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冰》
周珉帶燕辭單去了一家溜冰場，那是一家新開的店，她只去過一次。但因為是新店，所以設施齊全，服務也挺到位的。
“你會溜冰？”燕辭單站在溜冰場招牌的門口，臉上終于有了點表情，他眼裏帶笑的看着周珉。
“不太會，但也不會一滑一摔倒。這種運動不就是要多嘗試，多練習，才能做得更好嗎？”周珉信心滿滿地抱臂點頭。大冬天來溜冰場消遣的人不少，門口進進出出地沒完。她側臉看了一眼燕辭單，又問：“你會嗎，燕先生？”
燕辭單沒回答周珉，只是意味深長地笑笑。周珉見狀估摸着他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己不會滑冰，內心甚至有點小雀躍，說不定自己還能施展一下她不怎麽樣的身手，來教教燕辭單。
“那我們進去吧”燕辭單歪頭示意。
“行啊，走吧。”周珉先他一步走進去買票。
“我來吧。”燕辭單跟到她身後，摸摸口袋裏的錢包表示紳士分度。
“不要緊，我之前來過的。還在這裏辦過卡，能便宜點。”周珉說話間就已經熟練地把兩張門票買好了。她回頭的時候發絲撩到了燕辭單的臉頰，但是本人沒有發現。頭發上洗發水的味道還沒散去，帶着幾縷混雜的花香味，沁入身後人的鼻腔。燕辭單愣了一愣，他看着眼前人拿着兩張票在自己眼前笑眼晃了一下說:“傻了？”
“沒有。”他擡手蹭蹭鼻子下端，躲避了周珉直白的視線，生怕被看穿什麽似的。
周珉跟在他身後，把一張門票和一個鑰匙圈遞給燕辭單：“你先拿着，等會去那換冰刀鞋。衣服和包什麽需要換的話就去更衣室。”
“知道了。”燕辭單接過周珉手裏的票，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淺色指甲油。不是大紅大紫的俗氣顏色，而是小清新風格的，和她本人的氣質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倆人站在領鞋處排隊等着拿冰刀鞋，站在周珉身後的一位中年男性一直往前擠。她忍着沒說，最多也只是回頭瞪了一眼，然後再往前燕辭單那靠靠。但是後面那人不知好歹，越是退讓越是得寸進尺，正當周珉忍不了準備和對方說的時候，一直溫暖的胳膊半攬過她的身體，把她換到了前面。
燕辭單把她圈在身前，還沒等周珉說些什麽，就見他用一種嚴肅的語調和那位中年男性用意大利語交流了片刻。對方就立馬道歉了，朝周珉也抱歉地點點頭。
“你…”
“你沒事吧。”燕辭單的手還輕握着她的胳膊，神色有些擔憂地問。
“沒事。你怎麽發現的？”
“你之前一直和我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離。但是方才卻一而再再而三朝我背後靠攏，我就注意到那人一直擠你了。”燕辭單解釋道，臉上掠過一絲緋紅。
“噢，原來如此。”周珉抹了玫瑰色口紅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桃花眼朝他瞧着。
剛剛她半貼在燕辭單懷裏，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度，也聽到了他略有些氣憤的呼吸聲。燕辭單和那意大利人說的話，她沒怎麽聽清，心裏又擺着好奇，就又問：“你剛才怎麽和他說的？”
“你要聽？”被這麽一問，她發現燕辭單更加不太好意思了。
“我？有什麽不好聽的。”周珉表示不解。
“簡單來說。”燕辭單低彎下身子，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周珉耳邊悄聲說，“我和他說了謊，我說你是我女朋友。要是你再騷擾她，我就報警了。”
周珉很難解釋自己聽到這句話的心情，周身一切嘈雜的人聲全都淹沒成一陣盲音，自己的耳朵裏只能聽到燕辭單方才說的話。心髒劇烈地跳動，牽動着耳膜也一下下震顫，像是一朵花的綻放，包裹住了全身。
一句簡單的謊言，讓兩個才認識幾天的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牽連，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謝謝你。”周珉別過臉，她沒再看身後的人。但是燕辭單身上的氣息就在自己身後，正一點點地圍繞着她。
隊伍很快就輪到他們倆，兩人領了冰刀鞋就各自去到更衣室放東西，換鞋子。
等周珉出來的時候，燕辭單已經在門口等着了。她在更衣室磨蹭了一會，忙着把自己惱人的長發挽起來塞進發的帽子裏，順便還補了個妝。
燕辭單坐在椅子上等他，見周珉出來了，便扶着椅子邊站起身來。
看樣子是不怎麽會滑冰，周珉心想。
“準備好了？”燕辭單伸手攙了周珉一把，穿上冰刀鞋确實不太好走路，感覺像個半殘疾人一樣辛苦。
“走吧。”
“我好久沒滑冰了。”等站在冰面上，燕辭單雙手插兜，穿着西裝褲的裝扮和冰場上的大家格格不入。當然周珉也不例外，為了出門見燕辭單，她也特地換了一身行頭。現在他們站在整個滑冰場，就是最獨特的存在。
周珉不住地笑起來，燕辭單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笑臉。周珉笑的模樣和平時的面孔不太一樣，她不笑的時候是帶着點嚴肅的，甚至還有些冷冽。但是現在眼裏卻滿是溫情，有了人情蜜意，也帶着幾分俏皮。當這些存在矛盾性的特點出現在周珉身上的時候，燕辭單心裏對眼前這個人的形象描刻更加豐富了起來。
“你笑什麽？”燕辭單盯着那雙好看的眼睛問。
“你不覺得我們倆的穿着打扮不太應景嗎？”
環視了一周，大家基本都穿着羽絨服、毛衣或者別的什麽日常裝扮，但是他們倆人卻都穿着不太方便的加絨大衣。
“還好吧。”說着，周珉見燕辭單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行雲流水地滑了起來。
一開始只是簡單地滑行，後來便有了些花樣滑冰的技巧。周珉沒想到燕辭單這麽會滑冰，自己就這麽被他故意漏出來的大狐貍尾巴給蒙騙了。大衣穿着雖然不太方便，但是卻在他身上變得不在厚重，反而輕盈起來。
場上一些人也停下身來看向那位在冰場格外與衆不同的一位。仔細看，燕辭單的眉眼不算柔和，濃密的眉毛總是微皺着，但是舒展開來的時候卻是溫順的樣子。被帽檐壓下來的幾縷劉海垂在額前，燕辭單眼裏沒有笑意，表情甚至有些哀涼。
他滑冰的動作裏展示着某些心中所想，周珉站在人群裏看着他。她突然明白為什麽燕辭單這麽會滑冰，可能是因為他能夠依靠這種方式來發洩自己的情緒。
燕辭單在稀稀拉拉的掌聲裏滑回周珉身邊，她還沉浸在對方帶給自己的表演中，一時沒有意識到表演已經結束了。
“你想什麽呢？”燕辭單伸出一只手在周珉呆滞的目光前晃了晃才把她拉回神。
“沒什麽，你滑得很棒，我看呆了。”周珉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謝謝周小姐誇獎。”燕辭單擡手把那幾縷落在額前的劉海撩上去，用手背擦了擦鼻尖上的細汗。
“你專門學過嗎？”
“以前在大學裏參加過滑冰社團，小時候也學過一點。”燕辭單擡眼看向周珉，問，“你要不要來滑一下？”
“我？”周珉心裏暗想，你這一出場驚豔衆人的水平，我怎麽敢當你的面獻醜啊？
燕辭單像是看出了周珉的心思：“沒事，我教你。”随後又蹲下身子，伸手幫周珉把不知道什麽時候松開的鞋帶給系上，邊系邊說：“你怎麽還沒有開始滑，鞋帶就松了？”
看着蹲下身子的人，周珉重新體會到了很久沒有過的感覺，是一種小心翼翼的心跳，不能去多想也不能去多觸碰，怕碎得太快，但又怕再也感觸不到。
“不知道。”
“來。把手搭在我小臂上，我帶你往前滑。”
“好。”周珉伸出自己的手，輕輕放在燕辭單的手臂上，借了一把力慢慢走出去站穩。她能隔着衣料感受到燕辭單手臂上緊繃的肌肉，很結實，很有安全感。
燕辭單帶着她的動作沒有任何拖泥帶水，也沒有任何的不禮貌。兩人在溜冰場待了兩個多小時才歇息下來，等拆了身上的裝備，周珉才感覺到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骨頭也泛着酸軟。
她現在算是總算明白吳森嶼之前苦口婆心勸告自己多和他去健身房鍛煉的一片苦心了。
還是得聽勸，等這次修整好了，下次就去蹭吳森嶼的健身卡。
出了溜冰場，外面的空氣一片清醒。原本陰霾的天氣，現在也撥開雲霧，太陽懸在天上，地上的積雪也融化的差不多了。
“要不要一起去吃頓飯？”燕辭單邀請道，“就當感謝周小姐帶我去這麽棒的滑冰場了。”
“可以啊。”
“走吧，我知道有一家餐館味道還不錯。”
“诶，你可別請太貴啊。”周珉走在他身邊提醒道。
他們背對着刺眼的陽光，落在地上的影子跟随着兩人的腳步。影子靠得很近，因為被放大了些。
“你不用有負擔，放心。”燕辭單清冷的音調鑽入周珉耳裏，只是這次聽到的感覺不太一樣。
她說不上有什麽不一樣，反正就是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