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月亮 第 7 章

第七章

由于祁千瑤對撲克牌一無所知,唯一玩過的也只有抽鬼牌的游戲。她坐在一旁觀摩了一會,實在覺得無趣,便起身在別墅裏晃悠起來。

也許林沐也跟她一樣對這些活動不感興趣,此時他正悠閑地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一邊曬着太陽,一邊看着自己帶來的書。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着祁千瑤忍不住湊上前去。

“《邦查女孩》?”她盯着五彩斑斓的書籍封面,不由自主地讀出聲來。

林沐聞聲将書本合起,原本掩埋在書頁下的臉完整地暴露在空氣之中。

由于疏于打理,他的劉海比起昨天顯得沒有那麽整齊,甚至有幾根頭發兀自翹了起來,倒是有點像小狗因為開心而上揚的耳朵。

“這本書好看嗎?”祁千瑤的眼神仍然停留在林沐手上的《邦查女孩》上,從封面到書名,她對這本書燃起了極大的興趣。

林沐在腦海中回想着劇情,整個人瞬間綿軟起來,仿佛進入了另一個空間,“挺不錯的,我現在倒是挺想去花蓮逛一逛的。”

“花蓮和花都只差一個字,湊合玩玩吧。”

聽到祁千瑤這句開玩笑似的話,林沐低下頭笑了起來。

不知為何,呆在林沐身邊總能讓人感到放松,不需要斟酌說出口的話語,不需要擔心自己的舉動是否會惹怒對方,無論是玩笑還是請教,他都回應地恰到好處。

雖然打斷了林沐的閱讀有點不好意思,但祁千瑤還是拿出了手機,将自己昨天晚上畫的設計稿初稿遞到了他的眼前。

林沐接過手機,屏幕上一條寶藍色的連衣裙躍入他的眼簾,一只只立體的蝴蝶點綴在裙子上,更是增添了幾分夢幻的感覺。

他原本放松的雙眼頓時有了神采,甚至仿佛要把屏幕盯穿了似的。

“這個怎麽樣?”祁千瑤觀察着林沐的表情變換,小心翼翼地問道。

聽到祁千瑤的提問,林沐又恢複了剛剛那副懶散的模樣,半眯起眼睛回答道:“很不錯,繼續努力。”

雖然只是非常官方的一句話,但是祁千瑤卻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鼓舞般,心情一下子變得十分激動,“謝謝林老師!我一定會再接再厲!”

林沐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也算不上什麽老師……”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冉宵聞有些不合時宜地出現在兩人身後。他倚在門框上,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玩味的表情,就這樣筆直地注視着他們。

林沐沒有說話,他将書本收進懷裏,随後非常識趣地離開了。

冉宵聞就這樣一直目送着林沐走上樓梯,随後“鸠占鵲巢”,躺在了他剛剛休息的躺椅上,臉上還挂着一副勝利者的滿意的笑容。

不知為何,祁千瑤此時腦海裏浮現出大大的“幼稚”二字。

她感覺自己實在是搞不懂冉宵聞這個人,總感覺他時而非常冷漠陰沉,時而又小孩子心性,不知道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又或者人類本來就是非常複雜的,無法用一個詞語來粗略概括的綜合體。

她剛想走,卻被冉宵聞叫住:“你們剛剛在聊什麽?”

“沒什麽,随便聊聊而已。”祁千瑤就這樣用一句話敷衍了過去。

冉宵聞自然是看出來祁千瑤不願意跟自己交代太多,也不再勉強。只見他擡眼望着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副撲克牌。

“來玩抽鬼牌吧。”只見他手法娴熟地将手中的牌洗好,随後分發了起來。

“你怎麽知道我會玩這個?”

說罷,祁千瑤搬來一把凳子坐到冉宵聞的對面,接過他洗好的牌,開始認真研究起來。

她盯着一張牌眉頭深鎖,似乎是在暗示着鬼牌就在自己眼前。

抽鬼牌這個游戲雖然有極強的随機性,但其實也算是心理戰,通過語言或者表情的暗示來擾亂對方的心智,最後獲得勝利。

游戲一開始進行地十分順利,雙方不相伯仲,真正的鬼牌并沒有改變原本的方位。

直到那一瞬間,當冉宵聞纖長的手指觸碰到祁千瑤手中的牌時,她不自覺地驚呼一聲:“啊!”

冉宵聞似乎被這一聲怔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擡眼凝視着祁千瑤的眼睛,嘴角滑過一絲淺淺的笑意,漆黑的眼眸中帶有一股挑逗的意味。

他的手指繼續往前,幾乎要将那張牌從她手中抽出。

“你确定要這張嗎?”她試探性地問道。

冉宵聞眯着眼睛,目光有一絲玩味,有一絲探究,打量了半晌,這才笑開,随後快速地将牌抽離,放在了自己眼前。

黑桃K。

他擡頭對上祁千瑤有些失望的目光,顯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略帶戲谑和惡意的弧度。

就這樣過了好幾輪,鬼牌最後都會回到祁千瑤手中,最後自然是她輸了。

“再來一局。”祁千瑤不服氣,将手中的牌摔在桌上,眼睛瞪着滾圓。

冉宵聞擡眉,一副勝利者的姿态,手中洗着牌。在午後的陽光下,他原本就深邃的五官在此刻顯得如刀刻般精美,骨骼分明的手指在一張紙撲克牌中間穿梭,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祁千瑤身上。

像是受到了詛咒一般,不管來幾局,祁千瑤始終都是輸的那一方,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隐去了身影,天色逐漸暗下來了。

祁千瑤“騰”地起身,有些懊惱地将牌扔在桌上,“沒意思,不玩了。”

冉宵聞的臉上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并沒有因為接連的勝利而喜形于色。他将祁千瑤扔下的牌收拾整齊,歪過頭對她說道:“再玩最後一局怎麽樣?”

祁千瑤語氣堅定:“不玩了。”

“如果下一局你贏了。”冉宵聞洗牌的手突然停住,他注視着祁千瑤的眼睛突然閃過一道并不引人注目的光,“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祁千瑤眼珠子一轉,突然來了興致,“随便什麽要求都可以?”

冉宵聞微微颔首。

祁千瑤拉開椅子再次坐下,狠狠地瞪着冉宵聞手中的牌,妥妥的一副備戰姿态。

天色越來越沉,路邊的燈光齊刷刷地亮起,祁千瑤的身影籠罩在燈光下,周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柔霧。

*

當祁千瑤和冉宵聞走進客廳的時候,晚飯已經送到了。

姜之卉手中拎着一盒披薩,興沖沖地跑到冉宵聞面前,心情看起來非常不錯,“冉少,太客氣了,你來就來了,還給我們送那麽多好吃的。”

祁千瑤歪過頭,有些疑惑。明明剛剛他還跟自己在陽臺玩撲克牌,究竟是什麽時候叫的披薩?

下一秒,冉宵聞就解答了她的困惑:“我一路過來都沒看到有什麽店,就叫助理從市中心買了點披薩。”

姜之卉蹦到祁千瑤身邊,用手肘頂了頂她,小聲說道:“你老公蠻體貼的嘛!”

祁千瑤撇了撇嘴,沒有對她的“牆頭草”行為發表任何想法。

她此時滿腦子想的都是跟冉宵聞提個什麽要求比較好。

雖然自己前幾把把把都輸,但最後一局居然奇跡般地翻盤了,這樣神奇的行為,哪怕說是冉宵聞放水都十分合理。

但冉宵聞畢竟不是傻子,放水這種行為,況且還是犧牲自身利益的放水,以他的性格應該是不會這樣做的。

祁千瑤看了一眼身旁的冉宵聞,腦子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姜之卉突然又來了主意,提議道:“我們不如紅酒配披薩吧!怎麽樣!是不是很浪漫!”

祁千瑤酒量不好,自然不覺得浪漫,但畢竟在這樣的場合,加上其他幾個人似乎都心情大好,不喝酒都顯得格格不入。

一杯紅酒下肚,祁千瑤竟感覺臉上漫起了一片溫熱。

祁千瑤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喝幾杯,她只記得蘇清月曾經提醒過她,千萬不要在外面喝酒,畢竟她的酒品是真的不怎麽樣。

至于究竟有多不怎麽樣,蘇清月沒有細說,只說她一直拉着她說些亂七八糟的。

她本想趁着沒人注意偷偷溜走,沒想到姜之卉卻舉着酒杯站了起來。

“今天,是一個快樂的日子!”

姜之卉今晚喝了不少,此時看起來也像是有點醉了,只見她猛地将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舉着空杯子繼續說道:“讓我們敬金主爸爸冉少一杯!”

其他人也都紛紛朝着冉宵聞舉起酒杯,祁千瑤見狀,只好硬着頭皮往杯子裏又倒了一杯。

如果說第一杯帶來的只有微熱的感覺,那麽第二杯就是天旋地轉的體驗。

她感覺到眼前似乎有好幾個姜之卉在同時叽叽喳喳,想要伸出手拿一塊披薩,居然也沒有辦法聚焦,最後撲了個空。

“咦?披薩呢?”她呆呆地自言自語道。

在朦胧之中,她感覺到有人輕輕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那個人将自己攙扶起身,摟着她的腰指引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冉宵聞将祁千瑤安置到床上,将一旁的毛毯蓋在她的身上,确定她并無不适後才轉身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祁千瑤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冉宵聞回過頭,剛好對上祁千瑤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雙眼。

她似乎哭過。

“你不是說可以讓我提一個要求嗎?”她仰着臉,聲音中還帶着濃濃的醉意。

冉宵聞坐到床邊,伸手拂去她臉頰兩邊的碎發,随後點了點頭。

“那我們之後好好相處好不好?”祁千瑤将冉宵聞的手握在手心,似乎不想放他離開。

卧室裏一片黑暗,月光穿過落地窗,折射在地上的四方形光線也被切割成細長的菱形,随後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寂靜。

“我不想跟你做敵人,我們能不能做好朋友?”

祁千瑤的語氣中有些撒嬌的意味,冉宵聞別過頭去,躲開了她沾有濕氣的眼神。

忽然,祁千瑤感覺有什麽東西落在她的眼皮上,她下意識的閉上眼,迎來一個蜻蜓點水般短暫的吻。她眼皮顫抖,等到溫熱的氣息離遠了,才敢睜開眼看他。

冉宵聞近在咫尺地凝視着她,呼吸之間能聞到酒氣的蔓延。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好,我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