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接到林賢要離開的消息,吳森嶼火速趕到了機場,但是還是沒能見到她離開前的一面。
看着在天空中上升的飛機,拿着手機的手垂下,吳森嶼一人坐在車裏呆了很久。
空中的雲凝滞在風裏,天的顏色是灰藍的。
想用手去揮動那片陰霾,卻無論如何也擡不起胳膊。
心裏的樹洞藏了太多的故事,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往外訴說。
雨滴輕輕敲打在車窗上,牽連起過往的回憶。
周珉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吳森嶼,但是裏裏外外還是瞞不住他。
林賢也不想讓他知道,怕吳森嶼來了,自己就不忍心走了。
坐在飛機上,她還是覺得不真實。
不相信自己真的頭腦一熱,飛了這麽久的路來吳森嶼袒露心意。
一場大雨落在意大利,淋濕了兩人的心。
…
周珉和燕辭單牽手走在米蘭大教堂前。
擡頭仰望這座飽經百年風霜的古建築,每一道斑駁都是歷史的痕跡,每一處磨損都是歲月的蹉跎。
“我大概知道為什麽林念執意要來意大利了。”周珉伸手輕觸着牆面,語氣凝重,“這裏有她曾經的夢想,有她所期望的未來。只是到現在,這一切都沒有實現。她想來這裏追尋藝術的意義和價值,也想重新找回自己。”
18歲少女的夢想,在現實的殘酷中被打磨,但是那顆種子早就刻在了她的骨髓裏,随着血液流淌不息。
“我其實很羨慕林賢,她比我有勇氣多了。雖然這麽多年她兜兜轉轉不敢向吳森嶼表白,但是她卻能夠為了自己、為了小嶼,一直在往前走。一直一直很努力地想要沖破牢籠,打開創作瓶頸。”周珉将燕辭單的胳膊攬向身側,半邊身子貼着他,“我做不到。”
周珉沒有測試過自己的夢想到底會不會經得住現實的考驗。
這一路走來,她似乎一直都順風順水,好像很少有石頭能夠絆住她的腳。
“也許是你的心理素質高呢,很多在別人看來是困難的事情,在你的眼裏就是一顆小沙土。”燕辭單反手握住周珉的手一起放進了他的口袋裏。
周珉搖搖頭:“你知道嗎,其實遇見你的那一天,是我人生中唯二痛苦的時候。”
“唯二?”燕辭單問。
“第一次是因為前男友,第二次是因為面試失敗。”周珉将手抽出口袋,面對着燕辭單往後退,臉上挂着笑容,風卷起她柔軟的發絲,“我那天去許願池許願,祈禱能夠獲得一次重生。”
然後她背過身去,把臉埋在圍巾裏小聲說:“下一秒就遇見了你。”
燕辭單沒有聽清周珉的話,朝她的背影走去,從背後擁住她,在耳邊說:“那個下雪天,我曾設想過走向盡頭,但是我沒有,可能是上天給了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敏感的耳廓,激起一陣細密的感覺,搖晃着兩人的心弦。
周珉在燕辭單懷裏轉了個身,和他面對面互相望着。
她從未和他有這麽近的距離,仿佛兩個人的呼吸心跳都定格在一個頻率。
呼吸好像停止了,大腦也不再運作。
這一個吻,不知道是誰的嘴唇先貼上誰的。
落在心底的花綻放開來,雕像邊的鴿群一圈一圈盤旋。
周珉能感覺到燕辭單的克制,他的淚滴滑落在她的臉頰。
等到分開時,她将額頭輕抵上燕辭單的鼻尖:“你哭了。”
“嗯,我哭了。”
燕辭單将周珉抱得更緊了些,說:“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但我想這肯定一種好的情緒。大伯生前總是說我的情緒逐漸死板單一。因為我總是很害怕失去,所以逐漸封閉起自己的點點滴滴。可是自從遇見了你,我卻很難克制住自己的波動。”
“怪我咯?”
“怎麽會。”
“那你許了什麽願望?”周珉感受着燕辭單的體溫,閉着眼問。
“我不記得了。”燕辭單笑道,“反正就是實現了。”
“我也是。”周珉回應。
喬臻秦一出站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楊緒,因為是舞者的關系,所以楊緒的氣質特別出衆,加上皮膚白,很難讓人不注意到他。
兩人目光一接觸上,楊緒朝喬臻秦笑了笑,伸手示意他自己在這。
“你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楊緒走在喬臻秦身邊,保持着半個手臂的距離。
喬臻秦注意到了他的拘謹,不動聲色地朝楊緒那靠近了些,嘴裏回答着他的問題:“都處理完了,一切都很順利。”
楊緒聽後點點頭,想說些什麽卻又沒說出口。
“你想問什麽?”喬臻秦直接問,他不希望楊緒繼續把話憋在心裏自己消化。
聽到喬臻秦的話,楊緒停下腳步,但是沒有轉過身體,低垂着頭,牙齒緊咬着下嘴唇。
他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看向喬臻秦:“你這次回來還會走嗎?”
喬臻秦以為他會問些別的,但是卻沒想到他問這個。
“為什麽這麽問?”
“我怕你下次走了,就不回來了。”
這個死腦筋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喬臻秦不明白,他伸手在楊緒頭上揉了揉:“應該不會走了,以後最多是出去看看那邊的朋友。”
“我以為你這次回來是為了徹底的離開。”楊緒不再看喬臻秦,聲音也越說越小,“因為你以前說……”
喬臻秦知道楊緒什麽意思。
他以前曾經在微博上說過,如果有對自己很重要的人離開了自己,他會為了那個人留在一個地方,直到自己完全放下。
“我說什麽?”
“你會…”
“我不會,至少現在不會,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喬臻秦的手從楊緒的頭上下滑到他的眼睛,用拇指輕觸着楊緒的眼下,“追回自己愛的人。”
楊緒顯然沒有明白喬臻秦什麽意思,他看着喬臻秦,眼裏還帶着情緒。
“走吧,先回家。”喬臻秦又摸了把楊緒的臉,笑着說。
“喔。”楊緒跟在他身邊,又問,“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我開車來的。”
喬臻秦點點頭,報了自己的住址。
車停在樓下,楊緒下車幫喬臻秦提行李,喬臻秦只給了他一個包,剩下的都在自己身上:“別搬重的,你腰本來就有傷。”
楊緒接過包,愣着。
“發什麽呆,快來。”喬臻秦見他傻站在原地不懂,便叫了他一聲。
楊緒轉過頭,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他露出一個笑容,像十年前一樣,穿進了喬臻秦心裏。
“你笑什麽。”喬臻秦自言自語了一聲,他的眼睛沒有辦法從楊緒身上挪開。
“你說什麽?”楊緒帶着笑走近他身邊。
“沒什麽。”喬臻秦回過神,“走吧。”
喬臻秦雖然看着有些大大咧咧,但是房間還是收拾的很幹淨,整體的布局也很舒服。
進了門,他把行李先放在一邊,從鞋櫃裏拿出一雙全新的拖鞋給楊緒:“穿這個。”
看着全新的拖鞋,楊緒問:“給我的?”
“為你準備的。”說完,喬臻秦就進了廚房,給熱水壺燒上水,這樣能夠讓楊緒留得久一點。
喬臻秦插上插頭,走出廚房門看到楊緒還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又心疼又好笑:“快進來啊,你站在那裏幹什麽?”
“喔,好。”楊緒聽到喬臻秦的話,才慢慢悠悠地走進來,在沙發上小心翼翼地坐下。
“你想喝點什麽?”喬臻秦問,“我那邊燒了水。”
“水就行。”
“行。”喬臻秦心想得慢慢來,看楊緒這樣,一下促進距離不太可能。
他将行李箱推進房間,從箱子裏面拿出了在意大利給楊緒買的芭蕾舞鞋。
看着手裏的禮物,喬臻秦突然有點恍惚,心裏覺得緊張,不知道一會該怎麽将這份禮物送給楊緒。
本來當時買的時候,他是想直接坦坦蕩蕩地把舞鞋送給楊緒,現在反而有些退縮了。
可能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容易心荒馬亂的。
喬臻秦将舞鞋背在自己身後,出了房間門,走到楊緒面前。
“楊緒。”
聽到自己的名字,楊緒擡起頭看喬臻秦。
“怎麽了。”
“我要送你一個禮物。”
“你從國外給我買禮物了?”楊緒的眼睛亮晶晶的。
喬臻秦看着他,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笑着說:“是啊。”
他将舞蹈鞋從身後轉到前面,蹲下身子,将舞蹈鞋放在楊緒腿上,擡頭看對方的反應。
楊緒的眼淚幾乎一瞬間就奪眶而出了,他伸手緊緊抱住了喬臻秦,頭埋在喬臻秦的肩膀上,說:“我真的很喜歡,謝謝你。”
喬臻秦撫摸着楊緒的後腦勺,拍拍他的背:“哭啥,有什麽好哭的。”
“從來都沒有人送過我舞蹈鞋。”楊緒抽泣着,“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的努力,也希望在這條路上能有人真的鼓勵我走下去,你是第一個。”
喬臻秦用力抱住楊緒,他的心裏酸楚一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他。
這麽多年,楊緒一直都在自己夢想上的道路上努力,即使他的身體不好,卻也沒放棄。
“叔叔和阿姨不是也一直陪在你身邊鼓勵你嗎?”
楊緒搖搖頭:“他們其實心裏希望我能夠放棄,因為我的身體不适合繼續跳下去了,但是我…”
“你想繼續下去。”喬臻秦接着他的話說下去。
“嗯。”楊緒松開喬臻秦,偏着頭擦了擦眼淚,“謝謝你。”
喬臻秦摸了摸他的頭,哄着:“以後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楊緒看向他,卻沒有回答喬臻的話。
窗外下起了雨,濕答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