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含了幾分恨意,我淡淡道:“囚禁?你不是一直都在囚禁我麽?”
此時又何必說出這些話來,我垂首黯然,羽澈輕輕擁我入懷,有風拂過水面,裸露在外的雙肩感到了絲絲涼意,他擡手為我将額前濕膩的發絲撩開。
雙手輕捧起我的臉,我就那麽定定望着他,沒有言語。
月自東邊的柳樹上升起,只是銀白一鈎,纖細如女子姣好的眉。
“不,從今日開始,我會好好對你的,我說道做到。”他的眼中盡是誠懇,我卻無法再次相信。
瑤姬說的對,一個魇,怎會有情?
我的身子又開始痛了,尤其是雙腿間,我幾乎要站不穩,我帶着強烈的恨意看他,冷聲道:“我很不舒服,你若說的是真話,便将我治好。”
他好看的雙眉輕輕一挑,月光并不怎麽明亮,然而這淡薄的光線落在我鬓角的垂發上,閃爍出黑亮而森冷的光澤。
我與他的衣裳早已濕透,但他衣角上的鈴铛還在,我一眼便認了出來,那是他與小七取得聯系的東西。
他順着我的目光看去,健碩的臂膀從我後背離開,直直探到了鈴铛,他在我面前輕輕一搖,便立時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
他對着鈴铛輕聲道:“讓人送兩件兒衣裳來,快些。”
我知道鈴铛的另一頭,小七已經将此時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他将鈴铛朝濕透的衣裳上扔去,就似一件玩弄已久的東西,玩膩了也就不要了。
我突然為小七的苦苦守候而感到悲傷,對于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甚至連在乎也算不上, 為何還要執着,這是我無法理解。也不願去理解的。
許是看我有些瑟瑟發抖,羽澈便擁緊了我,只是,他的身子一直都是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
我的雙唇已經在發白,不知為什麽,本來溫熱的泉水此刻溫度俨然已經下降,而且我身上的痛楚愈發明顯。
他蹙眉看我,眼中有些淡淡地憂愁,“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弄疼你了。”
我閉上雙眸,沒有理會他,也許此刻的無聲才能讓我的心平靜些吧。
小七抱着衣裳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渾然不覺。
還是羽澈拍一拍我的肩。我才緩緩睜開雙眸望去。
小七今日着了件素白的袍子,很是淡雅的感覺,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上拿了兩套衣裳,就那麽靜靜地站在一側。羽澈将我攔腰抱起。
我坐在石階上,小七看着我遍體鱗傷的身體微微發愣,我冷笑一聲,垂首仔細看了眼,血跡都已經盡數消散不見,只餘一些紅腫淤青。
她趕緊将衣裳打開披在我*的身上,我也不動。任由她為我穿戴好,回首的時候,羽澈已經穿戴整齊地站在了我身邊。
這過程中,我沒有同小七說一個字。
泉水邊種了些不知名的樹,上面結了紅紅的果子,如血泣過一般。飄散出陣陣幽香。
他的話語聲似綿綿春雨般落在我的耳旁,“今日早些休息。”
我袖着手冷笑,如何能休息的好,未央種在體內的當晚就必須用血肉來融合,否則便會失效。且再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羽澈看着我,眼帶深意地笑了笑。
他看向了小七,眼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只是讓你派人來,并沒有讓你親自過來。”
小七的面色有些微的尴尬。
她凝視我半晌,方緩緩開了口,那粗啞的聲音沒有改變,話一出口,就顯得蒼老許多,“我親自來服侍你們,難道不好麽?你的衣着喜好,那些侍女又怎會比我了解的還清楚。”
羽澈擡手撣一撣略略發皺的地方,道:“随你。”
他攬過我的腰,似想起什麽事一樣,側眸沖身後的小七淡淡道:“我明日要出玉頂山,你替我好好看着這地方。”
小七的聲音有些怪異,“那麽多年你從不肯出去,如今竟肯了?”
羽澈沒有理會她,而是攬着我朝金殿的方向走去,我原本以為小七會跟上來,但是卻沒有。
回到金殿時,夜色已深,漆黑的夜空沒有一顆星星,愈發顯得寂寥了。
這一夜的他十分小心,與之前的羽澈幾乎判若兩人,我則似具木偶般躺着,沒有半點反應,他也不在乎,動作異常輕柔,夜晚就那麽慢慢逝去,如同我的生命,正一點點的流逝,不知何時會流到盡頭,直至幹涸。
我一夜未眠,羽澈在我的頸窩裏睡着,從他平穩的呼吸聲中能夠聽出,他睡得很安穩。
就好像真的依偎在姐姐的懷中一樣,很安心。
我的手指穿過他烏黑的發絲,一下又一下地縷着,又是熟悉的感覺。
天漸漸清亮起來,有微涼的風拂過,陽光灑在床面上,暖意濃濃,羽澈在一聲滿足的嘆息裏醒來。
我的手被他枕的發酸,他直起身子,滿臉心疼地執起我的手臂,柔聲道:“我不知道,青離。”
我搖一搖頭,今天的心情沒有那麽壓抑,也許是因為要離開這鬼地方了吧,我感到了莫名的輕松。
早膳十分精致,蜜汁烤肉,露水面,小圓,金蝦粥,來到這裏那麽久,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吃飽,羽澈在我對面坐着,默不作聲。
我只埋首吃着,也不管吃相。
用完早膳後他帶我來到了秦玉柱的下邊,我眉頭深蹙,難道說離開此地的通道就在這裏麽?
羽澈雙手合十,口中念着些我聽不懂的咒語,這柱子的中間便慢慢形成了一扇門,他握住我的手走了進去。
我試探性地問他,“離開金殿就這一處地方?”
他神色淡漠地點一點頭,我淡淡一笑,他側眸看着我,“怎麽,想着下次如何能逃跑?”
我撇撇嘴,沖他道:“你明知我逃不了,只要離開你視線範圍內,我自己便會氣絕身亡,羽澈,我還沒有傻到那個地步。”
他捏了捏我的手,沒有說話。
四周很黑,突然眼前金光一現,我立時用手掩住眼睛,強烈的光灼痛了我的雙目。
“好了,看看這是哪兒?”他溫柔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我微微适應了下,這才緩緩将眸子睜開,耳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側眸望去,好一條熱鬧非凡的街道。
只是 ,這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擡眸望去,遠遠的城門雖然已有些歲月的痕跡,但依舊能夠看清楚那三個赫赫而立的燙金大字。
“南風城。”
話語從我口中吐出,頗有些不真實地意味,我滿心感慨地看着這個地方,眼中漸漸被氤氲之氣攏住。
我黯然神傷,一別已似百年。
羽澈輕聲道:“如何,我答應了你的事便一定會做到。”
我沒有反應,而是看着這再熟悉不過的地方,總覺得在金殿待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幾乎以為不會再看見別的人了。
我神色恍惚地朝前走去,有小販擺手招呼着:“新鮮的肉包子喲,剛出籠的,熱騰着呢!”
我側眸望去,羽澈便走上前去,丢了兩個銅板給那小販,他立時眉開眼笑地用油紙包了個大大的包子遞給我。
我急忙伸手去接,笑意從我嘴角淡淡湧起,我雙手捧着這個熱騰騰的包子,心中很滿足。
有許多東西,即便是錦衣玉食,金銀玉石,都不敵一份最質樸的物什。
我就站在小攤兒邊一口一口地咬着那個包子,直到将它整個吃完。
也許是吃的太快,一時竟被噎住了,我被漲紅了臉,一個勁地咳嗽,羽澈連忙上前來拍我的後背,我的淚水湧出,羽澈連聲哄到:“好了好了,沒事,怎麽吃那麽急,沒誰跟你搶。”
我這才好過些,這裏的味道,不管是小吃攤上散發出來的,還是脂粉味,都那麽的真實,我的心落了下來。
我深吸一口氣,道:“我要去青樓。”
一旁的小販正在吆喝,聽得我這句話立時止住聲,用一種極其怪異的眼神看我。
羽澈笑了起來,道:“你怎麽回事,一會哭,一會兒又要去青樓。”
我拉過他的衣袖,道:“女扮男裝,難得出來一次,你說過不論我要做什麽你都會答應的。”
他無奈的一笑,此刻他根本就不用擔心,我會跑,或是離開他,除非是死。
錦緞閣內,店掌櫃一見我和羽澈衣着華麗,便趕忙走上前來,堆起滿臉的笑看我,“喲,兩位客官來好好看一看瞧一瞧,我這兒吶,可是什麽樣的衣裳都有呢。”
我緊一緊眉頭,道:“你帶我看看男裝。”
掌櫃的滿臉暧昧地看了眼羽澈,又沖我道:“是給您夫君選吧。”
我看見羽澈的眼中湧起了笑意,他的眸子已成了黑色,如此一來,就似尋常人了。
“不,我自己穿。”
掌櫃的有些尴尬,清咳了兩聲道:“哎喲真是不好意思,姑娘您跟我來。”
裏間的衣飾都是華麗異常的,一看就價值不菲,羽澈沉聲朝掌櫃的說道:“你只管介紹最貴用料最好的就是。”
掌櫃的立時笑到嘴都咧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