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與願違
“還好嗎？”耳邊有聲音響起。
池幸司——頂着另外一個面孔的曲澤鐘狠狠地晃了晃頭。
“你還好嗎？”對方不屈不撓地又問了一遍。
“嗯，還好。”曲澤鐘開口，發現自己已然變了聲。
“哦？發現了嗎？你的聲音變啦。”對面的聲音很激動，“你的面容變成如此我就已經很驚訝了，沒想到你的聲音也可以做到這樣的變化。”
曲澤鐘頂着池幸司的臉，清醒了過來。
“哥哥！哥哥！”耳邊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池幸司睜開眼。
“嗯，我醒了。”他悶聲回答。
“沒醒徹底的，我強制喚醒你将近十分鐘，你才醒。”“曲澤妍”略帶責備地看着他，“早說了不要用這種辦法，對身體消耗很大的。如果不是一開始就給你植入腦電波幹擾系統，別人怎麽可能不發現你早就醒了。”“曲澤妍”口中的別人，指的是已經植入池幸司體內的警隊生态系統。
“是啊……幸好都在一開始，就做好準備了呢……”池幸司苦笑，“有人來找我嗎？”
“目前沒有。”“曲澤妍”連接了周邊的傳統監控，只要有人靠近，就會觸及警報。
傳統網絡與人體生态網絡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網絡體系。二者雖然有交集，但在人體生态網絡看來，傳統網絡屬于依附的存在，所以自人體生态系統投入使用并普及後，人們對傳統網絡的忽視程度就如同人們看向清潔工和垃圾車、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電梯裏的監控等等一樣，明明無法失去，卻可以做到熟視無睹。
與“林濟仁”人工智能系統不同，“曲澤妍”屬于非人體生态系統的網絡鏈，是連接傳統網絡的非傳統人工智能。
池幸司站在窗戶邊看着外面。
外面一片漆黑。
“哥哥，你不怕被抓嗎？”“曲澤妍”委屈地問。
“……事情現在還沒有着落，調查組雖然查到了你，但深入下去依然很難，而且事情隔了這麽多年，确實也怪我耽擱了……”他的頭抵着玻璃。
背後的白幕上還明晃晃顯示着曲氏父母死前的畫面。
“起碼，哥哥是真的繼承了爸爸媽媽的遺志啊。”“曲澤妍”走過來，安慰他。
他忍不住笑，笑得好開心，“你知道嗎？這句話是我親手編寫進你的基礎邏輯系統裏的……我聽這句話，聽了不止千遍……”
“一千二百七十四遍……”“曲澤妍”回答他。
“就算一天聽一遍，也聽了快三年……”池幸司控制不住地笑着，“哎呦，好好笑啊。”
“哪裏好笑？”“曲澤妍”輕聲問道。
“就是好笑。”池幸司笑着。
他笑了好久。
久到連自己都忘記了有多久的釋懷，他的臉色才非常緩慢地冷了下來，“太好笑了，導致有的時候我都會忘了，爸媽真實的想法，我真實的想法”
“曲家和警隊生态系統有些關系。”張利鋒以及一衆警隊高層，在全封閉無網環境下召開一場秘密會議。
“曲家最早是A市的芯片提供方。雖然不提供核心技術，但也是非常重要的核心硬件設施。”張利鋒總結，“因為要的急，所以有一批芯片是從曲家外包出去的。外包審核的流程也都經過了當時A市的領導層，非常謹慎且沒有任何問題。”
“非常謹慎，且沒有任何問題，”張利鋒重複道，“現在看來，當時有多謹慎且多沒有問題，現在我們面對的敵人就有多強大且難以抵擋吧。”
“等中标結束，事情又過去了很多年之後，曲家才出事。”張利鋒列出證明材料，“出事的起因，經我們推測，是曲家在自查自糾過程中，因技術進步，終于發現了既往芯片的系統漏洞。”
“而那時，事态發展為時已晚，芯片漏洞已經植根于警隊生态系統，再想根除，只能像眼前這樣徹底停止警隊生态系統運作，改用外接設備……”他停頓了一下，腦海裏不由得想起那個從未謀面的卻讓自己站在這裏的年輕人，他定了定神，接着開口，“只有這樣，才能徹查警隊生态系統的核心問題。”
“曲家當年發現芯片漏洞沒有什麽舉措嗎？”有人問道。
“有的，有的……”張利鋒的聲音低了下來，“曲家曾試圖聯系過上級，但均被未經審核不予批準為理由将聯絡書退回。而且……沒過多久曲澤妍就出了事，曲家全家又遷移至國外，此事之後便無人再提，”
“無人再提啊……”又有人嘆息。
“是，無人再提。”張利鋒低着頭，“曲家并非沒有試圖聯系，但終究事與願違……”
有支持的聲音紛紛響起。
“此事不可以姑息。”
“對，絕不能姑息。”
“一定要查明真相！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犯人是誰，竟貶損警隊聲譽。”
耳邊的聲音絡繹不絕。
張利鋒緩緩擡頭，突然似乎看見林濟仁的影像在會議室裏閃現了一下。他眨了眨眼，那個影像完全消失不見，好像只是他的一個幻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