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你是誰?”林濟仁仰視着牆面,不由自主地開口詢問道,“你是誰啊?”他仰天擡着頭,不出聲地嘆息着。
眼前幾張熟悉的面孔重疊,林濟仁無聲地笑着。
“放心,他有酒精依賴症,不用擔心會辨別出咱們的。”一個陌生的男聲開口道。
“将文,你确定嗎?畢竟我和他之前有過過節……”一個男生猶豫地說着。
“什麽過節?這麽多年了,有過什麽過節也都是過客了。”
“就是,”另一個聲音應和,“別把事情鬧太大就行,回頭把他放了,反正他記憶也不清醒了,放他去哪裏,都一樣的。”
曲澤鐘癱在一邊。
曲澤妍躺在床上。
與其說是躺在床上,不如說是被擺放在床上,她的肢體動作已經完全不像一個活着的人了。
“曲澤鐘,”為首的男生拿着一張紙走過來,掂了掂手裏的材料,“我們讨厭你很久了,”李将文拿着曲澤鐘的獎狀複印版,“父親總說學校有個曲澤鐘怎麽優秀怎麽優秀的,煩都煩死了。還一遍遍提,”李将文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
曲澤鐘的臉已經被打的完全腫起來,他只能用僅存的力氣,眯着眼看向站在自己對面的人。
“不要想太多,”王越輕飄飄地說着,身形已經回到了床旁邊,伸手調整了一下床上那人的姿勢。
床上的曲澤妍恍惚着沒有反應。
“嗯嗯,不要想太多,”宋展于嘆息了一聲,身體緩緩覆在曲澤妍身上。
曲澤鐘身體劇烈地掙脫着。
王越伸了手将其制止。
李将文冷眼相看。
你是誰?
你是誰啊?
你到底,是誰啊?
曲澤鐘?
不,不!
不不,我不是曲澤鐘!
我不是曲澤鐘……
池幸司從睡夢中醒來,林濟仁無聲地站在一旁。
“怎麽了,濟仁?”池幸司輕聲咳了咳,問道。
“沒事,”林濟仁扯出一抹笑,“沒事啊,教官。你還好嗎?感覺你剛剛做噩夢了呢。”
池幸司笑了笑,“不會的,我很久不做夢了。”
“啊?多久?”林濟仁随口問道。
見池幸司有些遲疑,林濟仁補充道,“多久沒有做夢了?”
“哦,……很久了,就是很久了……我也不記得了。”池幸司輕松地回答他。
林濟仁眨了眨眼。
池幸司沒有開口,他還在回味着自己的夢境。
林濟仁又眨了眨眼。
池幸司掃視了他一下,看得出,林濟仁有想說的話,又在權衡那話是否值得他說出來。他沒開口逼林濟仁說,因為他知道林濟仁并不是個容易糊弄的角色。
休息室門口有敲門的聲音。
池幸司問了一句。
外面答道,“池老師,警局有領導來視察。”
“哦,我們馬上就出去啊。”池幸司應了一嘴,随口問了句,“都有誰啊?”
“幾個局裏的領導,我認識的話,還有塗彌笙學姐。”外面的聲音回答道。
林濟仁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池幸司收拾好了行裝,走到門口,被林濟仁拉住了手臂。
“教官,你在睡夢中喃聲過:‘澤妍,不要。’”林濟仁緊緊拉住他的手臂,眼神對準他,“曲澤妍,是前幾位師兄遇害的唯一共同點。”
池幸司勾了勾嘴角,“我是曲澤妍和曲澤鐘的教官,他們兄妹兩人出現了那樣的事,我無法制止也就罷了,連插手的機會都沒有……”他轉身凝視林濟仁,“濟仁,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林濟仁審視他良久,才緩緩開口,“我确實無法理解,但……可以接受。”他停頓了一下,“如果你……”
“池老師?領導快到了!”外面的聲音催促道。
“知道了!這就來,”池幸司對着外面應付了一聲,回過頭來看眼前的林濟仁。
林濟仁已經收拾好了着裝,“最近我也總夢見以前的朋友呢,咱們先應付眼前的麻煩吧。”他挺拔地站着,“領導來視察,我還是要中規中矩些……沒給你找麻煩哈!”
“哎,你——”
說話間,上級領導已經進了休息室。
一衆人寒暄了片刻,上級領導便在梁遠植的指引下走了出去。
池幸司心裏暗暗嘆氣,回頭看了眼身邊的一幹人,看到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不由得與那角落裏的犀利眼神對視。但只片刻,對視的對方就抽離了所有的力氣,搖搖頭,臉上反而帶些無奈。
他只當對方已經放棄了對自己的審查。
直到他被捕前一刻才知道,那人對自己的笑,或許是另一種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