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燕辭單飯後提前就來到了周珉提到的公園，這座公園他曾路過很多次，但是都沒有走進來欣賞。
他站在一片寬闊的草坪面前，草坪上有不少野餐的人，還有很多依偎的情侶。這片草坪的不遠處有一做很大的豪華噴泉，噴泉池周圍也設計了些精美的歐式雕塑。
聲控的噴泉在圍繞人群的一聲聲歡笑叫喊聲中，噴出一股股透明的清泉，水花灑在泛黃的雕塑上，再滑落進地面。
夕陽的餘晖斜照入建築的縫隙間，折射出不一樣的斑斓。結伴的白鴿在雲層裏翺翔穿梭，它們變幻的隊形像是在表演空中芭蕾。
天氣好像比前幾天暖和了些，春天的影子已經藏不住了。
燕辭單眼裏倒映着缤紛的色彩，那些沉重的色塊悄悄褪去了顏色，很多事情不知不覺都在一點一點變化着。
他感到肩頭一重，轉頭看去卻又沒有人影。下一秒眼睛被輕輕捂住了，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猜猜我是誰？”
心底的花蕊聽到了春日的召喚，正在慢慢舒展身姿。
“周珉。”
燕辭單一只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他的手牽着她的手往下移。先是露出了一只眼睛，再是鼻子，最後是嘴巴。
周珉被他這個不算過分親密的舉動牽動着神經，她一點點地走進燕辭單的包圍圈。
一個吻像柳枝輕點在平靜的湖面，蕩開了漣漪。
燕辭單的唇瓣掃過周珉溫熱的掌心，他閉着眼睛，很虔誠地吻了吻周珉這雙手。
輕柔的晚風傳來了不遠處街頭樂隊奏樂的鼓點聲，一下一下敲打着周珉的心房。粉色交織的晚霞好像一塊從天而降的棉花糖，包裹了她的全身，夕陽的剪影刻在周珉的眼眸裏，還有燕辭單的影子。
這一瞬間被放慢了很多倍，足夠用很長的時間來回味。
她的手腕被松開，另外一只附在燕辭單眉眼之間的手好像已經麻木。周珉緊緊盯着眼前人的眉眼，燕辭單似乎因為方才“越界”的舉動感到不好意思，他始終沒有擡眼對上周珉要把自己融化的視線。
周珉伸出一只手牽住了燕辭單的手，把自己拉入他的懷抱。她用力抱住了燕辭單寬闊的背，感受着他身上淡淡地香水味和溫熱的體溫。
她心裏從未如此滿足，好像這麽多年的孤單寂寞都在這一刻被填滿了。周珉穿着高跟鞋，仰起頭在燕辭單泛紅的耳邊輕聲細語：“我也很想你。”
才過去一天而已，我的思念為什麽會如此洶湧，好像浪潮一次次拍打在冰冷的礁石上，發出轟鳴的響聲。
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到。
燕辭單攬住周珉的腰身，彎了彎腰把她擁得更緊，一言不發，但是卻震耳欲聾。
兩人結束擁抱後，像戀人一樣走在公園的小路上。太陽已經完全沉入地平線，留下些色彩在空中流浪。
飛累的鳥群落在大草坪上休息，野餐的人們也将自己的食物分享給這些有趣的靈魂。耳邊的噴泉聲和人群的歡聲笑語合成了一首浪漫的背景音樂，伴随着街頭樂隊的情歌，走入兩人的心頭。
“今天過得怎麽樣？”燕辭單問。
周珉回想起下午在辦公室裏林賢和吳森嶼的互動，帶着笑說：“挺好的，默默地吃了一碗狗糧。”
燕辭單語氣疑惑：“怎麽說？”
“我和吳森嶼高中的時候還有一位玩得很好的玩伴，這幾天來意大利找我們。她一直喜歡吳森嶼，但是吳森嶼不知道。”周珉眼裏閃着興奮，“我就勉為其難為了他們的幸福做了助攻，今天晚上他們兩人單獨去吃飯了。”
燕辭單停下腳步，周珉側臉看他，問：“怎麽了？”
“那我要不要找誰來助攻一下我們？”燕辭單竟然難得開起了玩笑，他故作為難的表情逗笑了周珉。
“我們之間不需要助攻。”周珉想了想，說，“因為心意相通後，一切都會順其自然的。”
燕辭單怔了怔，他沒想到周珉會這麽直接。
于是，他便攤開掌心，問：“那麽，請問周小姐願意牽着我的手一起逛公園嗎？”
看見燕辭單這個舉動，周珉挑眉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下：“那我就答應你吧。”
她把手放在燕辭單手裏，燕辭單的手比自己要大一圈。
“走吧。”燕辭單舉起他們緊握的手，晃了晃，臉上帶着周珉從未見過的笑意。
“你應該多笑笑的。”周珉伸手戳了下燕辭單的側臉的酒窩，“你笑起來多好看，都年輕的和大學生一樣了。”
燕辭單側頭問：“我有這麽顯老嗎？”
周珉故意點點頭：“也還好啦，一般般。”
“什麽叫一般般？”燕辭單追問道。
“就是，不如現在年輕的小夥子啊。”周珉說，“其實，和我示好的年輕小帥哥可不少。”
“那我得有很強的危機感才行。”燕辭單牽着周珉的手往自己身側拉了拉，“不然你可能就跑走了。”
周珉笑意更加明顯：“是啊，我還是挺受歡迎的。”
另一邊，喬臻秦在替楊緒挑選回國的禮物。他打算在燕肖文的葬禮舉辦之後，就回國找楊緒。
他決定要把這麽多年自己心裏的想法和感情和楊緒說清粗。就算楊緒不喜歡自己，他也沒有怨言。
因為他不想再浪費這一次機會。喬臻秦覺得這次自己決定舉辦簽售會，就是上天給他和楊緒安排的命中注定。
否則，他絕對不可能再一次遇見他。
喬臻秦走進porselli鞋店，他在高中的時候曾經為楊緒買過一雙芭蕾舞鞋，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依然覺得送給他一雙芭蕾舞鞋是不錯的選擇。
等挑選好後，楊緒就發來了簡訊。
“你那邊怎麽樣了？”
喬臻秦算了算時差，發現楊緒竟然這麽晚還不睡覺，便給他打電話。
對方立馬就接通了：“喂？”
“你怎麽這麽晚還不睡覺？”喬臻秦語氣嚴肅了些，他知道楊緒身體不好，居然還敢熬夜熬到這麽晚。
楊緒那邊很快就小聲起來：“我一直擔心你，就睡不着。”
這一聽，喬臻秦又心疼了，他放軟了語氣：“我沒兇你，就是擔心你。”
“嗯。”楊緒那邊很安靜。
“我老師昨天去世了。”喬臻秦還是把事實告訴楊緒了，他知道要是自己不說的話，那個人肯定又要胡思亂想半天。
“不好意思，我沒想逼你說的。”楊緒語氣裏又多了點愧疚，喬臻秦真的覺得楊緒傻得讓人心軟。
他安慰道：“我沒事，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就飛回來找你。”
楊緒結巴起來：“找…找我？為什麽？”
“因為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喬臻秦想了想，這些話還是得留到當面和他說比較好，“所以你就乖乖等我回來。別胡思亂想了，照顧好自己，好嗎？”
“我答應你。”楊緒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不少，“我等你回來。”
“快睡覺吧，晚安。”
“嗯。”
喬臻秦挂了電話，手裏捧着買給楊緒的舞鞋。他想象着楊緒穿上這雙芭蕾舞鞋在舞臺翩翩起舞的身姿，就和十年前一樣。
自己坐在臺下看，他在臺上揮灑自己的夢想。
想到這裏，喬臻秦感到很久未能體會到的幸福。
他一個人哼着小曲，在意大利街頭閑逛，等到逛累了才回去。
燕辭單送周珉回公寓後回到了別墅。
他接到了下葬的通知，墓園的墓碑還在修葺，大概還需要三天的時間。
燕肖文的遺體明天就要在殡儀館火花了，燕辭單謝絕了所有媒體。他只是想安安靜靜地送燕肖文離開，他想這也是燕肖文想的。
他走進燕肖文生前住的房間，這裏已經打掃的差不多了。燕辭單把剩餘的遺物都整理好，然後來到窗邊推開了這扇許久未開啓的窗戶。
新鮮的空氣争先恐後地湧入這間封塵已久的屋子，一切島國的地方都被染上了新的味道。
燕肖文的窗戶正對着一條小河，河上常有船只穿行，蔚藍的河水送着飄蕩的小船，就像畫一樣。
可惜，他沒能再回來看一眼。
但是這都沒關系，燕辭單覺得燕肖文現在肯定已經到了他想去的天堂，這一路人間的風景他欣賞了幾十年。現在他一定看到了新的景色，正想着要怎麽新寫一本書來描述自己的新生活。
只是，他什麽時候舍得回來看看呢？
燕辭單想到這裏，便笑着搖搖頭，還是得等那小老頭玩夠了，才會想起還有人在人間等着他回來呢。
不過，這都不急。
聽到背後開門的動靜，是燕辭雙推門進來了。
“姐。”燕辭單見燕辭雙的眼睛還是有些腫，問，“你和洪總談的怎麽樣了？”
燕辭雙擡頭看燕辭單，估計是沒想到自己弟弟聽到了自己和前夫的談話。
“我從倉庫回來的時候管家說你們有矛盾，讓我去看看。”燕辭單解釋，“我回來聽到你們沒什麽太大的動靜，就想着讓你們自己解決了。”
“洪程明天等大伯火化完就回國了。”燕辭雙說，“公司離不開他，而且他媽媽知道他跑了工作陪我來意大利之後發了很大的火。他不希望我受到牽連，才決定飛回去替我求情。”燕辭雙說着，情緒又有些激動，“我真的不能再耽誤他了。”
“姐，你別太為難自己的心意了。”燕辭單勸道，“讓一切都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你一味地躲避，洪總一味地追逐，這件事總歸是結束不了的。”
燕辭雙點點頭：“我知道，可是不能看到他為了我，放棄了自己的幸福。”
“可現在對他來說，你才是他的幸福。”燕辭單抱了抱燕辭雙，“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
這句話換來的是燕辭雙壓抑許久的哭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