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六
自從長洲死了之後,雲樂先開始惋惜了一段時間,後來也就漸漸淡忘了,至于錦城,親弟弟的死亡似乎也沒對他造成太大打擊,也只是在知道消息時愣了一下。
後來雲樂擔心錦城會太傷心就派人去渚清苑接來了來過一次雲樂殿的季鷹。
當時季鷹和錦城一起來了雲樂殿,但只有錦城一人留了下來,季鷹則是繼續回到了渚清苑。
雲樂還看着不想離開的季鷹開玩笑道:“如果你以後武功學好了,本宮可以允許你來雲樂殿當侍衛長。”聽了雲樂的話季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只要自己武功學好了,也可以留在公主身邊了嗎?還好公主只說了武功,要是其他的自己可就不行了!
就聽到季鷹保證的語氣說道:“公主,季鷹回去一定會努力的!”自從季鷹那次回去以後,就再也沒聽到過他的消息了。
浸月進到內室,看到正在看着一盆花發呆的雲樂說道:“公主,渚清苑的季鷹公子已經來了,公主是要見他還是直接讓他去松清居?”
“不見了,讓他直接去松清居吧。”雲樂倦倦地說着。
“是,公主。”
浸月退下之後雲樂覺得悶在屋裏太無聊了,就離開了寝宮,不知不覺來到了湖月軒的後院,那個種滿了千華的院子。
這時的千華花期已經過了,雪白的花瓣飄零了一地,雲樂小心地來到那棵大樹下,靜靜地坐着,不禁又想起了第一次見長洲時的場景,那個笑容怯怯的男孩。
一轉眼,他們已經一起生活五年了,即使一開始她只是把他當成阿胥的替身,後來發現他變了也的确想過不要他了,可真當他已經死了時,又不免有些傷感,畢竟也一起生活了五年,難免有些感情。
“唉,阿洲,不知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壞,從來沒想過你真正的喜好,只是把阿胥喜歡的一切強加在你身上,還有阿城也是,我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你們。其實那時候我是真的想放你自由的,可是,我又舍不得阿胥,所以還是自私的留下了阿城,或許我真的很壞吧,可這就是我,自私的雲樂,即使知道別人痛苦還是我行我素,只要自己開心就好了!”
雲樂在千華花田裏待了很長時間,直到太陽快落山了才離開,離開時還帶走了兩顆千華的種子。
松清居裏
“阿城”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正在整理藥材的錦城聽到聲音後,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過頭去,就看見了一個身穿黑色窄袖收腰長袍的少年正站在不遠處,古銅色的臉棱角分明,雙眼帶笑的看着他。
“鷹?”錦城疑惑地道。
“嗯,阿城,幾年沒見,都快認不出我了吧!”季鷹打趣道。
“嗯,的确變化很大,我都快認不出了。”
“你怎麽來了,是樂兒讓你來的?”
“嗯”季鷹皺着濃眉,支唔着說道:“公主說怕你因為長洲的事太過傷心,所以就讓我來了。”說道長洲,這個總是笑嘻嘻的少年也不免有些傷感,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雖然阿城有些冷漠,可感情還是好的,現在阿洲走了,唉……
“其實我已經跟樂兒說了我沒事的。”錦城淡淡地說着。
“阿城,以後我就要留在雲樂殿了,公主說了要讓我當侍衛長呢!”季鷹沒過一會又大聲地興奮說道。
“是嗎,鷹終于也能留在這裏了。”錦城面上帶笑着說道。
夜幕降臨,點着琉璃燈的雲樂寝宮裏,錦城正捏着一顆黝黑圓潤的種子靜坐着。等雲樂換好衣服出來後,錦城有點疑惑地問道:“樂兒,這裏怎麽會有顆種子?”
雲樂聽了漫不經心地道:“怎麽啦,這是我今天去了千華花田随手撿的。”
“沒什麽,樂兒是想把它種出來嗎?我也可以幫樂兒種的,別弄髒了手。”
聽了這話,雲樂才道:“我本來是打算留着的。”
“樂兒,讓我試試吧,一顆種子就不用留着了,我會種得很好的,到時候樂兒倒可以留着那盆花。”錦城笑着開口。
“好吧,好吧,那你可要快點哦!”
雲樂今天想了很多,對錦城她覺得有點愧疚所以也就答應了。
“嗯,樂兒,明年你就可以看見了。”
“好了,阿城,我困了,先睡了。”
“好,樂兒,那我先去沐浴然後再過來。”
“嗯”雲樂打着哈欠應聲道。
錦城離開時順便也帶走了那兩顆種子。
“公主,公子說怕公主無聊,又聽說公主最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就送來只小狗,給公主解解悶。”
松清居的小厮手裏捧着一只小狗恭敬地對雲樂說道。
“嗯”雲樂示意浸月接過那只毛色純白的小狗,狗很小,兩只手剛好捧住,雲樂一眼就喜歡上了,一直以來她都特別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
“浸月,去,拿些糕點來,本宮看這狗該是餓了,一直動個不停呢!”雲樂看着懷裏雪白的一團,不禁好笑地說着。
“是,公主。”
不一會兒,浸月就拿回了一盒甜香的糕點,雲樂親自捏着一小塊想喂給小狗吃,可小狗卻怎麽也不肯吃,還是動個不停,不得已雲樂只好放下了小狗,剛一放下,就見小狗跌跌撞撞地轉了幾個圈就跑了出去,雲樂也沒阻攔,就讓它出去玩玩吧。
傍晚的時候,雲樂見小狗還沒回來,就派人去尋找,幾乎找遍了整個雲樂殿,才在湖月軒的後院門外發現了它,已經死了。
雲樂知道後雖然并不太傷心,卻很疑惑,怎麽好好的就死了,也是在湖月軒,就像阿洲一樣。
想到這,雲樂讓人去找到了那個小厮,被帶進來時由于驚吓,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發抖,“公主,奴才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前幾天還好好的,奴才也不知道它今天是怎麽了,奴才……”
“好了,公主還沒問你呢,這麽慌張做什麽!”一旁的浸月打斷了他的語無倫次。
“本宮問你,這幾天它有沒有什麽反常的行為,比如暴躁,不吃東西?”
“回公主,并沒有什麽反常,也一直很溫順的。”
過了一會,又急忙補充道:“對了,大概半個月前,茂茂不知道跑去哪了,奴才找回來以後發現它非常容易沒精神,奴才以為它病了,可是沒過多久它又好了。”
“那這麽說就是今天才會突然這樣,去了湖月軒之後。”雲樂喃喃地說着。
“好了,你退下吧。”
“公主,錦公子說小狗是因為之前不知誤食了什麽東西,今天才會突然這樣,也有可能是因為千華的花香才引發了提起發作。”
“是因為千華嗎?”雲樂皺着眉道。
“樂兒,”
錦城從外面進來,“我剛才來時見到湖月軒的小厮正往後院去,說是守着後院的老伯病了,想回家修養。”
“嗯?怎麽又是千華,阿城,你懂醫,和我一起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雲樂忿忿地說道。
來到湖月軒後院,見了那位老伯,錦城卻說他不知中了什麽慢性□□,已經活不長了,可能就是千華才提前發作。
雲樂不禁懷疑長洲的死可能就和千華有關。
“阿城,你送我的那只小狗還有看守千華的老伯都是因為千華,阿洲會不會也是因為千華?”
“嗯,阿洲一直在種千華,那些種子也不知道從哪收集的。”
錦城低聲說着。
靜默了一會兒,雲樂平靜地說道“來人,拿火把來。”
不一會兒,就有小厮拿來了一束熊熊燃燒的火把,小心地遞給了雲樂。
雲樂拿着火把,推開那扇木門,留下衆人,走了進去。
靜靜地看了一會,然後一使勁把火把扔進了花叢中,正值秋季,幹枯的花瓣落了一地,火苗很快就蔓延開來,豔麗的火花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一切,連同花瓣和地上的種子,還有那棵依舊碧色的樹。
雲樂從始至終都平靜地看着,直到火快熄滅了,才轉身走了出來,漠然地說道:“走吧。”
錦城看着大火過後一片焦黑的土地,清雅的臉上眼神卻冷漠如冰,“阿洲,你終是沒能如願留下來。”
千岩院裏
新住進雲樂殿的季鷹興奮地不停走來走去,哎呀,真是不敢相信,我竟然真的留在了公主身邊,以後我一定要更努力,好好保護公主!
依舊一身黑衣的季鷹內心鄭重地下着決定。
讓公主開心是他從小的目标,随着年齡的增長,這個目标只會愈發清晰。
“季鷹公子,”
院內的小厮小聲地喊道。這位穿黑的公子看起來好兇哦!
“嗯,什麽意思?”
聽到聲音,季鷹轉過身問道。
只要季鷹不笑其實看起來還是很嚴肅的,難怪小厮會怕他。
“公主說如果公子休息好了,明天就可以上任了。”
“知道了!”
明天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能讓公主失望!
一轉眼四年過去了,一年前及笄禮時皇帝蕭故淵就有意讓雲樂早日和錦城成親,他自己的身體愈發不好,就想早點親眼看到女兒成親,對于錦城,他還是很看好的。
當時雲樂說還不想太早成親,愛女心切的皇帝也沒舍得逼迫,就又拖了一年,這一年裏,他的身體也每況愈下,整個人似乎蒼老了十歲,再也不見當年的意氣風發。
看着這樣的蕭故淵,雲樂不禁紅了眼眶,強顏歡笑道:“父皇,這幾天阿城一直問女兒什麽時候成親呢,哼哼,他着什麽急,我還要父皇給挑個好日子呢!父皇,你說好不好?”雲樂把頭枕在蕭故淵的膝蓋上,擡起頭笑着問道。
“那當然,我的寶貝可不能受了委屈!”蕭故淵揚起眉驕傲地說着。
“其實父皇早就準備着了,只等樂兒點頭了,日子就定在下個月,樂兒說好不好?”
蕭故淵輕拍着雲樂的背寵溺地說。
“嗯,父皇準備的,自然是最好的!”
一個月後,公主大婚,普天同慶。
作為蕭國最受寵的長公主,婚禮當然是極盡奢華。
雲樂殿的寝宮中,一聲豔麗紅妝的雲樂正坐在梳妝鏡前,任皇後應離妝一下一下輕柔地給她梳理長發。
手指不停地穿梭在如雲的發絲間,不緊不慢,不焦不躁,一點一點地,散開的長發被挽成了一個華美高貴的雲髻。
胭脂輕點朱唇,輕輕給臉頰撲上粉,拿過畫筆,畫過纖長的眉,勾勒出微微上挑的眼角。
雲樂愣愣地看着鏡中的自己,鮮紅如血的嫁衣,從來沒梳過的繁複的發髻,兩頰微紅,畫了眼線的眼睛狹長,眼角向上微微挑起,雙唇因被點上胭脂也格外的紅豔,眉間的一點朱砂更顯妖嬈。
這是自己嗎?
雖然重活一世但和上一世的模樣其實并沒有多大改變,只是眉間多了一點朱砂。
活了兩世的雲樂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自己。不禁看着出了神。
“樂兒,樂兒,怎麽啦!”皇後輕聲喚到。
“哦,母後,沒什麽,只是想着女兒今天就要成親了,舍不得父皇母後。”雲樂有點憂傷地說。
“公主府離皇宮也不遠,樂兒還可以随時回來的,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快別說了……”
說着竟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樂兒,今天就是真正長大了,哎,不說了,不說了,”
皇後擡手揉揉眼睛,“來,樂兒,這是母後的娘親送給母後的,現在母後送給樂兒了。”
說着褪下了手腕上一只通體鮮紅的镯子套在了雲樂手上,拍拍雲樂的手背,“樂兒,吉時快到了,母後扶你出去。”
蓋上蓋頭,雲樂随着皇後走了出去。
“今天就要嫁給阿城了啊!”
外面陽光正好,喧豗城內到處都是張燈結彩,喜慶一片。
從雲樂殿一直到公主府的這段路都鋪上了鮮紅的地毯,上面飄零着香氣濃郁的花瓣,微風吹過,帶走了花香,整個喧豗城都彌漫着甜甜的香氣。
大街上人聲鼎沸,人們都興高采烈地看着,笑着。
前方擁擠的人群被一群身穿黑衣的禁衛軍分成兩排,街道似乎一下子變安靜了。
不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不一會兒,視線中出現了一匹雪白的駿馬,馬背上的錦城一襲大紅寬袖長袍,漆黑的長發不似平常松松挽着,此時被一根鮮紅的發帶高高束起,直垂腰際,微風拂過,吹動了額前的幾縷碎發,輕柔地劃過臉頰。
四年過去,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清雅溫潤的臉上此時正帶着如沐春風的笑意。
身後的馬車也緩緩行着,紅紗随馬車的前行飄飄揚揚,一圈一圈地飛起,車內的紅影依晰可見。
雲樂坐在車內,掀起蓋頭一角,透過紗幔向外看去。
馬車兩邊擠滿了人,臉上大多帶着喜悅,宮娥捧着花籃,一路上不停地撒着花瓣,視線所到之處都是一片喜慶的紅。
最前方,雲樂看見了和自己一樣一身紅衣的錦城,“唔,從沒見過阿城穿紅衣呢,其實紅衣也挺好的。”
低頭看着自己的嫁衣,摸摸腕上的镯子,“今天就要阿城成親了呢,嗯……母後說女子出嫁前都會緊張的,現在心撲通撲通地跳着,好像是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