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月亮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為了這次旅行,林沐特意租了一輛商務車。

加上臨時加入的冉宵聞後,倒是一個座位都沒有浪費。

祁千瑤坐在車子的最後一排,看着原本巧舌如簧的同事們一個個像被毒啞了一般蹦不出一個字來,整個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般難以忍耐。

她不禁開口打破這尴尬的氣氛:“你們有人帶防曬霜了嗎?我出門急忘記擦了。”

而一旁的冉宵聞,則将腦袋轉向窗外,似乎在欣賞着沿途的風景。

聽到祁千瑤的“求助”後,坐在前排的邱琦率先将放在包裏的防曬霜丢了過來。

沉寂的氣氛被打破後,大家的話匣子也紛紛打開了。

原本就八卦的邱琦率先開口道:“祁千瑤,沒想到你和你老公關系這麽好,就連團建都要帶着他。”

說罷,她朝着冉宵聞打着招呼:“嘿,你還記得我嗎?”

冉宵聞這才将目光從美景中收了回來,望向邱琦的目光中帶着些許疑惑:“我們,見過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冉宵聞第一次在陌生人群中,體會到如此多樣的情緒。

疑惑,不解,震驚,鄙夷。

他想,他應該曾經見過她。

或者說,此時此刻,他必須得認識她才行。

沒等他開口替自己找補,坐在邱琦身旁的李希卻帶着嘲諷的語氣說道:“冉公子貴人多忘事,連自己的前女友都不記得了?”

冉宵聞開始飛速在大腦中掃描起來。

哦,原來是前女友,雖然自己真的毫無印象。

還記得有一陣子,冉宵聞為了跟冉老爺對着幹,居然在一個月內換了五個女朋友,差點沒把老爺子氣到棺材裏去。

不過這種瘋狂的行為也僅限于那段時期,之後就算再怎麽過火,也不會做到這種程度。

但那五個女朋友,他卻是的的确确不記得她們究竟姓甚名誰了。

或許這位邱琦,就在這五人之中也說不定。

冉宵聞略帶抱歉地望向邱琦,可對方卻只是笑笑說:“我和冉少只交往了沒幾天啦,忘記了也很正常。”

這時,祁千瑤躲在椅背後面的頭才悄悄探了出來。

這,正常嗎?

要是有人跟她只談了幾天戀愛就把她甩了,她怕是每年清明都要問候對方一番才算解氣。

不過邱琦看起來,卻是真的毫不在意。

祁千瑤這才松了一口氣。

至少電視劇中那種惡俗的三角關系不會在此刻上演。

但是邱琦的情緒卻逐漸高漲了起來。

說到她和冉宵聞并不算深刻卻十分離奇的“戀情”時,她的目光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旅行途中,往往就是這些陳年舊事最好的見光之時。

像是訴說着一段睡前童話般,邱琦仰着臉龐娓娓道來:“那時候冉宵聞跟我表白的時候,我還覺得不可思議來着,果然沒過多久就被甩了。”

“雖然那陣子還蠻懷疑人生的,但現在回想起來真的覺得好搞笑啊!”

其他同事有一句每一句地附和着她,她倒是越講越起勁。

但祁千瑤卻在聽到“告白”二字後,陷入了宕機模式。

她偷偷地用餘光觀察着一旁的冉宵聞,不管邱琦講得多眉飛色舞,他的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看起來像沒有聽到一般冷靜。

但祁千瑤腦海裏全是他向邱琦告白的場景。

他那時候緊張嗎?

會因為未知的答案而心跳加速嗎?

他那時穿着什麽樣的衣服呢?

在哪裏?是不是捧着一束鮮紅的玫瑰花?

他在“和我交往吧”之前,會不會加一個“請”字?

伴随着思維的發散,祁千瑤只覺得更加心煩意亂。

于是她将腦袋靠在車窗上,小幅度地撞擊着堅硬的玻璃。

即便她非常努力地想要變成一個隐形人,但邱琦的話頭還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祁千瑤,當初冉少怎麽跟你求婚的?我真的很好奇!”

一旁的李希也附和着:“對啊!快跟我們說說呗。”

祁千瑤只覺得,自己此時一定很像一塊石像,而且複活節島石像那種。

她本想随便打個哈哈,将這個話題巧妙地敷衍過去。

但就在她即将開口的一瞬間,汽車穩穩地停了下來。

紅燈了。

坐在駕駛座上的林沐轉過身來,語氣中略帶一絲責備:“你們要是把八卦的心思多放點在工作上,也不至于現在都沒把下一季度的方案交上來。”

邱琦聽到這話,原本高昂的激情順便被澆滅了。

她垂頭喪氣地回答道:“頭子,出來玩就別提這種事情了吧。”

李希也說道:“就是啊,方案的事周一再說呗。”

但冉宵聞卻在這些嘈雜的抱怨聲中,迎頭撞上了林沐落在自己身上的,略帶警惕的眼神。

像是野獸劃定着狩獵範圍般,如此界限分明。

于是不知怎的,他突然很想和他對着幹。

于是他輕笑一聲,說:“我第一次見到千瑤的時候,就決定要跟她求婚。”

當好不容易偏離原始軌道的話題被強行拉了回來後,同事們的臉上再次洋溢起八卦的火焰。

其中以邱琦最甚。

她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冉宵聞:“展開講講。”

冉宵聞垂下眼,像是在回憶當初的點滴一般,漆黑的眼眸中泛起一抹溫柔。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像一只誤入森林的小兔子一樣,看起來很可愛。那時候我就想,除了她,我不想和其他人在一起。”

也讓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

他有好幾次都想開口和她搭話,卻又怕吓到她,便只好作罷。

但不管如何壓抑內心的悸動,他還是跟随着她的步伐,一直走到了廁所門口。

燃燒了半支煙後,她才從廁所裏走出來。

他本來用慣有的方式和她搭讪,卻又覺得過于輕浮。

于是他只好問出了那個一直盤旋在腦海裏的問題:“你剛剛是不是一直在看我?”

他想她或許不會承認,但對于他來說,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

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看她。

聽到冉宵聞的話後,邱琦忍不住拍着身旁的李希,說:“搞什麽,現在是要深情表白了嗎?太會了吧!”

而祁千瑤,早已紅透了臉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為何他可以輕易地說出這些話,連草稿都不需要打,如此駕輕就熟。

他的話裏,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

可是自己為何,會為了這種不知真假的話而心動不已呢?

而李希還在一旁起哄着:“祁千瑤,你也太幸福了吧,老公又帥又浪漫!”

原本一直沒有加入八卦的章卿卿也忍不住插了一句:“真羨慕啊,不像我家老公,又直男又媽寶,一點家務都不做,害得我出來玩還得帶上孩子。”

此時,林沐又開口說道:“好了,馬上就到了,你們也都準備一下,別只顧着說八卦。”

祁千瑤低頭看了一眼地圖軟件,距離目的地還有一百公裏。

她想,林沐應該真的很讨厭八卦吧。

*

等到終于到達目的地時,太陽已經高高地挂在了頭頂。

一行人都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一個個叫嚷着要趕緊吃午飯。

林沐在前臺辦理着入住手續,其他人便坐在大堂的沙發上耐心等待着。

邱琦見礙事者離得很遠,便又開啓了車上的話題:“千瑤,你和冉宵聞,是誰先表白的?”

李希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這還不明顯嗎?肯定是冉少啊!”

邱琦翻了個白眼,說:“這貨會好好表白?我才不信呢。”

說到這裏,祁千瑤倒是也突然好奇起來,他之前究竟是如何告白的。

于是她偷瞄了一眼冉宵聞,問邱琦:“他之前,是怎麽跟你告白的?”

在聽到這句話後,冉宵聞原本平靜的臉上肉眼可見地恍了神。

人類對于未知的事物,總是存在着天然的恐懼。

冉宵聞早已忘了自己當初說了什麽。

但他卻害怕自己當初為了目的口不擇言。

邱琦回想了一番,說:“我想想,他當時好像說……”

祁千瑤咽了一口口水,目光緊緊鎖定在邱琦的嘴唇,等待着她說出真相。

過了一會,邱琦才開口道:“他說,雖然我不會喜歡你,但希望你能做我女朋友。”

話一說出口,在場的其他人的臉色頓時僵在了原地。

不管怎麽聽,都是一句非常糟糕的表白。

和方才燃起的粉色泡泡不同,這句話真是太渣了。

但祁千瑤卻覺得,确實很像是冉宵聞會說出來的話。

她轉過頭看着冉宵聞,期待着他能說些什麽。

可他卻只是嘆了一口氣,沒有任何其他反應。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說:“對不起,我當時是迫不得已。”

至于迫不得已的原因,他卻沒有說。

或者說,是不想。

邱琦看到他如此正經的道歉,連忙擺了擺手:“哎呀那麽嚴肅幹嘛!我沒想讓你道歉啦!你這樣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冉宵聞微微颔首:“嗯,但我還是覺得要跟你說聲抱歉。”

畢竟,因為自己的原因,确實傷害過不少不知情的無辜人士。

像邱琦這樣的,應該不在少數。

更何況……

他歪過頭,看向祁千瑤。

他想,他不想讓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變得更糟糕了。

或許之前的自己在旁人眼中是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但現在。

至少現在,他想只屬于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