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相門[異人&解謎] 第 13 章 貓回來了

貓回來了

翻板重新合攏。

嘩啦啦聲響中,齒輪倒放,絞索放松。

秦川墜落在地,咻咻喘氣。

此時,在最不願意聽見對方回話的時候,秦川聽見了對方玩家的聲音。

“願聞其詳。”

是老者緩慢的語調。

秦川呼吸一滞,不受控地發起抖來,牙關震顫,咔咔作響。

因為,對方三個齒輪、三條絞索正在看不見的地方勻速收緊。

死神的套索已經命中他的目标。

“告訴我們吧。”音高的聲音。

“時間不多了。”音低的補充。

淚水流下,無聲的,滾燙的,不像這具冰涼而顫抖的身體裏能夠存在的東西。

秦川戴着粗麻頭套,聲音悶得不像話:“因為年幼的女兒突然走失,母親也在第二天失蹤的那對母女,是你的親人吧?”

三人沉默,而後音高的接道:“是我姐姐和她唯一的女兒。”

“找到了嗎?”

“沒有,”音高的嘆氣,“不然,我也不會來參加這個游戲。”

“那個患上臆想症,總是說自己有一對妻女,還能在門後看到對方,并和對方對話的朋友,真的好了嗎?”

音低的苦笑一聲:“誰知道呢,那天他推開疾馳的車門跳了下去,我們都沒來得及拉住他,他躺了一年才醒來,醒來後就什麽也不記得了。”

“不止不記得那麽簡單吧?”

“是啊,不止,”音低的聲音愈發蒼涼,“他傷了大腦,人雖然活着,也會說會笑,可他成了傻子,說的話沒人能夠聽懂,也自然什麽都記不得了。”

“所以你說他和從前看起來沒什麽兩樣?”

“是沒什麽兩樣……”故作輕松的語調,難掩的哀傷,“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可你過不了心裏的關,覺得是你們的熱心害他成了現在的模樣?”

音低的沒有再出聲,四周有一聲久久不散的嘆息。

“而那個總是夢見自己有妻女,并且能夠熟知夢中妻女的一切信息,還将妻女模樣畫出來的單身男人,是你吧?”

緩緩的笑聲傳來,是釋然的語調:“說得不錯,那是我年輕時的故事。我很懷念那時陪在我身邊的那些朋友,只是,他們都不見了。”

“我想他們。”

秦川淚流不止:“對不起……我害怕……”

齒輪轉動10下卡進機關的聲響沒有也不可能停下,而後,鐵鏈牽動拉扯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在空曠的四周造成巨大的混響。

翻板同時打開,三人應聲墜下。

除了突然繃緊的絞索将空氣抽響,如同一記鞭子狠狠抽在秦川心尖上之外,三人墜下時沒有任何聲音,更沒有哀嚎。

而更加讓秦川喘不上氣的是三人最後合力說完的一句話:

“沒關系的……我們本就該死……謝謝……”

音高、音低、緩緩的語音,依次道來。

沒有過度掙紮的聲音,沒有古怪得讓人瘋狂的呼喊。

四周很快變得極端安靜,靜到能聽清心跳慢慢停止的聲音。

靜到能聽清冰涼的淚水劃過臉頰墜落在地的聲音。

【恭喜講述挑戰者玩家!】

【游戲開始後,你們将在10分鐘內合力講述一個故事,講述的每一句話都要保證絕對真實,但最終需呈現一個虛假的故事。】

【注意:故事由3名玩家輪流講述;每人有1次試講述機會和10次正式講述機會;10輪正式講述完成後,傾聽挑戰者未發現故事中的虛假存在則挑戰成功,3名玩家同時獲勝;游戲過程中,3名玩家不得交談,不得以任何方式透露自己的隐藏條件,如有違反,即刻出局。】

【這是一條私密信息,确認知悉請點頭。】

……

【游戲結束。】

【即将釋放麻醉氣體。】

秦川不明白,為什麽到了最後,機械提示音還要将3名玩家最初的隐藏信息重新在她耳中完成播放。

聽着沒有情緒的機械音,秦川的意識再次開始模糊……

耳邊似乎傳來海浪拍打岸邊礁石的聲音。

秦川猛然驚醒,來不及顧忌全身幾乎僵硬的冰冷,睜開眼睛摘掉粗麻頭套就沖向海邊,昏天暗地開始吐。

一直吐到胃裏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繼續。

然後,雙眼猛地對焦,海浪中,海水裏,有鮮紅的泡沫被從礁石上沖刷進海水中。

回身,站定,四周鹹腥海風雖然刺鼻,但內裏還有一種不可忽視的味道——血腥味。

很淡,似有似無,但同樣沖擊着秦川的鼻膜。

胃裏再次翻江倒海起來,不過,沒有什麽可以再吐了,只是疼,一抽一抽地疼。

秦川躬身蹲下,遠處傳來急速靠近的腳步聲,不止一人。

但腳步聲沉重,毫無規律可言,并不是先前的鬼面人,而是早起接活的船工。

秦川回頭看了一眼,咬牙,迅速起身翻下岸臺。

岸臺下,她曾經為嚴柏藏匿摩托艇的地方,一艘同樣的摩托艇加滿油正随着海浪起伏,靜靜等待中。

******

陽光燦爛的一日,沐雲是在花園中的薔薇花樹下度過的。

花開得正好,他也讀了一本好書,心情似乎不錯。

因此,很自然就屏蔽了不時從地下室傳來的哀嚎。

“你個死變|态!”師古的叫罵重新響亮,“超短裙都露裆了!你他麽趕緊給我換回去!!!”

“咋過突然說這種話,”小明的地道雲南普通話講得有板有眼,“明明是你要求要麗麗和琳琳呢,麗姐和琳姐都不在,沐哥讓我招呼好你,我才勉為其難,相當不情願,又克服巨大心裏壓力地完成任務,這個對人家也是不小的挑戰呢……”

“勉為其難?相當不情願?巨大心裏壓力?不小的挑戰?!!!你丫能不能找面鏡子看看你咧到耳根的嘴!你要不笑得那麽明顯,我興許還能信你三分!!!”

“給是噶?”小明的聲音裏明顯充斥着由心的歡樂,“高低些就得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沒聽過那句話噶,要想生活過得去,瞎眼頭綠不生氣!來,吃晚飯!”

“媽的!這日子勞資不過了!又特麽是辣椒!你不辣眼睛還不怕辣屁|眼嗎?!”

“不辣不辣,一點都不辣,你試試!”

“特麽,勞資都已經好幾天沒吃過飯了,一天三頓頓頓都是辣椒,會死人的!”

“不會啊,今晚只是菜辣子,不是小米辣和涮涮辣,不辣,真的不辣!”小明十分不理解,“在我們那邊,天天都是這種吃呢,放心,身體好得很,個個都像我這麽聰明強壯讨人喜歡!”

“啊!——沐雲,你他麽死回來了沒有?!死回來了給勞資吭一聲!勞資認輸了,怎麽都行!你趕緊把這個辣眼睛的從我眼前給我拉走!快!!!啊——我的眼睛,瞎了!!!”

“啊,不好意思,辣子崩你眼睛了噶,來來來,我幫你吹吹!”

“你給老子起開!滾!有多遠滾多遠!!!啊——你不要過來!你丫超短裙掉了啊——”

“嗡——”

一聲極低的蜂鳴聲傳入耳中。

有人闖入別墅區,進入別墅四周布下的安保系統之內。

看來,師古終于受不了決定越獄。

但很快,将身子放松舒服靠在木質長椅上的沐雲忽然坐直身子,目光遞向遠處。

很快,卻又重新将身子放松,靠下,擡頭看頂上開得正好的花,唇角挂了一抹笑。

“怎麽回事?”壯漢強哥過來。

沐雲淡淡笑着:“沒事,貓回來了。”

“你去準備點吃的,不要辣子,牛奶面包什麽的就行……”

壯漢不懂,臉上明顯尴尬情緒。

“哦,”沐雲擡頭,“算了,我自己去吧,忘了你不懂這些。”

“地下室的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沐雲不解,“這不玩得挺好嗎?讓他們玩去。”

“另一個呢?”

“情況怎麽樣?”

“重度藥物成瘾,需要戒斷。”

“密碼箱呢?”

“在。”

“那就,先戒斷治療吧,”沐雲的指尖輕輕在墨綠的書封上敲擊着,一下一下的悶響,“消息先不要傳出去,所有情況你掌控就好。”

“好。”

強哥問完要問的,自然離開。

餘晖斜照,薔薇愈發嬌豔。

沐雲起身,選了幾支開得好的折下,帶着花和書回了大廳。

很快,端着插好的花和一盤食物,沐雲推開了大廳一側的卧房。

房內,有闖入者的氣息,很輕,很淺。

窗前,一襲毯子裹住身子,融融陷在一片晚日的餘晖裏,正靠在沙發上睡得安詳的秦川沒有動靜。

沐雲便頓住腳步,放下食物和花,轉身出了房門,輕巧關好門鎖。

足足一周,秦川沒有出門,除了必要的進食,其他時候都在昏睡。

安靜得仿佛屋中沒有她這個人。

但即使如此,人還是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

一同很安靜的還有沐雲,雖然大部分時候他依然還是坐在窗前燈下看書,但由內而外的恬靜像能穿破時光凝成一幅耐看的畫。

這段時間,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艾老邊境發生了一場動亂,聽聞去了一個狠人,連挑艾老七十二侗,走時帶走數十名被拐少女。聽說此人骨瘦如柴弱不禁風,還時常就沒力氣,但很能打,沒勁兒了也不挑地方,就地躺下,養足了精神又來。就這樣,足足打了五天五夜,終于将艾老七十二侗過了一遍。

第二件,有人號稱八號開始小範圍散播游戲消息,在被更多人盯上前,被沐雲的人給拎了回來。精瘦的一個小夥子,眼睛亮晶晶的,自稱叫七仔。一同回來的還有一個臭臉的大漢,被七仔叫五哥時總要條件反射地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些事隐隐約約傳入秦川的耳中,她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但其實是介于睡着和驚醒之間的一種狀态,像一只受驚的鳥,即使停下來,耳邊也萦繞着弓弦死寂的回響。

一直到每日送進屋的牛奶裏加入了鎮靜和安神的藥片,秦川才得以安眠。

這一日,睡得并不安穩的秦川再次本能驚醒,尚未睜開眼睛時,朦胧中覺察到身側有人,幾乎同時,幾根修長手指掐住秦川脖頸,漸漸收攏:“你說聽過我的一個秘密……”

“……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