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深淵的盡頭是什麽?
無盡黑暗還是白茫一片?
淩兮從一片虛無中睜開眼睛,明明一切都看得清晰,卻又什麽都看不見。
萬物法則存在的形式以所見人所想為形态,淩兮再睜眼時便看到一個巨大的法則輪盤,懸浮在虛無之中,淺淡的金光萦繞在四周,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
“原來在龍女眼中,我是這樣的。”
低沉的聲音響起,淩兮立刻明白,這是自己臆造的天道聲音。
“我這次獻祭成功了嗎?”
“可以這麽說。”
話音落下,法則便在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柳暗花明。
淩兮踏入充滿煙火氣的前方,虛無消散,人群喧嚣。
不遠處的拐角處有一個小女孩,紮着羊角辮,奶聲奶氣地問道:“奶奶,我們是到了枉死城嗎?”
慈眉善目地老奶奶點點頭:“對啊。”
“那我們要在這兒待多久?”
身邊的一個小攤販笑了:“枉死城只進不出,小姑娘,你和你奶奶怎麽會到這裏?”
小女孩撓了撓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光陰流轉,淩兮目之所及變了個模樣。
之前還人聲鼎沸的枉死城開始死氣沉沉,不斷有三千小世界的生靈在此處停留,他們把這兒當成副本一般的存在,有意無意地掠奪靈氣,枉死城漸漸變成了死城。
枉死城徹底沉寂,最後成了個吸收無盡怨氣之處。
再後來,幽冥龍族在這裏建立了離臺。
“每一個三千世界的亡靈都會路過離臺。”
法則聲音換成了小女孩稚嫩的音色。
淩兮一瞬間便明白了法則的言外之意,“對于天道而言,逆天的龍族是個不該的存在,既然他們沒有錯。”
法則沉默了,過了會兒方才重新出聲:“你說得對,但是這違背了我的法則。”
“你的法則是什麽?”
“不幹涉,不參與,不阻止。”
似乎是自己的回答給了自己底氣一般,小女孩的聲音理直氣壯了許多:“我從沒有要求你獻祭自己,是你自己認為的。”
“我也沒有不容龍族,是龍族自己放棄的。”
“法則從不偏袒任何一種存在。”
淩兮幾乎被氣笑了,卻又無從指責。
的确,天道從未暗示這些。
“我出生起,弑龍雷劫就一直追着我。”
法則似乎又有點心虛:“因為你天生魂魄殘缺,神魂不齊的,很容易成為滅世者。”
“那我為什麽神魂不齊?”
“因為你母親懷你時參與神魔大戰……”
淩兮默然,她真的無從反駁。
“那你現在想讓我做什麽?”
法則頓了頓:“我不會讓你做什麽的,我不會幹涉一切。”
絕了。
淩兮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該怎麽出去?”
法則不說話,如果法則可以實體化的話,估計此刻他應該抱着膝蓋蹲在角落裝不存在吧。
“你怎麽來的就怎麽出去。”
淩兮:“……”
苗疆神廟外,殷誠撐着最後一絲氣力将幽冥路收入體內後,倒在地上的何昕也醒了過來。
何昕醒來就看見殷誠渾身是血撐着手扶着膝蓋,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
直到殷誠的視線轉過來盯住她手裏的方鏡,“誰給你的?”
何昕将方鏡遞給殷誠的同時回答道:“這個特辦處的東西。”
殷誠滿是血污的手一把奪過方鏡,這種障眼法自然瞞不過他,方鏡入手的瞬間便化作一塊白瑩如玉的鱗片。
“原來如此……”
殷誠将鱗片按在心口,一時間哭笑不能。
就在特辦處的衆人趕來時,殷誠的身影逐漸虛無,終于化為點點星光,最後一段幽冥路也退入黑暗,歸于虛無。
銀杏葉落,春去秋來了幾個來回。
路北大街外的一所小學臨近放學時分,校門口聚集了不少接送的家長。
何昕艱難地找了個停車位,火急火燎地趕到校門口,剛好趕上放學鈴響。
之前都是孩子他爸黎樂接送,這還是她在孩子一年級以來第一次接孩子放學,難免有些手忙腳亂。
順着人流來到校門口的黎鶴小朋友一眼就看見擠在人群裏的媽媽,拽着小夥伴顧藿的手就往何昕這邊擠。
“媽媽媽媽。”
何昕牽住黎鶴的手,帶着兩個關系好的小夥伴朝着停車處走去。
“今天在學校乖不乖啊?”
話是問黎鶴的,但是何昕的視線卻落在顧藿的身上,比起自家咋咋乎乎的兒子,她還是更信任顧藿一點。
“黎鶴在學校很好,今天被老師表揚了。”
何昕欣慰地點點頭:“那就獎勵你們一人一個冰淇淋怎麽樣?”
“好啊好啊。”黎鶴開心地拽着何昕朝着旁邊的小超市走去。
小超市的冰櫃前已經擠了不少小學生,何昕挑了兩個冰淇淋準備去付錢,衣角突然被人拉住了,回頭一看,穿越時空的熟悉感差點讓她當初失态。
剛到膝蓋的小女孩拉着何昕的衣擺,略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阿姨,可幫我也拿一個嗎?我夠不到。”
何昕忙不疊地點着頭,剛要去拿,就聽見超市樓上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小汝淩忘了醫生爺爺說不能吃冰了嗎?”
一臉乖巧的小姑娘聽到這句話差點表演一個當場崩潰:“媽媽,就一個,汝淩好想好想吃的。”
樓梯上走來下的年輕女人一把抱起淩兮,對着何昕歉意地道了謝,方才抱着小女孩往外走:“不行,等汝淩長大了,身體變得棒棒的了,想吃多少都行。”
“可是汝淩已經很大了啊……”
一大一小兩個聲音逐漸遠去,何昕在超市老板娘的催促下回過神:“剛剛那個小孩是老板娘你親戚嗎?”
老板娘聞言笑了:“不是不是,是我家裏的鄰居,我和她媽媽平時會聊聊做菜啥的,她家小姑娘不好養,當初剛生下來時候,我這個鄰居半夜撞見夫妻倆往醫院跑不要太多,偶爾還會幫忙叫叫車。”
何昕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付了錢,繼續帶着兩個孩子回到車裏。
車子駛出路北大街,路過機場的時候,剛好遇上堵車。
手停不住的黎鶴将車窗降下,沖着隔壁車道上的賓利車做鬼臉。
黎鶴玩得正開心,賓利車窗就降了下來,露出一個雖然稚嫩但五官精致的小男孩,一臉冷漠地看着黎鶴。
黎鶴:“……”吓得當場打了個嗝。
“鐘誠,怎麽突然開窗戶了?”賓利前座的一道女聲關切問道。
鐘誠盯着黎鶴答道:“沒什麽,透透氣,馬上就關。”
直到賓利車窗全部關上,黎鶴才心虛地坐回車座上,駕駛座的何昕自然是目睹了全程的,伸手也将車窗升上:“被吓到了吧,以後還皮不皮了。”
黎鶴讨好地笑笑:“不了不了,再也不了。”
前方車流漸漸疏通,賓利車在前面的路口便拐了個彎,和何昕的車駛向不同方向。
看着後視鏡裏漸漸遠去的賓利,何昕嘴角勾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
“媽媽,你笑什麽啊?”
何昕斂下笑意:“我笑有的小朋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期末考試是不是快到了?”
“啊!媽媽,求別提啊。”
十年之後的一個晚上,已經是特辦處高層的何昕和黎樂看着滿天星子,突然感覺有一些不對勁。
黎樂低頭準備喝口水掩飾一下,卻發現杯子裏的水已經見底了。
何昕自然發現他的怔愣,不由取笑:“你怎麽那麽渴啊。”
黎樂眯了眯眼,視線落到窗臺上的那盆昙花上:“花開始謝了。”
“怎麽會?”何昕傻了,“明明剛剛還是花苞啊。”
汝家小女兒的卧室裏,正在床上酣睡的小姑娘突然翻了個身,身形上出現了一個疊加态的魂體,一點點和床上身形重合。
次日一早,汝淩睜開眼,驚詫地看着眼前這一切,熟悉的卧室,熟悉的書桌,迫不及待地跑到鏡子前,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十多年前的自己。
與此同時,鐘家書房內,已經發育的高挑的男孩推開爺爺的房門:“爺爺,我決定不出國了,在國內替您老盯着奶奶,保證她不會被跳廣場舞的伴騙走。”
“你小子別胡說,要走就走,別拿老頭子當借口。”
“是是是,是我自己想感受高考的洗禮,和您老沒關系。”
院子裏的銀杏葉又莫名落了一地。
無盡虛空的法則輪盤依舊在運轉着,等候着下一個來到此處的人将他想象成另一個模樣。
不知道會是什麽呢?
——正文完——
還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