索的悸動。
|突然又一天,朋友說妻女不見了。|
|為了找到看不見的至親,朋友到處尋找,打開所有面前的門。|
|只是,如同開始時一般,到處都沒有他說過的妻女,朋友很絕望。|
音低、音高、緩慢。
秦川已經需要站直身子,以适應又縮緊一格的套索。
|看着朋友發狂,我們都很難過,我們突然希望,某扇打開的門後,朋友能再次綻出燦爛笑容,笑着告訴我們,他的妻女就在門後。|
|打開的門越多,朋友越冷靜,終于,朋友似乎終于認清找不到的事實。|
|看到朋友似乎清醒,我們替他高興,開車載他出去慶祝,半路,朋友閉眼按上車門鎖,突然笑了,說妻女就在門外,只要他開門。|
音低、音高、緩慢。
腳背打直,微微踮起腳尖。
從腳尖開始,秦川不受控地開始發抖。
全身都疼,肌肉緊張得像是發了酸,每一下都在抗議,似乎再過一瞬,所有的肌肉就會全面崩潰,秦川的意志力即将失去對全身肌肉的控制。
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每一個細胞都在試圖逃避即将到來的可怕。
秦川知道,這是這具機體的本能,這一本能在過去不止一次憑借相似直覺反應救過她。
可是,她還得繼續!
|朋友同我們再見,說他還是喜歡那個世界。|
|我們全都去幫朋友,怕朋友做出可怕的事,可朋友看起來十分正常。|
|門開了,很快又被關上,之後,朋友睡了過去,一直睡了很久。|
緩慢、音高、音低。
一連9次辨別真假的機會,秦川全都沒有開口。
這一次,齒輪“咔嗒”一聲咬合後,傳來了長久的一段鎖鏈牽扯拉動的聲音。
套索終于收到最緊。
呼吸早已不暢,秦川全身繃緊拉長,腳背打直,腳尖直立,但即使如此,也只能勉強為呼吸搶到一絲狹窄的縫隙。
呼吸變得十分艱難,窒息感一波波從脖頸上的絞索處釋放,又同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和而共鳴,産生了極端的煎熬和絕望。
“咯咯……”
脖頸上的骨骼和氣管開始發出古怪的聲響。
秦川忍不住繼續掙動,可雙手被綁在身後,雙腳也被綁得死緊,更要命的是,繩索綁得很嚴實,沒有半點可以活動或者運作的空間。
除了接受最後的裁判,秦川沒有任何辦法。
從指尖和腳尖開始,秦川開始發冷,冷得沒了感覺,麻木感又加劇她心中的恐懼,心跳越來越烈,咚咚着好似擂響了戰鼓!
最後的故事講述開始:
|第二天,我沒看見朋友。|
|後來聽說,朋友跟從前看起來沒什麽兩樣,會說會笑,只是不再記得妻女的事。|
|不知為何,後來每一次我看着朋友時,總是會想起那個閉着眼睛,嘴角帶笑同我說再見的人,不知道他的某個部分是不是真的去了另一個世界,而現在的他,并不是真的他。|
這一次,是音高的開始,音低的繼續,而語音緩慢的人收尾。
【傾聽者有10秒鐘的判斷時間,不發言則挑戰失敗,游戲結束。】
機械音生冷的提示回蕩在四周。
秦川全身發涼,一陣陣的抖動帶得絞索上的金屬聲響成一片。
鎖鏈牽扯拉動的聲音傳到腳下,腳下腳尖頂住全身重量的翻板随即傳來輕微的震動。
【10、9、8、7、6、5、4、3、2……1。】
嘩啦!
咔嗒!
翻板從中拉開,立直頂得勉強的腳尖下,所有借力悉數消失。
身子重重一墜。
秦川落下……
只是,在那之前,她已經幾乎不受控地說完了那句可以置對方三名玩家于死地的話:
“每句話都是真的!但……整個故事是假的!”
【恭喜傾聽挑戰者完成真人絞索對抗殘局“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