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離滿不在乎地道:“生命太長,若是都要過得安穩平和,未免也太沒有意思。”帝蜃擡手撫上了青離的面頰,眸中盡顯魅惑,“是麽?”青離的心跳瞬時加快,她立時揮手打下了帝蜃的手,眸中盡是怒意,“你做什麽!”
帝蜃擺擺手,笑道:“反應這麽激烈,我只是輕輕碰了你一下。”青離知道他是存心逗弄自己,也未再理他,待得心緒平複了些才随着沈蘿行去。
她的背影透出一抹戾氣來,直到行至湖面郎君身前,那戾氣才隐退了些。帝蜃悄聲朝青離道:“适才我不過是同你玩笑罷了,但是這沈蘿你要多提個心眼兒。”
青離點一點頭,“我知道,答應幫她不過是好奇這沈府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事罷了。”湖面郎君攬過沈蘿的肩,她并未抗拒,只聽得他柔聲道:“阿蘿,你終于還是肯嫁給我了。”
沈蘿不動聲色地朝一旁挪了挪,與他留了些距離,而之前明明散落在地上的紫藤此時竟又完好無損地被她握在手裏,實在怪異。沈蘿淡淡不語,開口朝家仆的方向喚了句,“念于,快給我的兩位朋友備轎。”
青離上前兩步,笑道:“不必那麽麻煩,我們走過去也就是了。”沈蘿卻堅決地道:“不可不可,沈府離此還有些遠,姑娘是我的貴客,是萬萬不能怠慢了的。”
青離無奈,只得随她,衆人等了沒多會兒,那個名喚念于的家仆便指揮着擡轎人行了過來,那轎子十分寬敞,棚頂是用了上好的黒木所制,窗楣前還有細碎的流蘇墜着,那精致的雕工更是不用多說。
如此看來,這單單只一個轎子,就能與宮裏的相比了。想來這沈家的財産還不定有多少呢。帝蜃先行上了轎子,又伸手去拉青離,她微微掙了掙,帝蜃卻不放手,直直将她拉了上來才作罷,許是有些用力,她的手背有些泛紅。
沈蘿和湖面郎君則乘了另一頂轎子,轎子被擡起,微微颠簸了片刻,方平穩的前行。這沈府确實有些遠。約莫行了有一個時辰才到。
待下了轎。青離便感慨萬千地看着眼前的府邸,完全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甚至是連門檻前的臺階都是白玉雕刻而成,沈蘿走上前來。笑道:“姑娘,公子,請。”
念于上前來開了門,有侍女們迎了上來,皆是笑意滿面,恭恭敬敬鞠了禮,齊聲道:“恭迎小姐,新姑爺。”沈蘿只淡淡一笑,朝湖面郎君道:“穆秦。你先進去吧,我和我朋友說說話,念于,來帶他去新房。”
念于“哎”了一聲,便行了來。穆秦的面色卻有些不悅,“馬上就要成親了,阿蘿,你還是要這樣喚我的名諱麽?”沈蘿微微紅了臉,有些尴尬地道:“相公。”
穆秦這才滿意的離去,青離低沉了語氣,“蜃。”帝蜃側眸看她,見青離神色有些怪異,便湊近一步問道:“你怎麽了?”
青離見沈蘿正朝自己行來,便忙道:“我好像聞到了魂魄的氣息。”帝蜃神色微微一松,“正常,哪家府裏沒死過幾個人。”青離卻凝神朝四周望了望,“不,不只一個,是很多。”
沈蘿帶了兩名侍女來,朝青離柔聲道:“姑娘,請随我來,我為你們安排了住處。”青離淡淡應了,她瞥了眼沈蘿的眸子,還是一只黑,一只棕。
不得不承認,這沈府很大,且建築設計精妙絕倫,不愧是赫城的大家,頗有皇家禦園的風格,廊道曲折,走起來卻并不累,而廊道的頂部則是種滿了紫藤,那樣豔麗的顏色,襯得這沈府更加的神秘。
“麗音閣”,很簡單素雅的名字,沈蘿先行進了房,屋內的各處都放了花,清新宜人,很是惬意,她引了青離和帝蜃坐下,又招呼那兩名侍女,道:“你們去準備些茶果點心來,我要好好招待客人。”
“是,小姐。”侍女柔聲應完便離去了,屋內便只留了三人,青離自顧倒了杯茶一口仰盡,解了渴,這才看向沈蘿,目光裏有些冷意,“說吧,何事要我幫你?”
她苦笑了下,将手中的紫藤放于桌上,道:“姑娘和公子是明白人,一定一眼便看出我不是常人。”帝蜃伸手拿過那株紫藤,細細看了,淡淡道:“不錯。”青離則沒有多語,沈蘿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我的身體還有另外一個人。”
青離緊盯住她的眸子,又轉眸看了看桌上那株紫藤,語意透涼,“你說另一個人,是指這花?”
沈蘿有些悲切的點了點頭,眼中有淚意湧現,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青離似乎又嗅到了魂魄的氣息,倏地起了身子,可屋內卻空無一人,什麽都看不見,她望着帝蜃,緩緩道:“你有聞到麽?”
帝蜃颔首,“自然,你不如等沈蘿将事情先說完。”有輕輕地叩門聲,“小姐,點心到了。”沈蘿深吸一口氣,将淚意收了回去,道:“進來。”兩名侍女端了幾盤子點心還有些時令的葡萄,蟠桃,吃相很是不錯。
她屏退了侍女,拈起一顆葡萄細細吃了,才道:“姑娘不必聞了,那是我的味道。”青離神色複雜地看向沈蘿,有些遲疑道:“你?”
她淡淡颔首,眼中一抹細微不可查的哀傷掠過,“不知姑娘有沒有聽過,人有魂,花亦有魂。”青離卻答非所問,“你是如何知曉我是渡魂使的?”
沈蘿一時怔怔,“是,适才那位同你們在一起的公子告訴我的,他說你能就我,救沈家。”青離悶悶不語,難道她說的那人,竟是秋靈?帝蜃挑了挑眉,“你且說下去,這花魂與你有什麽關系。”
青離這才重新坐了下來,難怪那秋靈要急忙離開,原來是将自己的身份告訴給了旁人,沈蘿伸手指一指這株紫藤,用細不可聞的聲音,緩緩道:“想必你們二位之前有聽說過沈府的事吧,我有八位姐姐,皆死于非命。”
她雖然在訴說自己的戚事,可眸中卻沒有傷感,青離心下已猜到了幾分,只聽得沈蘿又繼續道:“沈府世世代代能有此成就作為,皆是因為供奉了花神,也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廊道裏的紫藤。”
帝蜃冷哼一聲,“愚鈍無知的人。”沈蘿亦是自嘲般地笑了笑,“是呢,直至死去了八個姐姐,到我這裏,我才漸漸知曉真相,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青離從帝蜃手中拿過那株紫藤,湊到鼻尖輕輕聞了聞,有一抹淡淡的香氣,但這味道卻絕對不會是紫藤的。
帝蜃冷冷地道:“你繼續說。”沈蘿将眸子望向了窗外,似乎想通過這扇窗戶看到更遠的地方去,“其實我那愚鈍的父親并不知道,讓他發財的東西,不是花神,而是花魂,她與父親定下了契約,說要賦予每一位女兒極美的容貌,才能延續他的財産,但是是有代價的,必須将每一個女兒的夫婿作為交換條件。”
父親便想到了招親,果不其然,每一個姐姐都會有一個盛大而隆重的招親儀式,可新姑爺入府後,洞房的那一日亦是他們命喪之日。”
青離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沈蘿道:“你的父親竟連自己女兒的性命也不管不顧麽?”沈蘿喟然長嘆,“怎會不在乎,因為花魂只說要取姑爺的性命,卻并未說要取姐姐們的性命啊。”
帝蜃思慮了片刻,方道:“你可有見過姑爺們死去時的模樣?”沈蘿點一點頭,“自然是見過。”帝蜃繼續問道:“可是形如枯槁?”沈蘿瞪大了雙眸,看着帝蜃道:“公子怎會知道?”青離聽得帝蜃這麽一說,立時了然道:“你的意思是,這花魂其實是以吸取精氣為活是麽?”
他“嗯”了一聲,沈蘿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可我的父親在死了第一個姐姐後便終日神色恍惚的,也不大管事了。”
青離撫一撫她的肩,勸慰道:“這想必也是那花魂作祟。”沈蘿凄厲的一笑,“這樣說來,我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奇跡了,那花魂名喚紫芙,此刻就在我體內,自從八姐死後,她便上了我的身。”
青離愣了愣,問道:“之前擂臺上殺人的,并不是你吧。”沈蘿有些沉痛地閉上了雙眸,似是不願面對一般,“嗯,是紫芙,她說她要等穆秦,那麽之前的那些人就都得死。”
帝蜃輕輕嘆一聲氣,“好狠的女人。”青離卻覺得事情可能會有轉機,擡眸看向沈蘿,輕聲道:“你喜歡穆秦麽?”沈蘿面帶羞澀地點一點頭,“嗯。”
青離憶起穆秦喚她時,是溫柔的一聲“阿蘿”,且一個采花賊竟要娶她,實則是奇怪,那便只有一個可能,便是這穆秦,愛上了沈蘿。
帝蜃淡淡地問道:“紫芙也喜歡她,所以要讓你嫁給他,然後再設法将你除去,好永遠活在你體內,占用你的身體。”
他的話語說的是十分肯定,不帶一絲轉圜的餘地,沈蘿神色悲戚,“可我不願意,姑娘,你幫幫我吧,我放不下穆秦,我不甘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