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什麽?”杜輕舟轉身面對她。
借着月光,杜輕舟端詳着來人的面容,即便是朦胧的月夜中,依然可見這女子的容貌豔麗奪人,尤其是那眉眼,極有韻致,完全可擔一個大美人之名。
“我要說自己都看見了,你是不是要殺我滅口啊!”來人說罷便盈盈一笑。
以這說法來判斷,來人此刻是沒想過要保命了!
因為從來人那自負的神情中,來人是認定自己不會對她出手?
不對……
或許來人想得更狂妄一些,是在認為即便出手,自己也不是她的對手!
杜輕舟面色平淡,沒有再和來人言語其他,約莫也是猜到了來人是誰。
可來人卻是個極為嚣張的個性,見杜輕舟不表态,便款款向她靠近。來人方才近前三步,杜輕舟就聞到她身上有一種異常迷人的香氣……這是……
杜輕舟當即大驚!
這是七重謎的香氣!
心中恐懼陡升的同時,杜輕舟突然又想起那喚作四凝露的花,據娘的說法,兩者花香類似,但四凝露沒有害人的實力……
那到底眼前人是養了七重謎的虬人,還是個靠四凝露提升功力的半殘!
這個該如何判斷?
若對方是虬人,用自己的血就會引得她發狂。
可要自己割手指,好疼啊……
行了,判斷不了的就統統歸為害物!
杜輕舟心中一想便是手指一劃,斷離劍出……
來人眼看她出劍,竟不緊不慢道:“哎呀,哎呀,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呀!”
“好說!”什麽殺人滅口,自己這是要滅掉害蟲!
若對方已是虬人,怎配再稱為人!
下一刻,從杜輕舟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倒是讓來人略有吃驚,這下,也不再言語周旋了,來人也直接要動手了。
只見一柄軟劍從來人腰間拔出,二人交手之際,那劍身因着極為柔軟,便忽而如鞭忽而如棍的有多般變化。因劍刃本身又極為鋒利,再加上變化多端,杜輕舟一時覺得她這武器好稀奇,便想要多看一看,以至于前三招都是在試探,并未真正出殺招。
但來人見她閃來閃去,便稍有輕敵,以為在某一處時正是時機,打算一劍向杜輕舟斬來,卻被杜輕舟騰挪半空避開,接着杜輕舟回身便是給了來人淩空一斬,卻在劍與劍的碰撞中發現對方這劍不僅極其柔軟,還堅韌異常,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貝物件。
當下,杜輕舟便生出了殺人奪寶之心,下一招正要拿出七分實力來,卻聽有人叫嚷:“申堂主手下留情!”
杜輕舟回頭一看,正好是唐慎顯和甘小詞散步回來了。
杜輕舟心想,來得不巧,但此刻萬一對方不罷手,自己也正好一個收不住手,取了她的性命……
然而,對方停手了!
哎……
那好吧,暫且留她一命就是……
又一轉眼,段勇斯和手下教衆、商繁胥和馮南煙也都來了,呼啦啦地一群人全圍着她們。
原來,來人果然就是尋梅堂的申文文!這申文文,雖素來與段勇斯不和,但一貫是對唐慎顯青睐有加的,此番聽聞唐慎顯入住立恭堂,她便迫不及待的過來看看了。
杜輕舟聞不慣她身上那香味,便自動走得離她遠些,到了商繁胥身後。
“原來是少主的朋友,文文剛才失禮了。”申文文說着就從衣袖裏摸出一粒小藥丸遞向杜輕舟。“這是今日身上毒物的解藥,這位姑娘,你快服下吧。”
申文文一向以用毒見長,每日身上所配的毒物效用都略有不同,所以,與她相處,每日都要服用不同的解藥才能活命。
“多謝申堂主賜藥。”商繁胥見杜輕舟沒有任何要去接的動作,就自行去申文文手裏領取了。
“客氣了,商掌印。”對商繁胥點頭一笑,然後又對馮南煙招呼了一聲,“馮莊主,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申堂主風華日盛,身手也是又進一步了。”馮南煙含笑對她點頭道。
杜輕舟見申文文和商繁胥等人貌似很熟悉了,便略帶詫異地看了商繁胥一眼!
你一個正道的樞機庫掌印,是如何與雲霄宮的堂主認識的?果然自己一睡不醒就是兩年,錯過了很多好事啊!
商繁胥确實一臉好脾氣地對着杜輕舟微笑,示意她把他手裏拿着的解藥接一下,杜輕舟卻裝作看不懂,就是沒動作。
“對面的姑娘,你氣歸氣,不要和自己身體過不去,還是趕緊服藥了吧。”申文文見杜輕舟一直穩着,笑容滿臉地勸她,“要是錯過吉時,待會兒你毒發了又得讓人擔心一場了。”
“多謝申堂主關愛,商某的義妹方才苦戰了一場,還需再調息片刻,等緩和回來就會服藥了。”不等杜輕舟回嘴,商繁胥幫着已客氣回應道。
杜輕舟聽後又看看商繁胥,卻見他眼神中竟有對自己的挑釁之意,似乎就是等着她發作呢,她随即笑道:“是啊,我義兄說的沒錯,多謝申堂主關愛,我還須再緩一緩。”
自己百毒不侵的,還胡亂吃什麽藥,商繁胥,你這義兄當得太差勁了,竟然連她是百毒不侵的體質都忘了嗎!
再說,誰知道這個申文文摸出來的是什麽,吃了反而不好!
之前,對段勇斯時自己就沒有出全力,這下又來個申文文,自己暫且也不與她一般見識。
拿到雲霄傘才是大事,這些人,反正都不是自己的對手,事成之後要殺要留再看心情好了!
這次遇上這個申文文,難得是個對商繁胥沒太上心的,但正當杜輕舟心裏想誇她眼光高的時候,卻發現這申文文是個經不住誇的!她竟是對唐慎顯賊心不死,不僅當着所有人的面對唐慎顯殷勤備至,還明示暗示了自己不介意共侍一夫,說是看着甘小詞就覺得好親切,很想能與對方姐妹相稱!
“那好呀,今後給你物色夫婿,就找那種對方家裏已經娶了賢妻,心胸和你一般寬廣,不争不搶願意同你姐妹相稱的。”甘小詞如此回答了她。
“可我看小詞你就很親切呀,感覺沒有誰能如你這般心胸寬廣的。”申文文就當聽不明白人家意思,一再示好道。
這說的什麽話!
杜輕舟聽不下去了,正要過去教訓人,商繁胥擋住她:“你少在這裏看不起人,人家才不用你去多管閑事。”
“什麽叫我多管閑事!”杜輕舟只當自己是去主持正義了。
正當二人要争執起來時,卻聽那邊的甘小詞道:“不,我就是個心中狹窄的女子,所以才早早就成親了,就是不喜歡自己的夫婿在成親前和太多不三不四的人糾纏不清。”
咦……杜輕舟有些驚訝,這甘小詞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說出來的話倒是挺果斷!
緊接着,不待申文文說話,甘小詞再次直言道:“成親前他做過什麽我是過問不到了,但成親之後,就算有不懷好意的女子靠過來,我夫婿也是瞧不起的,他這人就是這麽潔身自好,申堂主你是知道的。”
“這個嘛,就算家裏多個人……”申文文卻是不死心,編了個自我感覺挺不錯的說法對她又勸,“多個人幫你照顧少主,也是減輕你的負擔呀,小詞,我都是為你好的。”
“我不覺得是負擔呀,慎顯哥哥将他的一生交到我手裏,我怎麽會認為他是負擔呢。”甘小詞笑得很善良,對申文文也一直是客客氣氣的,“當然,如申堂主你這樣的奇女子,你習慣了衆人的趨之若鹜,自然會覺得只得一人的真心相待就是負擔了。我們,果然是差的很遠的啊。”
“你看,人家不是自己也能解決好嗎?”眼看甘小詞把對方說得無言以對,商繁胥對杜輕舟笑道。
“是啊,嘴皮子挺利索!”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甘小詞了,還以為她是個柔柔弱弱的受氣包呢!“但嘴上說贏了,這下申文文惱羞成怒,還不是要想法子拿她出氣。”
“你以為人家申堂主現在才把唐兄看上的!”原來,當初唐慎顯在與甘小詞成親前申文文就大鬧過一次,當時她是跑到長歌山去下戰帖了,結果,就被甘小詞親自動手打敗了。商繁胥給杜輕舟說出這段往事後,又道:“就算如今申堂主自認為精進了武功又想找甘小詞挑戰了,可人家甘小詞這幾年也不是一直都閑着沒事幹的,她雖不及你天賦卓絕,但人家練功絕對比你更刻苦,往後若是你有幸得見她的身手,她的确是長歌山年輕一輩的最強者。”
“我還是希望自己別這麽快就見識到她的身手,至少此行當中,我不希望看到她與人一戰,因為那就代表我們遇到很大的危險了。”
對于這位長歌山年輕一輩的最強者,杜輕舟雖也有些好奇她到底能有多大能耐,但還不至于為了一試她的能耐,就躍躍欲試的想要去深入險境!
“美好的心願!”商繁胥聽後笑了起來,果然,她是收斂一些了,至少不是一點就爆的脾氣了。
第二天,一行人商量過後,決定就不去申文文的尋梅堂做客了,直接就要去往雲霄宮的總壇。申文文自請要同行,段勇斯說手頭有事要忙的,若是來得及,在他們一行人離開總壇前,他會和他們在總壇再聚。
上馬車時申文文硬要跟着,杜輕舟一見她上來,立馬跳出馬車去騎馬了。商繁胥見她騎馬,也跟着騎馬,沒多久,馮南煙也出來一起騎馬了。
杜輕舟見馮南煙對申文文也沒多大好感,想到對方渾身是毒,是個一旦娶回家裏便要靠着整天吃藥才能與她親近的女子,只覺如此女子娶了完全是有礙身心健康,便沒有再撮合二人的想法了。
臨近雲霄宮的護法大陣時,大家停下來休息片刻,杜輕舟自動離申文文遠一些,不想聞到她身上那香氣。
“你怎麽總是躲着我,你怕我呀?”申文文發現杜輕舟無論在哪裏,只要自己一靠近就會躲開。
“你太香了。”這詭異的香氣讓杜輕舟覺得喘不過氣。不過,雖這香味讓她心煩,她卻已然斷定了這香味絕不是來自七重謎,一來是路上她不見商繁胥等人出現被香氣所惑的異狀,二來是自己并沒有因這香氣産生太多不适,再加上沒見她随身養着那花,杜輕舟綜上判斷,這申文文養的應該是四凝露而非七重謎。
當然,讓杜輕舟能下如此定論,還多虧了商繁胥。興許是他看着杜輕舟總是躲着申文文,便特意去誇了一誇申文文身上那特殊的香氣,申文文聽後一笑,高高興興就說出了逐日教曾經送了她一株花木,名喚四凝露……
此刻,又見杜輕舟在躲自己,申文文笑了起來,像是嘲笑她沒見識。
杜輕舟沒理她,一頭轉到走到商繁胥的身後。
大家都看見商繁胥走到哪裏,杜輕舟就跟到哪裏,還以為是她對商繁胥有多麽依戀,可實際上呢……她當然是很依戀,想到這人如今和自己一條命,你說你是不是得把自己的命看緊點!
再次上馬前行後,商繁胥策馬來到杜輕舟身側,小聲對她道:“這次,若是你信我,接下來一切我都已安排妥當,不需要你出手做什麽,我們自有全身而退的辦法。”
“那好,如果真如你所預料的,不需要我做的事,我絕對不做。”
這次跑到雲霄宮來,對杜輕舟而言,她就是想拿到雲霄傘,至于這個過程嘛……過程是如何的,是否豐富多彩,這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一定得美好。
拿到雲霄傘,這個結果就是美好的,要是拿不到……拿不到就搶到,反正一定要得到!
自己身邊這人,善于推演,預判結果,上一次為了拿到息夫人玉簪,他對自己說過安排好了……若一切在他預估當中,那自己當時的作為他也一定是提起就猜到的,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去做,所以一定會造成那樣的結果,所以他可以說自己都安排好了……但是現在呢?
自己接下來會如何行動,他也已經算到了嗎?
如今,無論如何都會出手,無論如何都不會出手,這樣的猜測已經判定不了她的行動了……
不到關鍵時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
他商繁胥真的能預料到嗎?
商繁胥看得出她雖沒有反駁他的話,卻是獨自陷入了某種思考中,于是,為了不讓她胡思亂想太多,他便随口給她提了提即将碰到的雲霄宮左護法喬善因。
對于此人,商繁胥這樣說道:“見到他時,你莫要表現出太過讨厭。”
“為什麽這麽說?”無緣無故的,杜輕舟覺得自己沒有道理去讨厭人家呀。
“喬善因,就像是另一個商繁胥……人家都是這麽傳聞他來着……”商繁胥見她擡頭來回應了自己,便笑道。
“是嗎?”杜輕舟是沒聽見什麽傳聞的,自己就是這麽孤陋寡聞一個人!
但若是他二者相同,那麽必定喬善因身邊是也有這麽一個人才對……
想到這裏,杜輕舟問他:“喬善因也有個如我這般厲害的義妹嗎?那是得要會一會!”
“他沒有!”其實商繁胥故意給她說起喬善因,一方面是想分散她注意力,一方面是提前讓她知道,對方的個性狡詐,讓她留神些。可偏偏她想問題的重點與自己完全不同!
“那他和你不一樣!”杜輕舟說完這句後,看商繁胥對着自己的表情是啼笑皆非,想着他是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直接對他誇了一句:“他和你比差遠了!”
商繁胥聽後大笑不止,她這哪裏是在誇他,分明是在自誇嘛!
“你說誰差遠了!”申文文突然從馬車裏探出頭來,貌似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她是要替喬善因打抱不平來的。
杜輕舟看她一眼:“你不是聽見了,耳朵不好,沒聽清嗎?”
“你說我喬師兄了,對吧!”申文文露出很不服氣的表情,“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我沒本事啊!”杜輕舟才不吃她這一套,“可我又的确是比你有本事,所以,到頭來,沒本事的是你。”
“你!”申文文被她氣得不行。
“你什麽你,你這麽無聊聽我們聊天,可見馬車裏沒人理你,既然人家不搭理你,你要不要出來透透氣呀?”杜輕舟逗她玩似的對她提議。
申文文的目光往商繁胥那邊一瞥,故意對杜輕舟笑道:“你要讓我出來騎馬,就不怕我把你義兄……”
“別說些胡話了,你倒是清醒一些啊,一會兒看着唐大哥,一會兒又看着我義兄,這兩個人再好,可偏偏就沒哪個是你的人!你這麽大的人了,究竟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你倒是自己想清楚呀,別這山望着那山高,到頭來沒哪座山頭是你的。”
杜輕舟雖自認這話說得在情在理,完全沒有為難之意,一片誠意盡在規勸,卻是真的把申文文氣得暴跳如雷,對方一沖出馬車就呀拉她下馬來打一架……
眼見申文文沖出來,不等對方出手,杜輕舟已經跳下了馬背,這倒不是為了要應付申文文的怒氣,而是在她面前突然出現的神奇景象,讓她吃了一驚!
原本是風和日麗的天氣,怎麽眼前突然就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混沌氣團……
甘小詞将抓狂的申文文給擋住了,杜輕舟往着那混沌的氣團靠近,伸手去抓一把,發現那氣團就像是煙雲一般,一抓就散開,但自己往裏走了兩步,一轉身就發現對面的幾人都被氣團隔開,什麽都看不見了。
再轉身,杜輕舟往這氣團裏面望去,只覺得裏面深不可測,觸不可及,這混沌的氣團如雲似霧,無形無味,遠看是黑霧,走近又是灰雲,有些詭異啊……
就在她還想往裏走兩步看看時,卻被商繁胥伸手拉出來。
杜輕舟這才看見,在這氣團的外側有一棵墜了無數繩索的粗壯老樹,那些繩索的下端系着布袋,可以看見許多密封好的信件投放在布袋裏。
商繁胥對她道:“這團雲霧遮擋的就是雲霄宮的護法大陣了,輕舟,我們不是說好了不要輕舉妄動的嗎?”
杜輕舟點點頭,心中喚靈令一動,便聽見那團雲霧內側有無數兵器發出鳴響向她回應。
她心中估摸了一下,隐藏在裏面的,有不下三十人!
申文文沒好氣道:“你們要想進入總壇,必須先過這個陣法。”
“你們平時也是這麽進去總壇的?就不怕誤傷了教友?”杜輕舟對她問。
申文文道:“是你來的日子不對,我們也不是每天都能進到總壇的。”
原來,雲霄宮的教衆們進入總壇的時間都是規定好的,往往是每半月才能進去一次,因為每十五天就有一天是喬善因的輪休日。
若是每年天天這麽盡職盡責,是個人都會煩悶苦惱的,喬善因又不是神仙,自然也得歇息。這團雲霧主要就是靠着喬善因的內力在維持,只要他一休息,那天就可以去總壇裏辦事。
杜輕舟聽後便開始猜測:“若是你們突然拜訪呢,也就在外面吼一嗓子,把事情彙報了就行了?還是直接寫信丢在外頭,等人出來撿信?”
申文文道:“是啊,可以這麽做,若是沒有必須參見的大事,通常情況可以這樣做。”
所以,那棵挂了很多布袋的傳訊樹上挂的就是各處堂口彙報情況的書信。
杜輕舟問:“要是緊急情況呢?”
申文文笑道:“我們各堂口的堂主都有一顆寶石,只需催動內力,那寶石便能在這團雲氣裏發出耀眼的光芒,守陣的教徒看見了光芒就不會發動攻擊,而且還會自行幫你撤掉各處的機關陷阱,讓人一行暢通無阻進入總壇。”
甘小詞聽後便問:“申堂主,你的寶石在哪裏?”
“碰巧沒帶。”申文文笑得很悠哉,果然是沒有成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