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哪個女人最重要
房門被推開的呀呀聲,讓闵玥兒一個激靈,她忙從窗邊的小椅上彈起,往門口而去。
就見楊奕霄手中端着一個小托盤,裏面似有些飯菜,還在騰騰地冒着熱氣。
闵玥兒的神色突然一片黯然。
楊奕霄将她的樣子看得一清二楚,他将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後,雙臂環在胸前走近她:“見到是我,也不用這麽一副難看的表情吧,很打擊人家的一片好心的。”
“我的表情很難看嗎?”闵玥兒有心遮掩,沒有看他,徑自坐在桌旁。
楊奕霄也在一旁坐下:“難道讓我給你拿個鏡子來看?”
闵玥兒瞥他一眼,自知剛才見到他,的确是滿心失望,她也無法隐瞞。
楊奕霄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将桌上的飯菜往她面前推了推:“一有心事就不吃飯,這可不是養生之道。”
這個時候,還講什麽養生之道啊,闵玥兒只覺得自己都要心焦憂慮而竭了。不過此時她也真的沒有心情沒有力氣和他較真,看着桌上的兩樣小菜,竟是平日裏最愛吃的,香糯滑爽的小酥肉,清脆鮮嫩的油菜心,再配上濃甜的雞茸粟米羹,真的是很讓她意外——這裏是邊陲小鎮,怎會有這麽精致的京都菜色?
顯然她的意外他也看在眼裏:“這裏的廚子竟也可以好好做飯的,只是平時糊弄那些口粗的客人習慣了,今天看到我們包下了這裏,才知道細心伺候。”
奇怪,為什麽覺得他的解釋倒像是故意遮掩些什麽。
楊奕霄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站起身來,提高了嗓門:“要吃便吃,只是這樣看着,可填不飽肚子。”說着便出去了。
闵玥兒奇怪地看看他的背影,自己并沒有說什麽啊,怎麽好像在欺負他一樣。
她再看看桌上的飯菜,不可否認,那些的确讓她有了些許食欲,她執起筷箸輕嘗了一口,卻更叫她意外,這口味竟和自己在家裏吃了十幾年的一模一樣。立刻有一種深深的懷念溢滿了胸口,想起了京城的宅子,自己的小閨房,可親可愛的爹爹和疼愛自己的奶娘……不知不覺的,竟将面前的食物一掃而光。
突然有些好奇地想要看看這個廚子,怎麽這麽了解自己的口味。她端着碗筷推門走出去,可是剛剛經過西廊樓梯時,就撞見了小喜子。
小喜子倒像是早就等在那裏一樣,上前便接過她手中的東西:“闵小姐,讓小喜子來就行。”
“小喜子,我是想去謝謝這個廚子的。”
“廚堂裏又油又膩,闵小姐還是別去了,做飯本是廚子的本職,小喜子替您轉達謝意就好。”
闵玥兒也不便再說什麽,倒是奇怪自己為什麽就因為那熟悉的味道偏生出這個親自要感謝的想法,還真有點過了吧。
回身時,正看見楊奕霄颀長的身影倚在客房的門邊,唇角露着淺笑看着自己。闵玥兒有些不好意思,剛剛自己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樣,卻轉眼将飯菜吃光抹淨,瞧他那副賊兮兮的樣子,定是嘲笑自己呢吧。
“晚些時候,讓廚子再做些松仁八寶粥給你作夜宵如何。”
“啊?”松仁八寶粥——又是她最愛喝的甜品。
“你……是你吩咐廚子做的這些菜的吧,你怎麽知道我愛吃?”
“我随便說的。”他扯扯嘴角,說的極淡。然後就轉身回了自己客房。
闵玥兒有些不死心地跟了進去:“你随便說的嗎?那還真巧。”
“不然你還當我特意去打探你的飲食喜好嗎?我有這麽無聊?”
闵玥兒點點頭,心想他也不會這麽無聊,這個人,只要平日裏不找她的茬就謝天謝地了。
“夜宵不必了,我一直待在客棧裏,又不出去活動,哪裏會那麽容易餓。”
“随便你啊,只要別等肖兄回來後,你向他告我的狀,說我虐待你就好。”
“肖然什麽時候能回來?”聽到這個,闵玥兒像是突然有了十倍的精神,上前緊張地問道:“你有了他的消息了是嗎?”
他聳聳肩:“我如何有他的消息,我也只是猜測而已。如果他沒有遇到其他的問題,也該回來了,不是嗎?”
“其他的問題”——闵玥兒怎會不知。她和楊奕霄兩人因為治療“寒冰魄”的毒傷,在大漠裏還耽誤了半夜的時間,肖然倘若和火的交戰結束的話,也早該追趕上他們了。可是他們到了陽關鎮半日,卻還不見肖然回來。那麽,難道他真的遇上什麽其他問題了嗎?
她不敢想,這“其他問題”可大可小,如果大者說,甚至有性命之虞!
闵玥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夜很深了,闵玥兒仍是睡意全無,雖然說過自己不需要夜宵,可是還是有一碗香甜的松仁八寶粥送來客房。只是,這次是小喜子送來的。
仍舊是濃濃的家裏的味道,讓她總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很熟悉,很溫暖。
直到第二日、第三日的三餐都換着各式的菜式花樣,滑子茄盒、草菇砂鍋雞、杏仁酪、蓮蓬豆腐、三仙丸子……就連爽口小菜都是甜酸乳瓜、桂花辣醬芥這些極具特色的樣式。即使再沒有食欲,也叫這些可口美味勾引出了三分。
闵玥兒實在是越發好奇起來,如果說真的是碰巧了,也不至于每一樣都是她原先非常喜歡的吧,難道這個楊奕霄為了負起肖然的托付,真的有無聊到去打聽自己的飲食愛好嗎?怎麽可能,他從何打聽啊……
天色又昏暗下來的時候,小喜子撤下了她吃剩下的晚膳,竟又變戲法似的端上了一盅珍珠魚丸羹,闵玥兒不得不輕輕皺眉:“小喜子,我真的吃不了了,你看剛剛的晚膳都有些糟蹋。”
“沒關系,吃一口也是吃啊。”
“倒是這些菜色真的是廚子随便做來的嗎?”
小喜子眯眯眼睛,笑的煞是可愛:“當然,他是随便挑選着做的,有哪個是您不喜歡的嗎?我去吩咐他重新換。”
“沒有,沒有,就是沒有,我才問呢。”說到後面,倒像是自言自語。
“那闵小姐您慢用,小喜子稍後來收拾盅碗。”
“等等,小喜子。”闵玥兒真的不想因為自己差勁的胃口卻讓他人白忙活,可是看小喜子一副對楊奕霄言聽計從的架勢,她知道給他說也沒用:“你家少爺呢?”
“啊,我家少爺正和肖公子在天字號客房。”
闵玥兒一驚:“什麽?肖然回來了?”
闵玥兒一驚之下,倒有些奇怪,為何肖然回來了,自己竟還不知道。她似乎覺得他該讓她第一時間知道的吧,他該知道自己是多麽心焦的。會不會是他受傷了,不想讓她見到可怕的傷口?不,不會的,如果受傷了更該讓她立刻來診看的。那麽一定是和楊奕霄有特別重要的事須得先說。
但是無論如何,他總算回來了!她必須要先看看他,哪怕先看一眼也好!
這麽想着,她已經掩不住滿心的興奮和急迫,出門就朝天字客房而去。
天字客房相隔一條回廊和幾間閑置的房間,闵玥兒看到似乎房門是虛掩着的,就想要推門而入,卻又想到也許裏面的人正在談些正事,于是便覺得應該先叩叩門才好。
就這麽一猶豫的當間,卻聽到了房內傳來自己的名字……
“玥兒她如何的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你想必料想得到吧。”竟是楊奕霄略帶質問性的聲音。
肖然沒有答話。
“按照時間來推算,你并不會晚我們很多,除非遇到意外的危險。但我猜測這種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當時火的實力已經受到重挫,即使再要糾纏,也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
肖然仍然沒有答話。
闵玥兒擡起的手竟有些微微的顫抖,她不明白楊奕霄想要逼問出什麽,可顯然他說的那些話,自己當真沒有去想過。
“如果不是那四十人幫你一起去挖,憑你一個人,只怕是想要花上十天半個月不止吧,你也沒有想着自己吃什麽喝什麽,你也沒有想着這邊還有個人整天擔心着你是不是遇到危險,我倒要問問你,到底哪個女人在你心裏是最重要的!”
“夠了……我想靜一靜。”終于,肖然出聲了——冰冷而又憤恨的聲音。
“好吧好吧,算我多事。”楊奕霄的聲音有些無奈,他又看看他,聲音壓得低低的:“只是,你再這樣漫不經心的,可別後悔,別以為玥兒身邊只有你一個人!”
“你……”
“我出去,我這就出去。”他剛轉身要走,又回頭過來:“你真的要靜一靜?你不去看看她嗎?你回來這個事,如果由我們幾人口中讓她得知,總不會比你自己去看她來的好吧。”
看到他又是一副不理人的架勢,楊奕霄只得又轉過身向外走去。
就在一拉開房門時,驀地撞見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滿着震驚和哀怨,楊奕霄只覺得心裏突地一沉,竟想要伸手拂去那眸中濃濃的水霧。而他的手真的就伸了出去,卻在距離一寸的地方突然停住,遲疑了一瞬,利落地收回了手,拔腿走開了。
透過那水霧,闵玥兒朦胧看到了房內肖然的背影,靜靜地矗立在窗前,顯得落寞而孤獨。房中的桌上赫然端放着一個黑色的包裹,似有壇狀大小,闵玥兒霎時明白了那是什麽。
同時,她也明白了,肖然沒有及時回來,并不是受到火的糾纏,并沒有遇到意外的危險,他只是……只是為了……荷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