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脫
稍稍能下地的闵玥兒便一刻也悶不住了，她聽說客房的趙光磊已經醒了，但傷口很重，身體很虛弱。她挑選了幾種特效的療傷藥，便一拐一拐的溜出絲竹園。
實在是沒辦法光明正大的走出來，肖然囑咐奶娘好好守着她，不許她出來多走路，所以她只得趁奶娘中午困乏打盹時溜出門。
夏日的正午正是豔陽高照的時候，闵玥兒艱難走到客房所處的園門口時，已是香汗淋漓了。她輕踏入小院，就看到一個翠衣背影，正靜靜地由一間房門向內張望着。
闵玥兒瞧瞧湊上前，伸手猛拍了一下那人的肩：“小蝶！”她好幾天沒見到她們姐妹，還真有些想念。
小蝶顯然被驚吓到了，一轉身，一張垂淚的雙眼被闵玥兒看個清白。
她慌張地伸出衣袖就去抹淚，然後低垂着臉急急地招呼：“姐姐，你怎麽來了，你，你的腳傷可好了嗎？”
“小蝶你怎麽了？”
“沒有，沒有。”她仍不願擡頭，慌亂應着，就要退身離開。
闵玥兒伸手一把捉住她，然後回頭向房內探探，隐約看到趙光磊似乎熟睡在床鋪上。她才對着小蝶說：“你都想起來了對不對？”
“姐姐你說什麽，我聽不懂。”小蝶連忙搖頭，眼中卻是一片驚慌。
闵玥兒拉着她，忍着腳痛，快步走出小院，來到不遠處一座涼亭。聽肖然說，小蝶有些昏迷的症狀，第二天就醒了。醒來後也沒有發現身體有任何不适，也就又特別為她抓了幾副安神補氣的湯藥讓她多休息。
可是，闵玥兒看到此刻的小蝶，她認為并沒有那麽簡單。
“小蝶，你想起了五年前的事情了對不對？你想起了那房裏躺着的就是你的爹爹是嗎？”
小蝶的唇蠕了蠕，沒有答話。闵玥兒已經肯定了。她牽她坐在凳上。
“好妹妹，你為什麽不說出來？你還沒有和你爹爹相認是嗎？”
“姐姐……”才吐出兩個字，小蝶的淚就如斷線的珍珠一般紛紛滾落。
“姐姐，我想起來了。我那天昏迷前，也聽到你對沙大哥喊說不能殺，他是我的爹爹。醒來之後，我就全記起了……”
“可是你為什麽……”
“姐姐，如果我和爹爹相認了，爹爹會怪肖大哥嗎？你一定是從肖大哥那裏知道我的身世的，可是肖大哥卻一直瞞着我，更沒有讓我和爹爹見面，爹爹知道了這些，會怪他嗎？”
“你怪他嗎？”
小蝶搖頭：“肖大哥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不怪他。可是爹爹他脾氣暴躁……”
闵玥兒沉思片刻，緊緊握住她的手：“你随我去，我去和你爹爹說，終究要說的。”
已是傍晚時分，肖然匆匆由絲竹園出來，正看到一瘸一拐的闵玥兒。他一臉的沒好氣，不由分說，上前就一把扛起了她到自己的肩頭。
“你這丫頭，是不想要你的腳了嗎？”說着就要将她扛回園內。
闵玥兒大叫：“不行，不行！快放我下來啊！”
肖然只當是沒聽見，已經進了絲竹園。
“聽我說啊，肖然！小蝶她恢複記憶了！”
肖然突然剎住，雙臂一松，将她放低，攬在胸前，卻仍然撐着她的重量，不讓她的腳受力。
看着他有些愕然的表情，闵玥兒重重的點點頭：“是真的，我正想找你過去的，快跟我去客房吧，趙光磊要見你。”
肖然仍是沒有說話，表情複雜。
闵玥兒伸手捧住他的臉，語氣有一種堅定：“肖然，去吧，你總讓我相信你，這次，你也要相信我一回啊。”
良久，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雙手橫抱過她，轉身向外走去，直到客房的小院門外，他才将她放下，攙扶着她走了進去。
趙光磊吃力地靠在床榻上，唇角撕裂的傷口觸目驚心，一只手臂包紮于胸前，另一只手緊緊握着小蝶的手，顯然，他們父女已經相認。
他略顯疲憊的雙眼此刻因為重逢愛女，而滿溢着激動的光彩。見到走近的肖然，那光彩收斂了三分。他沒有說話，只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小蝶看看趙光磊突然變得有些沉重的表情，又看看肖然，她想要站起身：“肖大哥……”
趙光磊卻沒有松開手，拉她仍然坐在自己身側。
“前輩。”肖然拱手，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麽。
終于，趙光磊開口了：“闵姑娘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講給我了……你可知道我乍聽之下的感受嗎？”
肖然沒有說話。闵玥兒悄悄的将自己的手滑入他的掌中握住。
“這五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為她們母女追思痛苦，當年我一心打抱不平，匡扶正義，卻為她們招來殺身之禍，我的夫人每日勤儉持家，與世無争，而小女才十歲，她們是何其無辜……”
“爹爹……”小蝶有些不忍再聽。
趙光磊拍拍女兒的手：“罷了罷了，不提了。”他又重重嘆了一口氣，目光炯炯的看向肖然：“肖公子啊，我真不知是該怪罪你，還是該感謝你。”
肖然緊咬着牙關，仍舊沉默，并不打算做任何一句辯解。
“說的重了，你是那些惡人們殘害無辜的幫兇！可是……你又确實救了小蝶一命，如今，你又救了我一命……哎……”
“爹爹，小蝶不怪肖大哥，肖大哥待我好，五年來沒有讓我受一絲委屈……”小蝶急于開口。
趙光磊慈愛的摸摸她的頭：“女兒啊，你真的長大了。”
“肖公子，斯人已逝，我并無法怪罪你，如果要怪罪，也是怪我曾經太氣盛，連累了她們母女。五年的骨肉分離，全當是對我這不負責任的父親的懲罰吧。”
闵玥兒看到他們父女終于團聚，不由得的眼眶也有些發熱。突然感到了自己手被肖然緊緊握住，她擡頭看到他眼中升騰的薄霧，知道他的心結終于解開，一個激動竟跳起來緊緊摟了一下他。
落地時，腳下一個趔趄，闵玥兒失聲大叫，整個人就歪倒下去，眼看就要仰面摔在地上，肖然眼疾手快地将她攬起。
“前輩……”情緒有些激動的肖然本就不知該如何表達，此刻又被闵玥兒整個挂在自己身上，更覺得尴尬。
趙光磊卻哈哈笑了：“肖公子，無需多說了，快帶你的夫人去療養她的腳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