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毒發
衆人那時的模樣,仿佛都見了鬼。
眼神中都是明白赤|裸的意思:大兄弟,您老不行,別拖累我們川兒啊!
沐雲動動手亮出捆|縛二人的紅繩,貼站更緊,那意思便是:怪我喽,誰造的孽,誰承受。
秦川于是皺眉,略略拉開二人的距離,同時示意沐雲離遠點。
沐雲可憐巴巴看眼腳下方寸,用行動表示沒地兒離。
秦川:“……”
秦川:“你還要點臉麽?”
沐雲:“可以……不要。”
秦川便沒了法子,想一把将人推開,還沒動作,空繭連成的菌絲頃刻聞訊而動。
秦川:“……”
沐雲:“……”
又是片刻的沉默,還是秦川先打破了安靜:“他們不能說話了?”
沐雲點點頭,算是回應。
秦川:“到底怎麽回事?”
沐雲:“玉安岚有病。”
秦川:“……”
其他人:“……”
因為其他人其實并不知道他們二人說了什麽,二人面對面站着,聲音用不着大,且因為秦川略微比沐雲矮那麽半頭,看上去便是郎才女貌,小鳥依人的依偎。
因此,落在衆人眼裏只是不合時宜的眉來眼去,相當欠揍。
于是,清水丫丫将目光抛給石木天剛,石木天剛微動,随即就是龇牙咧嘴。
這麽會兒功夫,菌絲已經将他同書架長在一起,一動就是牽動血脈筋骨的扯掉一層血肉。
“怎麽辦?”秦川瞧在眼裏。
“解鈴還須系鈴人。”沐雲的眼神明白暗示。
“人呢?”還是那個問題,玉安岚又不見了。
“要不,”沐雲微醋,“你喊喊他,好聽點的那種。”
秦川:“……”
但顯然的,沐雲只是為了醋那麽一下子,沒有緣由。
而後,他的手向下,開始隐秘而安靜地摸索,因着二人如今的模樣,那行為就莫名有些猥|瑣。
秦川皺眉:“你另只手是斷了?”
非得用二人捆|縛在一起的這只手?
沐雲老神在在,表示只能是這只手的同時也表示很快。
果不其然,快倒是很快了。
只是,沐雲從自己兜裏扯出的竟然是張紙。
看斷面,就是先前順手藏起來的那本摘抄本子。
這種草紙,又綿又軟,撕起來一點聲音也沒有。
迎着秦川和另外四雙半眼睛的盯視,沐雲淡定氣音:“紙飛機……”
秦川:“……”
其他人:“……”
随即便不動。
末了,秦川明白,對方還是示意自己一只手不行,需要她的幫助。
可這分明只是屁話。
但是,多說無益,也沒時間浪費。
于是,兩只手,翻轉折壓,頃刻就折出一只紙飛機,配合得那叫一個默契,且全程均無交流。
折好那瞬,沐雲玩心大起一般,将紙飛機拿到唇邊“呼”一下,朝前送出。
說來奇怪,那本沒有風的地方,也本沒有硬|挺輪廓的紙飛機,便在那點子呼氣的護送下,朝着內中飛去……
內裏,竟然還有種羽翅撲扇流風的聲響。
也幾乎就是那刻,內裏突然急急走出一個人來,不是別人,正是玉安岚。
說是急,其實也還是相當風雅。
看見地上只是個折紙那瞬,玉安岚的臉上是有點明顯的失落的。
不過,随即他就對上了秦川和沐雲的眼。
玉安岚回身四顧并擡頭,見所有人都被困在不同角落,擡腳走過去伸手就拔。
這回,拔的是雨仁的。
雨仁照例地沒有說話,但忍不住吃痛的悶哼一聲,畢竟輕巧一下拽出的就是一撮血肉。
這一聲,倒像是唬了玉安岚一下,他退後半步,将人細細打量:“怎麽弄的?”
雨仁照舊不說話。
所有人也不說話,卻是被噎的。
你幹的啊,大爺的!這麽健忘的嗎?
當然,這樣的話沒人說出口,因為,玉安岚接下來一句話,讓所有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中毒了。”玉安岚說。
又說:“沒法治。”
末了還是那句話:“怎麽弄的?”
秦川便拍拍沐雲,示意玉安岚出現後,除去已經生長在衆人皮肉之上的菌絲外,那些空繭都已經化作灰飛,沒了動靜。
沐雲不得已退開,瞧向玉安岚:“又不記得了?”
大抵是在這句話的刺激下,玉安岚突然有了點反應:“本來有個法子的。”
他将紙飛機捏緊:“可是,我不記得了。”
語氣中無盡的頹然。
又默默說:“有人來過,把法子搶走了。”
最後無奈道:“你們,走吧。”
衆人腦中一陣懵:走?還怎麽走?動一動都不行了啊哥!
沐雲瞧出衆人思慮:“這畢竟只是幻境。”
秦川瞧他:“什麽意思?”
沐雲雲淡風輕:“方法得當,也不是不能走。”
秦川敏銳地捕捉到一點關鍵。
沐雲想走,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明顯的提醒衆人了。
可,為什麽?
然而,不等秦川想明白這點厲害,四周忽然起了變化。
菌絲出現後,秦川的五感俱開,整個人處于戒備狀态,因此,即便什麽也沒發生,但秦川還是敏銳察覺到了不同。
可是,屋子內并沒有什麽東西。
只一種味道。
同進入桃源村時聞到的那種特殊蠱繭的味道類似。
再然後,秦川眼前,沒有任何色彩了,一切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化。
秦川眼前,只剩黑白。
沐雲便又靠近秦川,二人幾乎肩肘相抵。
黑白的世界裏,一種東西在蔓延,爬過地面、爬過書架、爬上屋檐洞頂……
幾乎看不出形态,只像一抹煙,一點暗影。
細看,秦川睜大了眼睛,那些東西的最初,是從石木天剛幾人身上蔓出的。
仿佛,他們成了某種養料某種根莖,用自己的肉|身血脈成就了這種莫名存在的生長!
菌絲愈發活絡了,與此同時,就是幾人相繼陷入昏沉。
“怎麽回事?”秦川問。
沐雲垂眸:“有人,不想讓他們走。”
秦川:“第三只眼?”
沐雲點頭:“他想要解藥。”
秦川不以為然:“恐怕,不止是藥,而是解法。”
沐雲笑:“嗯。”
“可是,”秦川想,“按照玉安岚的說法,确實有解藥制作的方法,不過,已經被人搶走了。”
沐雲沉眸:“搶走了未必不能再想起。”
秦川倒吸一口涼氣:“所以……”
沐雲瞧向幾人,點頭:“他催化了十門後人體內的毒素,現在……全員毒發了。”
“清水丫丫身上的……”秦川問了半句。
沐雲點頭:“也是,進來時身上就被種下了。”
秦川:“你早看出來了?”
沐雲:“我哪裏那麽厲害,說起來,是你先看出不對勁的。”
秦川不想跟他廢話這些:“催化十門後人體內的毒素?這怎麽可能?”
沐雲淡淡:“是有可能的。”
但他言盡于此,只是又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才是那個孩子。”
那個顧清瀾在人衆制藥研究所生下來,被雨薇寧種過符相,并經歷過地獄的孩子。
秦川:“十年前,你見過他嗎?”
出乎意料地,沐雲搖頭:“沒有。”
“這麽說來,”秦川懂了,“當年的研究,确實有過突破。”
沐雲便不再出聲。
而這點沉默,便坐實了秦川的猜測,不然,秦川想,一個人如何能夠左右十門後人體內的毒素。
而且,這麽一來,很多先前解釋不通的,帶點違和的東西便都說得清楚了。
第五重幻境中,顧清瀾于窗前回頭,亮出腹中孩子那刻,幻境的突然終結;
第六重幻境中,囡囡眼底流出符相,鳴蟬呼嘯而過,幻境的再次毫無征兆終結;
第七重幻境中,看似沐雲突然不适毒發,畫面停留在衆多血脈混合的那刻;
以及,此時此刻,那人對解藥的執着……
可,同樣還是那個問題,他既然能躲過十門的禍亂存活下來,甚至能左右十門後人的血脈蘇醒,他到底還想要什麽?
然而,想到此處,秦川不再繼續。
因為,她同時明白,這不過是其中的一種思維展開角度。
換句話說,換個角度把這些事情都放在沐雲身上,抑或她身上,也同樣說得通,因為那些時刻帶給他們二人的震撼也是同樣的。
那個幕後的第三只眼到底是誰,存不存在,并不能以目前有的這些信息作為依據。
但,秦川眼底一亮,有一點,可以證明……
秦川搶上一步,來到玉安岚面前:“那個搶走法子的人,你還記得嗎?”
可,玉安岚臉上,也已爬上一層暗色,勾勒出複雜而難懂的圖案。
“他怎麽了?”秦川下意識問。
沐雲瞧了一眼:“自然也是毒發……”
與此同時,正趴在床上追番的小明突然感到一陣熟悉的燥熱,而後,面前的彩色番本便失了顏色,并以極快地速度開始模糊。
小明擡眼,眼底瞳仁豎向拉伸,有了赤紅。
拉開一處隐秘的位置,打開一個盒蓋,內裏空空,只剩一管針劑。
同沐雲給秦川用過的差不多。
小明垂眸,已經快要瞧不清面前的東西,他拿起針劑,攥在手心,片刻思索後,不再猶豫,紮|入自己脖頸。
門外的敲門聲适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