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沈寄雪挑斷了秦執的腳筋, 又将數十根冰針打入他體內,掙紮間有一玉佩自衣衫中滑落。
她原本并未在意,然而一瞥之下卻發現那玉佩格外眼熟。
沈寄雪伸手一抓, 玉佩徑直飛入掌中,待她看清玉佩模樣,瞳孔驟然緊縮。
她轉向滿身是血的秦執, 雙眸幽深, 仿若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這玉佩、哪來的?”
秦執死到臨頭,哪還管得了那麽多,忍着痛冷笑一聲,“我憑何要告訴你。”
沈寄雪蹲下|身子, 并指點在他額間, “是你自己說, 還是我抽取你的記憶來看,你來選擇。”
抽取記憶被人界列為禁術之一, 蓋因被抽取者會所遭受的痛苦遠非常人能忍受, 實在有悖人道,就此被束之高閣不再教授。
秦執怎麽也沒想到沈寄雪出身名門正派,竟會這等禁術, 他不知沈寄雪突然問這玉佩做什麽, 但觀她神色應很是重要,便暗自思量這玉佩能否換他一命。
沈寄雪豈會不知他那點打算,輕啧一聲,眼中閃過厭惡, 她調動靈力彙聚指尖,化作長針刺入秦執額心, 沿着經脈直指記憶深處。
“啊!!!”
“我說、我說!!!”
秦t執眼前痛得發黑,耳邊嗡鳴不止,只覺身上的傷口都沒那麽疼了,整個世界天旋地轉,魂魄都要被撕裂一般。
沈寄雪收了手,便聽他粗喘幾聲如實道來,“這玉佩是個不錯的護身法寶,是師尊給我的,具體來源于何處我并不知曉。”
“你師尊是何人?”
秦執被她話中殺意驚得一抖,顫聲道,“是、是蒼嶺派掌門,宋逢山。”
話音剛落,一道冰棱落下穿透胸腔,秦執當即便沒了聲息。
沈寄雪摘下他腰間的令牌,掃過“蒼嶺派”三個字,起身一步邁出,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蒼嶺派。
“掌門,有一女子持師叔的令牌上門,說有要事相商。”
靜心盤坐的宋逢山皺眉,“都這個時辰了,究竟是誰?”
“她說、她說她是、沈微雪。”
門外弟子的聲音越來越抖,尾音落下時,屋門被一道劍氣劈開,宋逢山當即捏訣召出靈劍,擋過劍氣直直刺向門外。
“噗——”
利刃刺入血肉,宋逢山擡眼望去,卻只看見內門弟子噴出一口血來,眼含驚詫緩緩倒了下去。
門外再無他人。
他面色不變召回靈劍,仿佛殺的不是自家弟子,雙眼一眯厲聲喝道,“何人膽敢闖我蒼嶺派殺人,還不速速現身!”
寂靜之中,一道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沈辭柯你可認識?”
宋逢山心中一驚,翻身而起,劍刃一轉向後刺去,銀發女子微微側身,手中墨骨銀絲的扇子抵住劍刃,他竟撼動不了分毫。
眼見離得越來越近,宋逢山正欲後撤,反而被她一把抓住衣領,扇子輕輕一敲,他手中劍應聲而斷!
本命靈劍被毀,饒是大乘期的宋逢山也承受不住,他硬生生壓下喉間翻湧的血腥之氣,雙手掐訣身後火龍沖天而起,直奔女子而去。
哪知下一瞬突然出現一條銀龍,身帶冰霜順着火龍之軀層層纏繞而上,任憑火龍如何掙紮都逃不開它的囚制,只能哀聲怒吼,徹底被凍在寒冰之中。
那銀龍身軀盤着冰塊,巨大龍頭垂下,張嘴便要去咬宋逢山,卻被她拍開,“別鬧。”
“我還有話要問。”
那銀龍格外聽話,輕吐龍息縮小身軀,乖乖趴在了她的肩上。
宋逢山還沒來得及驚訝,便覺腳底寒意攀升,寒冰蔓延而上,最終停留在他脖頸處,只留了腦袋出來,其餘皆被凍了個徹底。
那扇子和寒霜一出,再加上三千銀絲,宋逢山想不知道她的身份都難。
“沈微雪,我蒼嶺派沒招你沒惹你,為何夜闖我派?”
沈寄雪負手立于原地,肩上的銀龍對着他呲了呲牙。
她提着玉佩伸至他眼前,“你那徒弟告訴我,這玉佩是你給他的,既如此,你該認識沈辭柯。”
宋逢山眯了眯眼,強撐着問道,“沈辭柯是你什麽人?”
“你果然認識他。”
沈寄雪怒從心起,一時間雙眸染血,滔天殺意驟然釋放,鋪天蓋地朝宋逢山壓了過去。
他猛地噴出一口血來,眼中滿是震驚,“你、你究竟是誰!”
沈寄雪随手召來斷劍,穿透寒冰一寸一寸插入他的胸口,“是你殺了他。”
宋逢山面目猙獰,直直瞪着她,放聲大笑起來,“是我殺了他又何妨!”
“我那師弟與魔族女子私定終生,甚至還生了一個孩子,害我蒼嶺派受千夫所指,害師尊顏面掃地,我不過是清理門戶罷了!”
沈寄雪指尖輕顫,怒極反笑,“道貌岸然。”
“他不過是想要與心愛之人相守終生,甚至自請離開蒼嶺派,你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欲,才對他趕盡殺絕!”
“是又怎樣?”
宋逢山嗤笑一聲,面上浮現嫉妒之色,語氣漸漸癫狂,“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師尊竟還想着将掌門之位傳給他,那我呢?!”
“師尊曾親口說要将掌門之位傳給我,他比我後|入派百年,卻天資卓絕,區區百年便凝成金丹,師尊看重他也就罷了,憑什麽要将原本屬于我的掌門之位傳給他!”
他森然一笑,“所以,我便借探望他為借口,将他約出來殺了。”
“可惜啊,竟被我那好弟妹看見了,”宋逢山神色陰毒,“若她沒看見,我還能看在沈師弟的份上多多照顧,但她看見了,我豈能留她?”
“所以,你便派人一路追殺,”沈寄雪雙眸沉沉,猶如深淵,“直至将她殺死。”
“正是。”
宋逢山微微一笑,欣然承認,大有死到臨頭不吐不快之意。
他回憶起當時場景,“我那小侄女長得真是雪白可愛,哭着喊她那早已死去的娘時,讓人忍不住心疼,但孽種留不得。”
“所以你送了她穿心一劍,還将她扔進了魔獸林。”
話已至此,宋逢山對她的身份有了猜測,他眉頭緊皺,“你、你沒死?”
魔獸林地處魔界、人界交界之處,其間危險重重,一旦遇上兇悍魔獸九死一生,即便是魔界中人也不敢輕易闖入。
他将那小姑娘扔進去時不過三歲,怎會活到現在?!
“不、不會的,”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殺沈辭柯乃是數千年前,你入玄霄宗不過數十年,怎會是他的女兒!”
沈寄雪貼近他耳側,音色沉沉滿是殺意,“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
“若非你将我扔進魔獸林,我也不會碰見師尊,自然也不會知曉我天生魔骨,極适合修殺生道。”
殺生道?
殺生道!
這六界之內只有一人修殺生道!
宋逢山轉頭,與那雙染上猩紅之色的眸子對視,心中懼意徹底爆發,寒冰悄然蔓延,他的喉嚨只能發出淺薄氣音,嘴唇顫抖着一張一合,“你、你是······沈、寄······”
話尚未說完,他面容猛地扭曲,眼睛瞪大到極致,幾乎要脫眶而出。
沈寄雪側眸看他,修真界堪稱大能的蒼嶺派掌門,于她而言不過蝼蟻。
“必死之人,也配直呼本座名諱。”
宋逢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寒冰将他從頭至尾徹底凍住,沈寄雪手中扇子一敲,冰塊碎裂聲響起,最終連帶着裏面的人裂成幾塊摔在地上,斷裂處可見血肉。
沈寄雪握緊手中玉佩,珍而重之地收入懷中,尋了數千年,今日終于大仇得報,實在快慰。
“吾今後該換你什麽?”十四懶懶地甩了甩尾巴,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樣。
沈寄雪笑了笑,“随你。”
“那就叫阿雪吧,”它擡起頭,龍鬃安慰般輕輕拂過她的臉,毛茸茸的,“反正都有個‘雪’字。”
“我是你主人,”沈寄雪挑眉,“怎反倒顯得你才像是主人?”
十四頓時飛離她的肩膀,咋咋呼呼道,“若非吾纏住那火龍,你豈能輕而易舉抓住那敗類!”
沈寄雪知道再說下去又要被它吵得頭疼,便順着它道,“是,還要感謝十四幫我。”
“哼,”它揚起腦袋,在半空中盤旋幾圈,“那可不。”
她笑着嘆了口氣,正欲離開,卻聽十四驚呼一聲,“阿雪,快過來看、這是什麽?”
沈寄雪見他停在一個冰塊上方,緩步走了過去。
凍在冰塊內的是宋逢山上半身,插進他胸前的那柄斷劍正好撕開了他的衣裳,露出了一道黑色印記的邊緣。
沈寄雪揮手,寒冰消退,露出裏面的屍塊,她拔出斷劍挑開遮擋衣物,這才看清那道印記。
那道印記呈火焰狀,其上纏繞枝蔓,乍一看猶如毒蛇般,令人望之生厭。
她眉頭驟緊,蹲下|身子細細查看,十四随之湊近,“這、這是不是修羅印?”
沈寄雪面色一沉,“正是。”
與血摩羅和血月靈花不同,修羅印作為修羅族掌控的三大秘法之首,會直接烙在神魂之上。
身負修羅印者,受為其烙上印記的修羅族驅使,一旦不遵從主人的指令,就會承受神魂灼燒之痛,
修羅族數萬年前被封入無盡之淵,宋逢山不過千年修為,怎會身負修羅印?
她調出水鏡,不足片刻,符星荏的面容出現在其中。
沈寄雪面色不變,如例行公事般問道,“封印如何?”
“我剛到此處,問得可真是時候,”符星荏見她不接話,無趣地撇了撇嘴,随後側身讓開,露出身後封印大陣,“喏,封印好好的,分別來自六界把守此地之人也并無異樣。”
“好,我知曉了。”
沈寄雪切斷水鏡,t垂眸看向修羅印,心中沉重。
“整個無盡之淵,乃至去過無盡之淵的人,恐怕都被修羅印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