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接下來的一周,祁千瑤在漫天的設計稿中迷失了方向,幾乎都快要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等她終于有心情下樓去冰箱裏搜尋一瓶可樂時,冉宵聞卻靠在一旁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祁千瑤恍惚間被吓了一跳,額頭差點撞上半開的冰箱門上。
她用手掌抵着腦袋,沒好氣地說:“你怎麽走路都沒聲音的?”
冉宵聞彎着眉毛,顯得比她委屈:“某些人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一次。”
祁千瑤本想反駁什麽,卻在看到對方的表情後笑出了聲。
他這個樣子,簡直像一只被主人關在籠子裏的小狗。
于是她作弄般,将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可樂貼到他的左邊臉頰,歪頭笑着:“你就這麽想見我?”
冉宵聞被她的問題整得哭笑不得,連脾氣都發不出來。
這算什麽問題?
明明同處一個屋檐下,硬生生被她弄得異地戀似的。
但不得不說,确實有種小別勝新婚的感覺。
冉宵聞接過她的可樂,兀自地打開喝了起來。
甜膩的起泡在口腔中蔓延,他的心情瞬間飄蕩在半空中,比以往任何一個日子都要好。
祁千瑤搶過他手中的可樂,語氣中帶着一絲責備:“這是我的,你幹嘛搶別人的飲料。”
冉宵聞看着祁千瑤像搶占領土一般喝了一大口可樂,随後才揚起頭惡狠狠地瞪着他。
不得不說,有時候她确實會有孩子氣的一面。
冉宵聞輕笑一聲,将她手中的可樂放到一邊,問:“請問祁小姐現在有空嗎?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祁千瑤立刻反問:“去哪?”
冉宵聞發現,她是真的很愛問這個問題。
祁千瑤也發現,他是真的非常不愛回答這個問題。
只見他拉着祁千瑤的手便往車庫走去:“去了就知道了。”
祁千瑤踩着小碎步緊緊跟在他身後,嘴上念叨着:“你怎麽那麽喜歡搞神秘?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
冉宵聞沒有回頭,只是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着:“提前告訴你就沒意思了。”
祁千瑤回想自己剛見到冉宵聞的時候,只覺得他身上籠罩着一層難以識破的迷霧。
帶着些難以靠近的距離感,神秘又疏離。
卻沒想到在日漸親密的相處中,他還有如此幼稚可愛的一面。
*
雖然兩人跳上了車,但祁千瑤總覺得并沒有駛出多遠的距離便到了目的地。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祁千瑤打開地圖app一看,距離明和公館居然只有一公裏的距離。
明明走路也能到的地方,偏偏要開車,還多繞了好幾圈。
她将手機高舉在冉宵聞眼前,質問道:“你剛剛是不是繞路了?”
冉宵聞撇了手機屏幕,假裝若無其事地說:“我對這裏不太熟,沒來過幾次。”
說罷,他便走進了一條寬闊的岔路。
祁千瑤在這裏住了也有段日子了,卻是第一次發現這裏還有這樣一條街區。
從外觀上來看,似乎剛建成也沒多久。
似乎是新的創新街區項目。
祁千瑤走得很慢,瞪大好奇的雙眼觀察着街道兩邊的店鋪。
雖然剛落地沒多久,但已經有許多商鋪入駐其中,光是咖啡店就已經開了三家。
在即将走到盡頭時,冉宵聞才終于在一家挂從外表看像是北歐小木屋的小店前停下了腳步。
祁千瑤透過窗戶往裏頭望着,問:“這家店是幹什麽的?好像沒開門的樣子。”
可冉宵聞卻仿佛沒聽到她的疑惑一般,徑直走向大門,随後伸出手,推門走了進去。
吓得祁千瑤連忙拉住了他的手:“你這是非法入室!既然人家沒開門,那我們改天再來吧!”
冉宵聞回過頭,露出一個不懷好意地微笑,擡頭打開了身後牆上的開關。
伴随着吱嘎作響的啓動聲,原本昏暗的室內逐漸被陽光所填滿。
祁千瑤擡起頭,頭頂那片碩大的窗戶格外引人注目。
而室內,人臺、熨鬥、縫紉機等工具一應俱全,倒是和大學時候的教室有的一拼。
祁千瑤如同一只翻進了米缸的老鼠一般,一會摸摸這個,一會看看那個,從房間的這個角落蹿到了另一個角落。
看起來非常亢奮。
原本在明和公館,雖然房間很多,但每個房間的空間有限,為了方便,祁千瑤只能在自己的小房間裏搗鼓。
現在既然她打算自己創立品牌,還是應該正規一些。
冉宵聞挂着自豪的表情,攤開雙臂,任憑空氣中的光點打在他的身上,問:“怎麽樣?對我送你的禮物還滿意嗎?”
祁千瑤太滿意了,滿意地說不上話,只能不停點着頭。
過了一會,她才蹦跳到冉宵聞面前,問:“這裏租金應該挺貴的吧?我都還沒賺錢就開始虧了。”
冉宵聞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說:“好歹也是正經設計師了,沒有自己的工作室怎麽行?”
祁千瑤笑着跑到人臺前,說:“以後我做好的衣服就可以挂在這裏了。”
說罷,她又跑到那臺嶄新的縫紉機前,說:“你怎麽知道我一直都想要這個牌子的縫紉機!”
冉宵聞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原地,安靜地看着她跑來跑去。
他總覺得,在面對自己的愛好時,她總是閃閃發光的。
比傾斜而下的陽光還要耀眼。
冉宵聞走到祁千瑤面前,像是補充着什麽,指向一旁的沙發,說:“這張折疊沙發你可以用來午休。”
他知道祁千瑤一旦陷入沉醉就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所以特意在這裏放了一張沙發,可以讓她能暫時放松一下。
可祁千瑤卻說:“太好了,工作太晚的話就可以在這裏過夜了。”
此話一出,冉宵聞不樂意了。
他單手撐在桌面,俯身傾向祁千瑤:“你還想在外面過夜?”
祁千瑤閃躲着他的眼神,笑嘻嘻地說:“不是,就是偶爾……”
“偶爾也不行。”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容拒絕。
祁千瑤仰起臉辯駁道:“那你也知道的啊,有時候弄到一半就是沒辦法停下來的。”
但冉宵聞仍然沒有讓步:“那也不行。”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
祁千瑤皺着眉擡起頭,迎面撞上他淩冽的目光。
仿佛自己所說的,是什麽無惡不赦的壞事。
她只好服下軟:“那一個月回家二十天?”
冉宵聞的表情始終緊繃:“嗯?”
“二十五天?”祁千瑤繼續試探着。
冉宵聞冷聲道:“三十一天。”
祁千瑤似乎抓到了盲點,立刻反駁:“那有幾個月只有三十天怎麽辦?”
冉宵聞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着她,但足以讓她不再胡攪蠻纏,乖乖降服。
祁千瑤嘆了口氣,從冉宵聞的身側鑽了出去,說:“知道了知道了,我會每天都回家的。”
冉宵聞轉過身望着祁千瑤,感覺自己仿佛一個獨守深閨的怨婦似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一臉嚴肅地說起了正事:“我前幾天讓李浪去找了幾家工廠,到時候發你看看?”
祁千瑤對于這位既出錢又出力的投資者報以感激的目光,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語氣輕柔地說:“你怎麽偷偷做了這麽多事?都不告訴我。”
冉宵聞只是笑笑:“多嗎?還好吧。”
祁千瑤靠在他身上,在心裏默默盤算着,卻不自覺說出了口:“等到這些設計稿确定一下,先做一批樣衣,但是……好像還缺模特。”
冉宵聞立刻說道:“這好辦,李浪認識的美女多了去了……”
話音未落,祁千瑤立刻甩開了冉宵聞的手,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她走到人臺前,一會摸摸它的臉頰,一會又看看它的後背。
冉宵聞有些不解地問:“怎麽了?這個人臺有什麽問題嗎?”
祁千瑤的眼神仍停留在人臺上,說出的話卻是帶着一股酸勁:“看來冉少之前的圈子裏美女不少啊?”
冉宵聞低下頭思索片刻,得出一個結論:“确實不少。”
就在祁千瑤即将沖到自己面前時,他又補充了一句:“但都比不上你。”
祁千瑤沖他翻了個白眼,說:“無聊,誰讓你比較了?”
冉宵聞笑了笑,伸手将祁千瑤攬進懷裏,用下巴輕輕蹭着她的頭頂:“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對我來說,比任何人都重要。”
祁千瑤悶着聲音問:“比李浪還重要嗎?”
在這種時候,用理性分析回答顯然是不合時宜,冉宵聞便順着她的話說道:“你最重要。”
祁千瑤擡起頭,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我要不同體型的模特,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要。”
冉宵聞有些疑惑:“要這麽多嗎?”
祁千瑤狠狠點頭:“嗯,現在好多衣服的尺碼都很局限,但是我想讓大家都能穿上自己喜歡的衣服,而不是因為衣服責備自己的身材不夠完美。”
冉宵聞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祁千瑤繼續說道:“衣服永遠是服務于人的,是為了讓人感到幸福而存在的,要是讓人去遷就衣服豈不是本末倒置了,平添了痛苦。”
冉宵聞捧起祁千瑤的臉,說:“沒想到你已經想到這部分了。”
祁千瑤鼓着雙頰,含糊不清地說:“那當然,我一直都想做讓大家都能感到幸福的衣服。”
祁千瑤不會忘記,她第一次得到那條連衣裙時的心情,也不會忘記,她第一次看到自己親手做出的衣服的喜悅。
而這份喜悅,絕不應該是她一個人獨有。
祁千瑤望向這間充滿着陽光的房間,和冉宵聞溫柔的表情,肚子突然發出了“咕嚕”的聲響。
冉宵聞看了一眼手表,說:“也是時候去吃飯了。”
祁千瑤摸了摸肚子,說:“那我想吃壽司。”
冉宵聞停下腳步,摸了摸祁千瑤的腦袋,嘴角灑滿了寵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