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很輕微，但還是被胡家一個小輩看清，頓時驚喜的叫出聲來。
“家主快看，他的手指動了一下！”
頓時，所有人都聞聲看去，包括唐朝、蘇夏、林照雲等人。
病床上，胡一山的手指繼續動了一下。
胡霄頓時滿臉的喜色：“太好了，一山要醒了！”
眼裏的激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為胡一山的蘇醒而高興呢，其實唐朝明白，他是在為不用繼續跪着高興。
之前唐朝說了，一直跪到胡一山醒來為止，現在胡一山醒了，他們就不用跪了。
但是，這時候他也不管這些了，只要人能醒來，比什麽都強。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胡一山，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足足十分鐘過去了，可是胡一山依舊沒有醒來。
唐朝看了一會兒，忽然坐回了原來的位置，搖了搖頭：“不用等了，他手指動彈，是關節反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臉的失望。
胡家衆人是因為胡一山沒醒，他們要繼續跪着，而蘇夏林照雲兩人，則是真正擔心胡一山的情況。
唐朝看了他們一眼：“記住我說的，胡一山醒來之前，誰也不許站起來，否則，就打斷誰的腿。”
說完，還真的問聞巧茹從醫院倉庫裏借來一根木棍，丢給鳳凰。
“你和紅拂輪流看管，誰站起來，就打下去，要是所有人都不跪，就告訴羅布，讓他們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唐朝語氣平靜，但是在所有胡家人眼裏，卻如同魔鬼。
“唐朝，你這是人身監禁，你就不怕我叫人來嗎？”
胡霄臉色鐵青，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他已經感到不行了，将近七十的高齡，加上老寒腿，跪到現在，他膝蓋已經疼得不行。
唐朝卻是譏諷一笑：“行啊，你叫啊，最好把局裏的人喊來，看看誰抓誰。”
說完，走到外面，給姜白雪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胡霄手指有反應的事。
胡霄一言不發的沉默着，因為他一旦喊人來，唐朝一定會把胡家以前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曝光，到時候死的是他們。
一個小輩看了咬牙堅持的胡霄一眼，忍不住擡頭說道：“你讓我們跪可以，我們年輕，沒關系，但是爺爺已經老了，再跪下去，要出人命的！”
唐朝打完電話，姜白雪說這是即将蘇醒的征兆，他也就放心了。
回到房間，面色依然平靜：“年邁不是逃避懲罰的理由，現在知道疼，知道痛，已經晚了。”
“二十年前這老東西将胡一山趕出胡家，還殺了他未婚妻的時候，可有人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這老東西縱容外孫企圖撞死胡一山的時候，可有想過一個無辜的女孩差點再一次失去她的父親？”
他聲音不重，卻字字如刀，刺在所有人的心頭。
很快，蘇夏滿眼通紅，眼淚流了下來。
看着守在一旁無聲落淚的蘇夏，胡霄心頭微震，喃喃道：“難道這個小姑娘，就是他的女兒？”
“不錯。”
唐朝面色平靜：“她就是胡一山的女兒。”
而後又看向蘇夏，沉聲說道：“小夏，他們就是你父親原本所屬的家族，害你失去了母親，又差點失去了父親。”
“如今，給你和胡一山賠罪來了！”
他神色晦暗，其實，這個地步并不是他想要的。
因為，一段仇恨需要用另一段仇恨來完結，冤冤相報何時了，報仇只是讓自己的良心得到慰藉而已，而天堂之人，永遠不可能回來。
果然，唐朝揭開了她的身世，蘇夏眼睛頓時紅了。
她眼睛一一掃過胡家所有人，看得很仔細很仔細，仿佛要把他們的臉全部記下來。
面對蘇夏的目光，所有胡家人竟然心虛不已，都不敢和她的眼神對視。
收回視線，蘇夏這才說出了她的第一句話。
“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聲音輕緩，沒有責備，只有深深的哀傷。
一些胡家人聞言，心頭微震，瞳孔睜大。
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蘇夏這句話時，他們都有種特別的感覺。
或許，二十年前的胡家，真的做錯了。
“你們都是我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不是嗎？”
蘇夏看着所有人，輕聲問道：“既然這樣，這麽大一個胡家，為什麽容不下我父親母親？”
全場死寂，沒有人回答蘇夏的問題，也回答不了。
這是一個利欲熏心的家族，即便偶爾有人知道這是錯誤的，也沒有去改變——人是一種适應能力很強的物種，讓自己變得和身邊人一樣，是人之本能。
蘇夏坐回了原來的位置，緊緊握着胡一山的手，搖着頭說道：“我不要你們賠罪，我也不會複仇，我只想我父親好起來。”
唐朝看在眼裏，心裏卻是微微一嘆。
這個世界，還是以小人物居多。
如果是以前的蘇夏，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能怎麽樣？
報仇做不到，她只能打碎牙齒往肚裏咽，忍辱負重，艱難前行。
“給我跪着，跪到蘇夏原諒你們為止。”
唐朝又改了口，可是這一次，沒人再反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窗外的光線暗了又亮，門前的醫護人員也來了一批又一批，從起初驚訝的指指點點，變成後來的默然。
誰都明白，這是在忏悔、贖罪。
胡家人也沒有起來，始終跪在胡一山的面前。
哪怕膝蓋劇痛，哪怕跪得昏厥，也沒人敢起來。
蘇夏也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守在身邊。
在絕對的仇恨面前，所有的道德底線、乃至理智，都是那麽的蒼白。
能戰勝仇恨的人，才是真正被這個世界擁抱的。
至少在這一點上，唐朝不如蘇夏。
他無法放棄仇恨，也做不到抛下過往，三年前那個雷雨夜。
但是，他堅信，哪怕身在黑暗，只要心向光明，一切都會撥雲見日。
終于，在胡家人跪到天亮後，胡一山終于醒來。
“爸！”
蘇夏擦幹眼裏的淚水，喜極而泣，深深擁抱上來。
看着這一幕，胡家人陷入深深的沉默中，因為他們在胡一山和蘇夏的身上，看到了他們從未有過的東西——或許，曾經有過，只不過被他們摒棄了。
親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