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神 第 79 章 交易

交易

九元靈聖一聲怒吼響徹山谷, 大地随之震顫,紅霧稍稍停頓,司偃看準時機帶着沈寄雪向出谷方向疾沖而去。

然而赤羽怎會善罷甘休, 她揮動雙翅追了上去,毒霧越發濃重,竟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

沈寄雪皺眉, 俯身湊近司偃耳邊, “我來引開她, 殿下只需順着這個方向出谷即可。”

“不!”

司偃立刻拒絕,咬牙道,“你與我一起走,縱然死在此處, 我也不會抛下你一個人。”

“殿下忘了嗎?”沈寄雪聲音壓得極低, 揮手向赤羽甩出幾道冰刃, “你我之間有契約在,殿下活着出去、我才能有一線生機。”

“更何況, 陛下受傷本就讓妖都世家惶惶, 若黎肅趁機起事,牆頭草恐怕數不勝數,殿下此刻帶四象玺回去, 便是一顆絕佳的定心丸, 黎肅也會有所忌憚。”

見司偃沉默不語,沈寄雪繼續說道,“殿下放心,我此刻靈力已恢複大半, 以我的修為定不會折在這裏,此番不過是讓殿下先行一步, 待殺了血璃蝶,我自會去妖都尋殿下。”

“好······”

司偃聲音染上一絲顫意,狠狠道,“我出去之後便找人來救你,你若敢、若敢違背你我之間的契約,我便将你扔在幻月谷,絕不給你收屍。”

沈寄雪唇角微勾,“一定。”

說罷,她單手掐訣,司偃身影頓時隐去,一道“她與司偃”的幻影轉而向旁邊分離,白獅毅然轉身,向出口疾馳而去。

待他身影消失在毒霧之中,赤羽才察覺不對,然而此時已晚,司偃應當已經出了幻月谷。

“你竟敢耍我!”

赤羽雙目逐漸染上血紅之色,背後雙翅扇動地更加劇烈,毒霧快要将沈寄雪整個人包裹地密不透風。

沈寄雪倒是不急。

司偃一走,她動起手來再無顧忌。

至于是否會被赤羽發覺身份,不過是個将死的妖族,有何好怕?

她立于半空,随手一握,一柄通體玄金、毫無紋飾的長劍出現在她手中,刃薄而窄,細細看去,其上竟浮有一層血色虹光,望之便覺殺氣騰騰,不知有多少劍下亡魂。

赤羽不由對她手中長劍心生忌憚,但也算有恃無恐,畢竟她在毒瘴之中待了這麽久,毒性入體,此時五髒六腑恐怕已被漸漸腐蝕,縱然持有神兵利器又如何。

誰知下一瞬,淩厲劍意劃破長空,落下來時化作三千劍影,竟毫無可逃之處。

萬劍穿身之時,赤羽看見那人手中長劍消散,頓時瞪大了眼睛。

那柄劍居然僅由劍氣凝結而成!

她嘔出一口血,死死盯着沈寄雪,“你、你究竟是誰?”

劍氣凝結而成的劍為虛,終究不比真正的神兵在手,可發揮出的實力不足三成。

但眼前人卻憑這樣一柄劍輕而易舉地殺死了她,這人該有何等恐怖的修為。

她最終沒等來沈寄雪的回答,眼中光芒逐漸黯淡,雙翅逐漸無力,最終自半空墜落。

最後一眼,是沈寄雪居高臨下地看向她,神情平淡,仿若她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蟻罷了。

“變天了啊。”

一兔妖與旁邊的同伴低聲談論着近日妖都發生之事,“聽聞一夜之間,黎将軍趁陛下傷重、九殿下不在妖都帶兵逼宮,血都流成河了!”

“白虎朱雀二族呢?”

兔妖輕啧一聲,“黎将軍自然早有準備,早早便見他們拿捏住,別說入宮護駕了,連府門都沒敢踏出一步。”

“随後黎将軍玩了一招請君入甕,以陛下安危誘之,九殿下甫一入城便被拿下,押至聖宮關了起來,如今生死不知啊。”

他說罷搖了搖頭,端起桌上的茶杯潤了潤嗓子,滿臉惋惜。

“小二,結賬。”

突聞身後之人出聲,二人卻也不敢回頭,畢竟那人的妖力比他們強大得多,萬一惹到不該惹的麻煩反倒給自己添堵。

銀發女子起身,将結賬的靈石放在茶杯旁,手中折扇輕搖,毫不遮掩地步入妖都。

“你要去救他嗎?”十四不便在人前顯露,只得在腦海中問道。

入城倒沒什麽限制,反倒出城查得很是嚴格,沈寄雪瞥了眼隐蔽跟在身後的妖族。

“救啊,怎麽不救,”她笑了笑,腳步頓時加快,七拐八繞進了一處巷子,“只不過看來某些人比我還要急。”

待甩掉兩個跟屁蟲,沈寄雪尋了處熱鬧酒肆,直到天黑才帶着滿身酒氣走了出來。

她随手撣了兩下衣衫,酒氣頓時蕩然無存,妖都入夜亮起燈盞萬千,食肆酒肆之中熙熙攘攘,稱句“不夜城”不為過。

沈寄雪穿過繁華之景,行至聖宮不遠處,縱身一躍隐入夜色,直奔大殿而去。

正處理政事的黎肅手一頓,側首看向突然出現、立在桌旁自顧自倒水喝的銀發女子,随即收回視線,繼續批閱手中奏折。

“我的人去請沈姑娘,卻被設法甩開,現下姑娘又深夜造訪,究竟有何事?”

沈寄雪随意坐下,順着他的話笑道,“白日将軍事務繁忙,恐思慮不周,有些交易待夜深人靜之時提出更合時宜。”

“哦?”

黎肅手一頓,紙面留下一滴不重的墨點,饒有興趣追問道,“不知沈姑娘想與我做什麽交易?”

細長雙眼問微眯,在燭火映照下顯出幾分森然冷光,盯着人時猶如毒蛇吐信,連帶着那張清俊書生面都扭曲奸佞起來。

沈寄雪雖坐于下方,卻半點不落下風,不偏不倚地正對上他的視線,鋒芒內斂,仿若尚未出鞘的利刃,讓人心生忌憚,甚至、有一瞬間的退縮之意。

黎肅眼神愈發危險,他意識到眼前女子并不簡單,能将幻月谷中數萬軍隊盡數埋葬,殺了銀羽、赤羽還能全身而退之人,恐怕妖界之中再找不出第二個。

“這要看将軍的誠意了,”她笑了笑,眼中卻黑沉沉的,沒有半分笑意,“我要司偃、将軍要四象玺,我們一換一如何?”

黎肅眸光微變,聲音低沉,“你知道四象玺在哪?”

“不知道。”

沈寄雪十分坦然地搖了搖頭,反倒将黎肅弄得一愣,然而她接着說道,“不過我可以幫将軍問出四象玺在何處。”

司偃不是傻子。

黎肅分明是得知他們被送往幻月谷之後,這才瞅準時機發動宮變,誰料他們不僅端了幻月谷,還拿到了四象玺,這對黎肅來說便有些肉疼了。

四象玺被藏在幻月谷遲遲未動,黎肅老謀深算,想以最小的代價奪得妖皇之位,過早暴露四象玺在他手中,極易引來各方忌憚彈壓,那時的四象玺于他來說與燙手山芋無異。

他應當是打算宮變後再拿出四象玺,借此t稱自己登基乃“天命所歸”,掩蓋名聲不佳的影響。

誰知四象玺會被司偃拿走,這才有了所謂的“請君入甕”。

否則憑司偃的修為,黎肅掌權之後碾死他與碾死一只螞蟻無異。

是以在黎肅以闕昊作為要挾之時,司偃便該清楚黎肅最想得到什麽,他将四象玺秘密藏起也就不足為奇了。

沈寄雪對黎肅這等思謀嗤之以鼻。

六界盟約尚未訂立之時,妖界與人界往來頗多,受人界影響也較為深厚,雖仍以強者為尊,但也逐漸學了人界那些仁義道德、君臣之道,實在無聊得緊。

既然黎肅如此想要四象玺,給他便是。

若司偃不甘心想要殺回來,她便助他奪下妖皇之位,何須四象玺這等虛物。

所謂名聲,不過是權力的“遮羞布”罷了,萬人稱頌、令行禁止靠的從來都是實力,而不是一紙虛名。

黎肅沉默許久,突然出聲,“你當真能問出四象玺在何處?”

“我只要司偃平安無事,四象玺對我來說并無用處,我騙将軍做什麽,”沈寄雪挑眉,“若将軍答應,還需要将軍配合我演一出戲。”

“我如何信你?”

沈寄雪想了想,“若将軍不信,我可在此立誓。”

“不。”

黎肅走下臺階,将掌中一顆紅色丹丸遞至沈寄雪面前,柔聲道,“此乃蛇毒,二十日為期,屆時你若問不出四象玺的下落,便會毒發身亡。”

“沈姑娘可願意與我一賭?”

沈寄雪并未猶豫,拾起毒丸送入口中,“自然。”

黎肅眯了眯眼,“你對他可真是忠心。”

“九殿下一死,我也活不成,”沈寄雪笑了笑,“誰會與自己的命過不去呢?”

“這話倒是不錯,”黎肅點頭,話頭一轉問道,“說吧,要我演什麽?”

“殿下,殿下!”

司偃勉強擡起沾染着幹涸血跡的眼皮,他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否則怎麽會在守備森嚴的地牢中聽見沈寄雪的聲音?

“殿下,醒醒!”

聲音驟然凝實,司偃震驚看向眼前之人,他開口時嗓子猶如撕裂般痛苦,滿是血腥味。

“你、你怎麽進來的?!”

“你快走!”

沈寄雪扯下黑色遮面,擡手之間劍氣掃過将他捆綁吊起的鎖鏈,“殿下放心,守衛全部都被我殺了,我這就帶你離開此處。”

司偃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他眼眶酸脹,喃喃道,“你還管我做什麽······”

“你走吧,”他推開沈寄雪跌坐在地,露出手腕腳腕上的傷口,“我替你解了契約。”

沈寄雪猛地将他扯了起來,冷笑一聲,“司偃,不過是手筋腳筋斷了,總有長好之日,難道你不想為陛下報仇嗎?!”

“報仇?”

司偃苦笑,垂下腦袋,“手筋腳筋算什麽?你可知他們毀了我的妖丹?我如今······連人形都保持不了多久,何談報仇?”

“毀了再凝便是,”沈寄雪捏着他的下巴擡起來,直視他的雙眼,冷靜道,“一日不行就十日、一年不行就十年,總能再凝一顆出來。”

“司偃,我會陪在你身邊,直到你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