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味
Z城7號古樓，清歡。
游戲結束時塞在秦川手裏的字條上只有這一句話，沒頭沒尾的，但秦川看到字條時下意識想起的就是那道提起沐雲時沒有追上的目光，因此，秦川必然要去會會對方……
“爹！”突然的一聲叫喚，秦川回神，自從上次游戲結束後，吳琅簡直把她當真祖宗供了起來，“咱們什麽時候提交下次游戲申請？”
上次游戲結束後，吳琅告別萬年二B，晉升為A級玩家，二子爹也成功邁進了C級玩家隊列。
秦川不動聲色将紙條藏進手心，擡頭看向一臉讨好的吳琅，笑得從容：“可以啊……”
“真的！”吳琅仿佛泥菩薩找到了鐵皮船，那可是什麽江海什麽猛浪都敢去，什麽局都敢入了，“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秦川手指敲在桌上，吳琅立馬回頭，半蹲下十分狗腿地擦淨了手為秦川剝桌上的開口松子，剝完了雙手捧上，“您指示！”
“把那些書都看一遍，看完了，”秦川含笑吃松子，“要考。”
“啊？！”吳琅笑着答應，一回頭，看見山一樣的書堆，霎時就嚎上了，“那麽多書，我要看到什麽時候啊，而且我讀書不行的……”
秦川拍幹淨手上的松子殘屑，起身，不聽吳琅的哀嚎：“不想晉S級了？”
一句話，仿佛萬靈神藥，吳琅霎時止住了哀嚎，起身過去仔細翻起了書，而後撿出一本揚在手中：“這種書也要看？”
《墨子》。
秦川頭也不回，自顧自穿上外套，戴好風帽和口罩，已經在往背包裏放東西……
吳琅：“……”
傻兒子有種十分不祥的預感……
果然。
“我有點事要出去處理，你先看書，看完了，我回來帶你晉S級。”秦川背向吳琅交待，低頭彎腰系着鞋帶。
“爹！”吳琅沖過去再次抱住秦川的腿，“爹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沒有主心骨！”
秦川直起腰，背好背包，深吸一口氣，一把抓向吳琅後脖頸的衣領，啪叽一聲将人摔出三步開外，而後邁步離開。
“你是不是要去找鬼面人？”吳琅突然一改誇張的語調，帶了十分認真。
秦川頓住腳步，側臉回頭。
“不要去！”吳琅爬起來沖過去，卻仍舊被秦川止在三步開外，“你不是他們的對手！沒人能從他們手裏活着回來！”
“關于他們的事，你知道多少？”
吳琅搖頭，依舊認真：“不知道，我知道的都是些沒什麽用的東西，真正的上層我從來也沒有接觸過，不過我知道這些人手段了得，號稱無所不能，而且高層之間互不信任，根本沒人露臉，真實姓名就更不可能用了。”
秦川沉思。
吳琅繼續：“你上次跟我打聽的人，如果他也是這個組織的，身份不會低，因為一般的小魚小蝦我認識不少，但也沒人聽過這個名字。”
“你去打聽了？”秦川皺眉。
“沒有！”吳琅趕緊辯駁，“我問得很隐晦的……”
說罷，臉上露出纨绔子弟那種慣走風月的表情：“我灌醉了問的。”
滿臉求誇。
秦川點頭，而後轉身，依然方向不改，邁步離開。
“等等！”
吳琅爾康狀伸手。
秦川不理。
吳琅沖上來，将一把車鑰匙交在她的手裏，還有一只手機：“拿着随便用，至少在Z城，這兩樣東西沒人敢攔和追蹤！”
秦川看了看，沒有拒絕。
“爹！”吳琅又嚎上了，“我一定好好看書！你也不要忘了回來帶我晉級啊！”
秦川放好鑰匙和手機，再也不回頭地走了。
只是，在她的身影就要走出吳琅視野時，回了一句：“最遲一個月。”
“唉！好的爹！爹您慢走！！！”
******
“你找我？”
Z城沒有7號古樓，但有一家酒樓，名叫：人間有味。
人間有味是清歡。
秦川順利坐進酒樓上的一個包廂，成功見到了那個代號為清水丫丫的小姑娘。
不過，小姑娘自然不是這次會面的主角。
另一個年過四十的女人坐在輪椅上被小姑娘推了進來，女人發如雪染，但風韻猶存，看上去很有味道。
“我們想見見你。”輪椅在秦川對面落定後，女人緩緩回答。
秦川戴着風帽和口罩，就算面對面，也根本看不清臉。
“就是她！”小姑娘一手指定。
女人含笑：“方便脫下口罩和帽子嗎？”
秦川也笑：“不方便。”
“你應該已經猜到我們的身份了吧？”女人也不強求，笑着繼續。
秦川點頭：“為高級玩家尋找組隊搭檔的人。”
“沒錯，”女人點頭，“說得不好聽我們是游戲掮客，說得好聽些，我們是玩家中人，專門幫你這樣有潛質的玩家尋找到合适匹配的高級玩家。”
秦川冷笑，高級玩家的搭檔不止一人，說是幫，不如說是賣，而且是那種信息不對稱的賣，到時是生是死又有誰說得清，在秦川看來，這“掮客”和“中人”都還說得過于好聽，說得不好聽點那就是皮|條|客。
見秦川不說話，女人繼續：“我聽丫頭說了上場游戲的事，聽姐一句勸，你選的那個搭檔不足以匹配你的實力。”
搭檔指的自然是吳琅。
秦川依舊不吭聲，看對方還能說出點什麽。
“最近，很多高級玩家都在找搭檔，我手上有很多很好的資源，不知道你想找個什麽樣的？”又含笑補充，“我什麽樣的都有……”
秦川擡眼，終于聽到點幹的：“為什麽他們最近急于找搭檔？”
女人也終而滿意：“因為，十相門三年一次的終極局就要開始了。”
“什麽時候？”
“具體時間和地點我不知道，畢竟，”女人笑得很得體，“如果不是因為自身能力有限，無法破局進入高級局，我們也不會從事這份職業。”
反複進出低級局，在其中發掘可供高級玩家選擇的對象，這的确是一個避難就易的好買賣。
不過……
秦川壓低風帽起身，不做告別。
此處提供不了她想要的信息，她只能再去其他地方試試。
“我曾經發掘過很厲害的玩家，”看秦川要走，小姑娘有些着急，但女人并不留人，她很明白秦川想要的是什麽，她雖然給不了，但她相信，有人能給，“現在已經寄身高層。”
拉住門把手的手果然放下，秦川回頭：“有多厲害？”
“從E級直接升至A級，再一局後，他的信息我就接觸不到了。”
“是嗎？”秦川的腦海裏只鎖出一個人，唯一的一個人，“他叫什麽？”
“你叫什麽？”女人笑笑，不答反問。
秦川明白了，沒人會留下真實姓名：“你怎麽确認他已經寄身高層？”
“只有寄身高層的高級玩家，他們的信息才會被無限制封存。換句話說，所有高層的高級玩家信息你都查不到，即使通過黑市手段也不行。”
“沒組隊的玩家，是否無法參加十相門終極局？”
“聽說是這樣的。”
“為什麽非要組隊呢？”秦川不理解。
“誰知道呢，”女人依舊笑得從容，是關心這場買賣能不能成的從容，并不是關心游戲真相的從容，反觀小姑娘則不一樣，聽到秦川打聽十相門終極局的事，眼睛都亮了，“聽說終極局裏需要犧牲吧。”
“三年一次，上一次有人參與嗎？”
“當然，每次都有很多人參與，只不過，”女人道，“沒有人解開那個謎題罷了。”
“你發掘的那名厲害玩家也沒有？”
“我說過了，他第二局後，我就再沒見過他了，”女人表現出了克制的遺憾，“不過，既然十相門終極局至今沒人解開，那就是也不行吧。”
“關于那個人，你有沒有其他信息？”
聞聲，女人舒服後仰，眼眸微微眯起，是迎光看到金子的模樣。
秦川明白：“需要什麽代價？錢還是事？”
“明白人！”女人贊道，“我答應上頭帶幾個有潛質的玩家過去讓對方選，但沒一個有你這樣的資質，如果今晚……”
“我可以和你去，”秦川打斷對方的話，“你得先把你知道的信息給我，全部的。”
女人的眼眸便又眯得更甚：“你若跑了，我腿腳不便，抓不住的……”
這意思便是不給。
秦川一言不發，只是居高臨下看着對方。
僵持片刻，女人從懷中的隐秘地方拿出一只存儲器，在小姑娘拿來一臺筆記本後，存儲器裏的信息被打開，一個身影背對攝像，只一眼，秦川便認定對方手裏果然有料。
情緒被不動聲色地收得很好，但女人慧眼如炬，在讓秦川看清視頻時長，又将視頻拉到結束位置，再見一個背影後，果斷關閉了視頻界面，重又将存儲器放回那個隐秘的地方。
秦川明白對方的意思，擡起頭，果然在相同的地方看到了隐藏的攝像頭。
是夜，秦川換了一身裝扮，一襲星空禮服将她的身材完美勾勒，再戴上特制面具，秦川在女人的帶領下來到一座宴會廳。
聲色犬馬，紙醉金迷。
有人當即想逃，身後立即抵來槍|口。
那人便起了低低的哭泣。
秦川聽出來，是個女孩。
同行的十人裏，只有三個女孩，另一個則是代號為清水丫丫的那個小姑娘，站在隊伍前方。
進入宴會廳時，所有送人過來的人全都止步，那頭有人接引，除了要進去被挑選的十人外，其他人就進不去了。
秦川路過輪椅女人時，伸手接過了她不情願掏出的熱乎存儲器。
一整天，秦川跟在女人身側，女人沒時間換走存儲器，是以此時眼神中略帶幽怨，但更多的卻是不理解。
因為，秦川明明有理由有能力搶了存儲器離開，可她為何信守承諾跟她來到了此處。
要知道，進去後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麽，又能不能活……
難不成，對方既要存儲器也要路引？
“連吃帶拿，你倒是都要，可……”女人後知後覺笑了一聲，“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都要得下！”
一群人被帶過宴會廳時，沒有在燈紅酒綠的宴會上激起半點水花。
直到來到宴會廳的一處高級會所內，門開門關，高級紅木門後的莺歌燕舞便半點聲音也傳不進來了，一時的安靜，愈發顯得可怕。
衆人這才覺出恐懼來，就連男人也開始發起抖，秦川，自然也不免俗，不然多少帶些突兀，只是，看似努力克制的顫抖後，是她面具下晶亮的眸子。
而那眸子，已經鎖定了前方紗簾後的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