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士無雙 第 37 章 名師高徒

這一晚在胡思亂想後柳兆衡還是睡着了,第二天一早,不等誰來叫她,她已起床做好準備,發覺門外來人了,來的是烏子纓,她推門而出:“烏莊主,早呀!”

“師妹,別客氣了,我是你十二師兄呀,怎能再叫烏莊主那麽生分。”

昨晚,杜重瑕走後就把新收了弟子的事給尚在天音山莊的幾個徒弟都說了,不在這裏的徒弟也都傳信出去讓他們立即能知道。

“啊,你已經知道了!”這掌印大人,可真是個行動派!柳兆衡這就改口了:“師兄早,今後請多指教。”

“師妹不必見外,這就随師兄我去拜見師父吧。”

烏子纓帶她穿過天街去到昨天那個庭院,只見庭院內除了杜重瑕坐在桌前,其餘另有三人都是蹲着的……而且,他們全都在吃面!

這畫面有些詭異,再加上幾人吸吸呼呼的吃面聲,柳兆衡有些想笑,傳聞中那麽高不可攀的樞機庫師徒,居然以這樣的方式聚衆吃面!

杜重瑕看他們來了,那碗面也沒放下,舔舔筷子就招呼:“子纓,快帶你師妹過來,還愣着幹什麽!”

柳兆衡繃着臉皮謹防自己笑出來,跟在烏子纓身後走過去,聽杜重瑕安排道:“兆衡你有傷,就坐在為師身邊吧,子纓,你的面在這裏,自己端着去那邊趕快吃完。”

“是,師父。”烏子纓端起一碗面,也老實去蹲着了。

杜重瑕看柳兆衡坐下後不等自己相勸已經開始吃面,又道:“兆衡,面吃過了我們就開始練功了,今天是第一天,一直練上二十天,就要開始武林大會了。”

“嗯……”柳兆衡聽得不住點頭。

這一碗面味道挺不錯,鹹辣适中,肉也多,菜也多,早上吃一碗,讓人很有滿足感!

吃完放下碗筷後,杜重瑕遞給柳兆衡一顆糖:“好孩子,吃了我們就開始練功了!”

柳兆衡把這顆糖吃下去,甜絲絲的,整個人不知何故神清氣爽,本來吃飽了肚子還挺想睡覺的感覺頓時沒了。

接着,杜重瑕說天音山莊是烏子纓主事,所以他得去洗碗,烏子纓也不抗議,直接樂呵呵地端起碗筷離開了,杜重瑕給柳兆衡介紹起在場的另三個徒弟。

大師兄,葉全。

三師兄,覃岡。

十師兄,馮南煙。

不等他再給他們介紹柳兆衡,葉全便笑道:“師父,兆衡是商公子義妹,這我們一早就見過的。”

上次去給商繁胥送帖子,他們幾個都在場看過柳兆衡身手的。

杜重瑕擡手,卻又将柳兆衡介紹給他們認識一次:“這是你們的師妹柳兆衡,是為師此生收的最後一個弟子。”

經他這麽正經一介紹,面前三人一齊嚴肅對柳兆衡拱手:“師妹!”

柳兆衡也回他們拱手一拜:“兆衡在此見過三位師兄了。”

客套過後,正式開始練武,這是杜重瑕對柳兆衡的初次授業,卻也并沒顯得有多嚴謹。他道:“你的師兄們各有所長,其間又以你大師兄和十師兄的功夫最能拿出手,這次你和他二人一起去參加比武,定不能丢了我樞機庫的顏面!”

葉全和馮南煙齊聲答道:“定不辱師命!”

“兆衡也自當盡力而為。”看人家那兩個那麽認真,柳兆衡也答應了一聲。

杜重暇卻對她道:“不是盡力而為,既然出戰就得想着一定要贏!”

其後,洗碗去了的烏子纓也來了,在這庭院內,杜重瑕讓徒弟們一人站一角,東南西北的各自就開始練武。

柳兆衡和杜重瑕坐在位置上把他們盯着,柳兆衡本想問,那自己怎麽個練法,卻聽杜重瑕道:“孩子,你先看着,老夫門下的精要武學都在這裏,你看了想學哪樣,你就給老夫說。”

“是,師父。”

如此,柳兆衡便一動不動看了一個時辰,感覺烏子纓的劍法挺好,飄忽不定,變化莫測;覃岡的掌法也不錯,氣勢雄渾,威力驚人;還有葉全和馮南煙各自練的一套劍法,也是看得人眼花缭亂,心生向往。總之,這四人各有各的好。

杜重瑕看柳兆衡這麽穩得住,便問她:“孩子,看得如何了,想學哪一樣?”

柳兆衡誠懇道:“都很好呀,我都願意學,而且我也學會了。”

杜重瑕聽得笑容滿面:“是嗎?那就比劃來看看。”

“師父請看好了。”柳兆衡說着便起身對杜重瑕一拜,接着對周圍已經停下手中動作,一起朝她望來的四位師兄道:“不知哪位師兄肯借劍一用?”

葉全把劍丢給她,她伸手接住,轉身就把葉全剛才練過的一套劍法耍了一遍,不等她再有動作,幾個師兄都給她鼓掌叫好,這時,杜重瑕道:“是看着有模有樣了。”

柳兆衡笑道:“多謝師父誇獎。”才沒做幾下動作,她就感覺渾身都痛,好在能暫時停一停。

杜重暇依然在笑:“你以往就是這麽學武的?”

“嗯……”柳兆衡愣了一下,又點了一下頭,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杜重暇又道:“以你這麽高的天賦,任何招式看過便能效仿,那打你出生至今,看過的招式應該不下百套了,怎麽老夫感覺你尚不足以被稱為絕頂高手呢?可見這麽多年來,你所學到的也僅僅是形,而從沒掌握到精髓,按你這樣的學法,你學到的招式再多,可沒有哪套招式是真正屬于你的!”

話雖有理,但柳兆衡卻自認也一套道理可以反駁:“我和別人交手時,反正人家打不過我就是了,哪套招式是我的又如何,只要我願意,哪套招式都能是我的!”

“這麽聽來,倒不能怪你偷懶不勤加練習,而是要怪你見過的招式都沒能讓你願意好好練,還要怪之前遇到的對手太弱了?”杜重暇問完這句又問她,“好吧,就算之前的都打得過,那萬一遇上你打不過的呢?你一招不行換一招,再換一招,生死之間,你認為自己有機會換幾招?”

柳兆衡道:“這個,要看當時的情況來應變了!”突然問她這些生死攸關的問題,她一時也答不上來。

“那你憑什麽認為自己能應變得當?”杜重瑕問得她越發答應不了,看她低頭在思考,他又問:“你的自信到底源于何處?”

柳兆衡想了很久,才道:“因為……我的天賦?”不是都誇她天賦高來着!

杜重瑕聽後哭笑不得:“你真是最讓老夫頭疼的弟子!”

他一手奪下柳兆衡手中之劍,重新又将那套劍法演練一次:“這套劍法名曰孤鴻,是老夫親創,意為人生在世無所依存猶如天邊孤鴻,唯有靠自己努力振翅高飛,才能自由翺翔!”

柳兆衡:“我是靠自己努力,沒想靠別人。”如果她妄圖靠商繁胥,何苦拖着受傷之軀,在這裏拜師學藝!

杜重瑕道:“今天,以為師的武功,若自稱天下第二,無人能再稱第一,那到了明天呢,後天呢?天下之大,每一天都會有新增的對手,每一天對手都在精進,若是為師自稱天下第一就坐在這裏天天看弟子們練練,我自己就不練了,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打敗為師的!”

“啊,是這個道理……”這話是說得慷慨激昂的,但那又如何呢?

“老夫都得每天加緊苦練,你為何不練?”

“我受傷了呀!”柳兆衡脫口而出!

烏子纓這時噗嗤一聲笑出來,不僅是他,在場的另外三位師兄也都在笑,杜重瑕瞪了他們一眼:“行了,別杵這裏了,都去天街上各自好好練習吧!”說罷,将劍還給了葉全。

四人齊道:“是,師父。”

他四人離開,烏子纓走時用口型對柳兆衡說出三個字“你慘了”,柳兆衡又看看杜重瑕,并沒感覺他有多生氣,不知自己如何會慘了?

看這裏沒別人了,杜重瑕對柳兆衡道:“孩子,以你過人的天賦,将來或許能達到常人無法企及的境界,可按你如今的懶惰,這個境界只怕是達不成了。”

“達不成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達成……”柳兆衡不懂了,自己現在受着傷呢,往後境界如何往後再說,現在怎麽可能還拼命練什麽劍法,萬一傷上加傷,那個什麽比武,自己不是徹底參加不成了!

看自己把她說急了眼,杜重暇就換了一種方式:“以你的資質,可想而知,你的爹娘該是有着如何驚人的禀賦,只可惜他們已不在人世了,否則,為師倒是很想與他們結交為友人……”

柳兆衡不解:“你如何知道他們都死了?”

杜重暇道:“昨夜你回答自己年紀時,你說是師父說的,若你爹娘建在,你的年紀如何輪到你師父說。”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她也的确是只能當他們都不在了,否則如何有借口原諒他們在自己人生中缺席的這麽多年。

杜重暇在她眼裏看不到野心,便不由得傷心:“以你的天賦,你得到師父的疼愛簡直太容易了,但就是你這天賦,若是遇上過分疼愛你的師父,你就被毀了!”

柳兆衡能感覺對方是真的對自己有所用心,但這樣的用心還遠不到可以诋毀她真正師父的地步:“胡說,我師父怎麽會毀我?”

看她開始有情緒波動,杜重暇又問:“雖然你并不需要有多用功,就可以達到不少人苦練才能有的成效,可你既然有天資至此,為何不苦練?”

他反複強調她在糟蹋自己的天賦,那種深深的遺憾感,讓柳兆衡的心緒被牽連進去:“我現在的身手已經足夠了,太過折騰自己是為了什麽?”

“因為你已經沒有爹娘了!因為你必須替自己考慮!”

杜重暇的這句話讓柳兆衡傻眼了,也心酸了……

見她沒有激烈反抗,他道:“若是你爹娘還在,你是可以如此嬌氣,相信他們也必然會很驕縱你,但他們已經不在了,這世上除開你自己,再也不會有設身處地只為你打算的人了,孩子,你凡事只能靠自己!”

“我本來不覺得沒爹沒娘是多遺憾的事,可如今被你反複戳脊梁骨,我倒是鬧心了……”豈止是鬧心,簡直是欲哭無淚!

杜重暇看她是真的難受了,便抓緊機會道:“鬧心也得聽着,孩子,你得明白,無論将來要面對什麽,你的一身本領永遠不會背叛你。”

“行了,別說了,到底需要我怎麽做?”人家說得對,沒爹沒娘了,是什麽都得靠自己呀!

“練武的根本就是苦練,絕不是你看一眼就說自己學會了這麽簡單的。”她總算有聽自己話的苗頭了,杜重暇趕緊道:“之前看你演練了一遍孤鴻劍法,若是那就是你想學的招式,那麽接下來,就開始苦練吧。”

柳兆衡看他一眼:“可我真的是有傷在身。”

杜重暇點頭,卻還是堅持:“練功之人哪個不是五勞七傷,沒有人會因為你有傷讓着你,有傷不是你懶惰退縮的借口。”

“可我真的感覺好痛!”以往她感覺痛了都是自己咬牙撐着,可現在,她對杜重暇說自己痛,希望他能對自己說點什麽……

杜重暇看着她眼裏的期盼,卻以往她還是在說偷懶的借口,強硬道:“你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能承受到哪一步,練到什麽程度……”

她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行了師父,我練還不行嗎!”

就在柳兆衡起身時,杜重瑕突然遞給她一柄寶劍,“這是你入師門後為師給你的禮物,既然要練劍,總不至于到處問人借劍一用吧!”

“多謝師父。”雖然之前還感覺心灰意懶,這時看他遞來的寶劍,柳兆衡又歡喜起來:“我這人馬虎,萬一哪天弄丢人,師父可別怪罪。”

看她才一臉委屈的樣子,這時又在笑了,杜重暇嘆了嘆,不論天賦多高,到底是小孩子脾氣!他道:“若是你真心喜歡的,是不會弄丢的。”

柳兆衡接過寶劍舞弄起來,劍身輕盈,正好趁手,是頗和她心意的。

杜重暇給她說了劍名:“此劍名為斷離,鋒銳精巧,是件适合你的兵器。”

寶劍在手,劍法招式也了然于心,當着杜重瑕的面,既然人家軟硬兼施對她說了那許多話,這就開始練吧!

适才看杜重瑕練過一次,這套劍法由他練來,不同于葉全的大開大合,自己的機變靈巧,他老人家的身手本以臻化境,随意比劃幾下都是威力無窮,莫可匹敵……不知自己要如何才能練到他那般呢?

一面想着,一面開始練劍,這一招一式她都練得鄭重其事,要如何才叫融會貫通,如何才能把它練成屬于自己的劍法,如此想着,柳兆衡把劍法練了一遍又一遍……

正在她心無旁骛時練劍時,突然竄出來一個人,要不是杜重瑕攔着,這人對直就撞柳兆衡劍上了。

柳兆衡看了一眼,啊,原來是商繁胥呀……接着就一扭頭繼續練劍了。

“兆衡……”商繁胥叫了她一聲,就被杜重瑕點了啞穴。

為了不讓他影響柳兆衡,杜重瑕把他拖到別處,“好小子,這麽快就出來了?”

商繁胥一口氣道:“怎麽出來的這我們往後細說,現在要緊的是兆衡!兆衡傷還沒好,怎麽又在練劍?”

杜重暇道:“不練劍那該做什麽,這麽小的年紀就天天躺着了,趟久了人就廢了。”

“兆衡有傷!”

幸虧自己當時苦勸時旁邊沒有這人,不然純屬就是多一個搗蛋的!“我徒兒知道自己有傷,但她更知道自己即将參加下月的武林大會,要想有所作為,就必須勤學苦練!”

什麽苦練?徒兒?參加武林大會?

商繁胥也沒料到自己被關了十多個時辰,竟然就發生這麽多事!震驚之餘,他很快把事态分析了一下,才道:“杜掌印,你不該這樣對兆衡的。”

還以為她已經被杜重瑕攆走了,哪知被他收為了徒弟,果然……骨肉至親,冥冥之中真是有着難以言明的機緣!

但這樣的機緣卻不一定都是導向好的一面!

“老夫是做什麽打算,莫非你會不知道嗎?”

商繁胥嘆道:“就是知道,我才寧願自己是不知道呀。”

杜重瑕笑道:“讓她出戰,以樞機庫弟子的身份,作為最難以預料的一步棋,老夫會讓她和各門各派最優秀的那名弟子較量,從而換得老夫另外兩位親傳弟子的獲勝,她這是立了大功,老夫不會虧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