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半個月前,溫淳被綁架的那天下午。
方路南着急沖動,只想直接沖出去,單槍匹馬拿錢去救人。還是譚臨攔住了他,想到一個辦法:找白意的那個法醫同學,通過他聯系派出所裏信得過的刑警。
方路南答應了。
白意的法醫同學正義感強,本來就對陳北及的案子存疑頗多。聽說突破口出現,求之不得,和他的法醫前輩一起幫方路南和譚臨聯系了幾個信得過的老刑警。
也是他們運氣好,那天馬隊長正好休假。幾個刑警裏有個副隊長,和馬隊長早就争得你死我活,一聽這事老馬很有嫌疑,大手一拍就決定幫他們瞞着馬隊長做這次救援行動,派遣警力。
幾個刑警把他們偷偷帶進了派出所,調出監控,找到了溫淳被綁架前的最後一幕。
她拎着一塑料袋的黃酒,離開了小超市。轉過街角進入監控死角,就再失去了蹤跡。
這幾個老刑警都是從事這行多年的,偵查能力極強。他們排查了一個多小時,終于發現一輛可疑面包車,是輛舊車,卻沒有牌照,還在案發時間段內駛離那片區域。
顯然,他們并未料到自己會被發現。這輛面包車在城裏繞了幾圈,然後就駛離了市中心,開往郊區。
全程都在監控的記錄下。
最後,面包車停在了城外一個偏遠的工業園區內。
警察制定營救方案,譚臨陪着方路南在一旁焦灼等待。
方路南手心冰涼。他活了這麽大從沒知道什麽是怕過,溫淳是他唯一的軟肋。
他想過最壞的結果——但是一想到他就無法呼吸,心裏湧上的是一種比死亡更深的窒息恐懼。
晚上八點,營救正式開始。
方路南帶着他在一天之內籌好的現金,走進了綁匪約定的爛尾樓裏。
他們要求五百萬,他還多準備了一百萬。
只要溫淳能平安回來,什麽都可以。
他進了房間,看見溫淳了。
她歪着頭,渾身無力地躺在地上,閉着眼睛,嘴裏塞着一塊破布。綁匪有四五個人,讓他走過去,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方路南照做。
他将錢扔給他們,結果虛軟無力的溫淳。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胳膊一陣劇痛,一股熱流湧上,他差點昏死過去。
方路南扶着溫淳,咬牙轉過頭。
暗處走出的男人,一身黑衣,戴着眼鏡,嘴唇極薄,氣質凜然。他将手中的小刀一點一點地推入方路南的身體,神色自若,動作不緊不慢。
方路南渾身宿栗。
身後的綁匪顯然也吓傻了。
他們只是接到雇主的要求,要綁這個叫溫淳的女人,拿到錢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怎麽這時候還莫名其妙地多出來一個人,過來捅人刀子呢?!
“你是誰?!”有人怒喊了一聲。
來人拂了拂手上的血痕,自報家門。
“陳欽。”
陳欽。
方路南的大動脈似乎被刺破了,血流如注,沒幾秒鐘的功夫,他就再也忍不住,倒地昏死過去。
等方路南再醒來,已經是在醫院裏了。
營救行動很順利,綁架團夥被一網打盡。
警察破門而入時,爛尾樓裏只有奄奄一息的方路南和溫淳,還有不知所措的罪犯。
再沒有其他人了。
雖然綁匪一再聲稱,自己并未想把方路南殺死,那一刀也不是他們所為。
然而,現場沒有旁人,他們也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方路南又危在旦夕,險些喪命,根本無法作證。
公安局差一點就這樣認定了這個案件——
綁匪因為錢綁架了溫淳,看到單獨前來的方路南後,心生歹念,想将他一起殺人滅口。
還是譚臨發現了不對勁。
那群綁匪一個勁兒地在說,是一個叫“chen qin”的男人想殺方路南,不是他們。再問他們“chen qin”在哪裏,是誰,他們又支支吾吾,根本不知道從何說起。
公安局認定綁匪在随便扯謊,譚臨卻覺得不是。
因為,他恰好就認識一個叫“chen qin”的人。
确切地說,他叫陳欽,是譚臨在新聞上看到過的,陳北及的哥哥,陳家公司現任的董事長。
若這是巧合——
不,這不可能是巧合。
譚臨将這事和警察說了,所有人都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他說的這個叫陳欽的可是那麽遠的大都市裏的大老板,怎麽會和小縣城裏的一樁謀殺案扯上關系呢?
所以,當第二天馬隊長介入之後,此事便不了了之。
幸好,方路南被搶救過來了。
他被送醫院得及時,又是這案子重要的證人,受到了嚴密的保護。
溫淳只吸入了一些迷藥,後半夜就醒過來了。
她趴在方路南的病床邊等了他整整三天。
第三天,方路南醒來之後,先是吻了吻溫淳,然後也向來收集證據的公安人員說了那個名字。
陳欽。
*
“你知道公安局順藤摸瓜抓到誰了麽?”方路南問。
方路南說到這裏,程樹已經什麽話說不出來了。
“童苓。”方路南頓了頓,“你知道童苓是誰?”
“……不。”
“是他媽媽。是譚臨他媽媽。”
程樹極短促地“啊”了一聲。
四面八方的海水湧來,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嚨,窒息感奔湧而上,她渾身冰涼,什麽話都講不出來。
“你知道在陳欽身上發現了什麽事麽?”
“……”
“他已經殺過人了。”方路南一字一頓。
“他殺了自己的弟弟,陳北及。”
“咚”地一聲。
程樹的手機應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