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月亮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約定的日子比想象中來得要快。

當祁千瑤看着在櫃臺買票的冉宵聞和站在他身邊的齊書函時,有種自己才是電燈泡的感覺。

雖然心裏有種難以言說的苦悶,但她看着齊書函纖細的背影,還是忍不住欣賞了一番。

和上次的打扮不同,這次似乎走起了富家千金風。

棕色條紋的短款Polo針織衫,卡其色的高腰裙,将她原本就完美的比例襯得更加優越。

加上金色的直發和精致的妝容,活脫脫一個洋娃娃。

祁千瑤覺得,或許祁家的女兒都有時尚方面的才能也說不定。

讓祁書函繼承家裏的建築公司,或許有些屈才了。

想到這裏時,冉宵聞已經拿着票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像是精心設計過的一般,他彎下腰,非常自然地接過了自己手裏的包,轉身朝檢票口走去。

這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就如同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說起來,這樣的約會也是第一次。

如果沒有祁書函的話,确确實實是一場标準的約會了。

只可惜,像是造化弄人一般,他們似乎總是缺少這樣的機會。

但她也明白,弄人的從來不是造化。

祁千瑤跟在冉宵聞後面,看着兩旁落地窗裏展出的礦物原石,一時不知該将目光落在何處。

“宵聞哥哥,你為什麽喜歡這些石頭呀?”

祁書函嬌滴滴的聲音在祁千瑤的耳畔響起,她的眼神終于有了落腳之處。

這個問題,似乎她也問過。

那時候冉宵聞是怎麽回答的來着?

至少現下,他是這樣回答的:“沒有為什麽。”

祁書函并沒有因此退卻,而是将臉貼在玻璃窗前,仔仔細細地觀察着。

看着看着,她不禁發出感嘆:“這些石頭好漂亮啊,肯定很稀有吧。”

冉宵聞沒有搭理她,自顧自地往前走着。

但祁書函卻絲毫不在意,仍然緊跟在他的身側,一邊喋喋不休着。

“這些礦物原石真的好漂亮啊!”

“宵聞哥哥,我聽說你平時也喜歡收集這些,你都收藏些什麽種類?”

“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真的好想更近距離地看一下這些原石啊……”

似乎終于無法再忍受祁書函的聒噪,冉宵聞突然停住了腳步。

就在他正欲轉身之際,一聲尖叫聲從背後傳來。

他轉過頭,只見祁書函摔倒在地上,一只手還握着自己的腳腕,表情看起來痛苦無比。

她帶着委屈的目光望向冉宵聞,說:“你怎麽突然停住了,吓我一大跳。”

冉宵聞何其無辜,他只好伸出手,想要把祁書函拉起來。

看到對方朝自己伸過來的手,祁書函原本懊惱的臉上頓時布滿了陽光,她立刻将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就在她即将觸碰到冉宵聞的手指時,卻感覺到自己的手臂正被一股力量穩穩地托舉了起來。

下一秒,祁千瑤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你沒事吧?我扶你去旁邊坐一下。”

到嘴邊的鴨子飛了,此時祁書函的臉色只能用面如死灰來形容。

祁千瑤正想扶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誰料祁書函卻一把甩開了自己的手。

“姐姐。祁書函望向她,眼中帶着凜冽的目光:“可以麻煩你去幫我買點貼膏嗎?”

“我覺得好像有點扭到了。”

祁千瑤就算再遲鈍也可以感受到,她在支開自己。

但她卻不想讓她得逞。

假夫妻也是夫妻,沒有當着老婆的面搶老公的道理。

于是祁千瑤将目光轉移到了冉宵聞身上,她和他四目相對,卻沒說一句話。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似乎要穿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最深處。

博物館內的冷氣很足,來往的行人甚至都穿上了防曬外套來禦寒。

但冉宵聞卻從來沒覺得空調房內竟這麽熱過。

他摸了摸鼻子,說:“我去買吧。”

祁書函剛想說什麽,卻被祁千瑤打斷道:“我們去那邊坐一會吧。”

看着自己的計劃被徹底打亂,祁書函自然不會給祁千瑤好臉色。

她甩開祁千瑤的手,一瘸一拐地朝空座位走去。

但祁千瑤的心情卻不錯,甚至還有空閑問她一句:“你口渴嗎?要喝點水嗎?”

祁書函瞪了她一眼,說:“你不用在我面前和冉宵聞扮恩愛夫妻。”

終于要說到正題了嗎?

祁千瑤嘆了一口氣,走到祁書函身邊坐下。

原本還想來點友善的開場白,沒想到她卻如此急不可耐。

祁千瑤回答道:“可我們本來就是夫妻。”

祁書函收起了方才那副甜美的笑容,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她冷笑一聲,說:“誰不知道你是為了三百萬才跟冉宵聞結婚。”

祁千瑤倒是沒想到,祁國強連這件事都跟她說了。

不過這下子,倒是不需要她開誠布公了。

還沒等她開口,祁書函又說道:“說吧,要多少錢你才肯跟冉宵聞離婚。”

祁千瑤無語。

怎麽在她眼裏,自己就成了為了錢不擇手段的財迷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祁書函會這麽執着于冉宵聞。

明明在此之前,她甚至沒見過他吧,更別提有什麽深厚的感情了。

于是她問道:“為什麽我要跟他離婚?”

祁書函“哼”了一聲,道:“冉家本來看中的就是我,現在只不過是修正錯誤罷了。”

不知為何,現在祁千瑤腦海裏只蹦出大大的兩個字——任性。

想當初,祁國強為了不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臭名遠揚的花花公子冉宵聞,甚至不惜跑到離市中心幾十公裏的孤兒院尋找自己的下落。

誰知道他是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才會敲響祁千瑤房間的門。

要開口求一個被自己從小抛棄在孤兒院的孩子,恐怕是不容易。

此番苦心在祁書函看來,似乎只是便宜了外人。

祁千瑤搖了搖頭,問:“你知道祁國強為什麽要找我來代替你嗎?”

“不就是大家都說冉宵聞花心嘛!”祁書函嘟着嘴,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祁千瑤更無語了。

原來她全都知道。

知道那些花邊新聞,也知道那些閑言碎語,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要跟冉宵聞結婚。

這究竟是什麽執念。

祁千瑤無奈地開口:“你就不怕冉宵聞傷害你嗎?”

祁書函擡起下巴,帶着一絲自豪的語氣說:“他之前那樣是因為沒遇見我,我有自信讓他愛上我。”

祁書函現在心中五味雜陳。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執念是出于那天在倫敦街頭看到廣告牌時的怦然心動,還是得知自己多出一個親生姐姐之後的瞠目結舌。

總之,她只想奪回所有原本就屬于自己的東西。

祁千瑤不想教育她,也不想勸誡什麽,她只是說了句:“浪子回頭的戲碼小說裏看看就夠了。”

祁書函不服氣,反嗆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肯離婚?我願意接手你應該很開心才對啊?”

“還是說…..你對冉宵聞……”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祁書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因為詫異而張大的嘴。

“不是!”祁千瑤立刻否認道:“我只是覺得你太沖動了。”

祁千瑤心虛地低下頭了頭。

正如自己剛剛所說的那般,浪子回頭是不可能存在于現實世界中的。

浪子回頭無非兩個可能性——要麽他玩不動了,要麽他死了。

不管是哪個可能性,看起來都帶着股慘兮兮的味道。

但為何,自己會下意識地,想要把冉宵聞留在身邊呢?

是因為他們之間的契約嗎?還是因為那些共同經歷過的,微不足道的“革命友誼”?

祁千瑤不敢細想。

就在她恍神之際,祁書函卻站在了自己面前。

似乎全然忘記了腳上的傷痛,她叉着腰對祁千瑤說:“既然如此,我們就來公平競争吧。”

祁千瑤哭笑不得。

自己本來就是冉宵聞的合法妻子,這算什麽公平競争。

祁書函繼續說道:“兩個月時間,要是冉宵聞愛上了我,你就要同意離婚。”

祁千瑤在某一瞬間,覺得自己的靈魂脫離了身體,飄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曾經記得曾經問過冉宵聞,要是在這期間有了真正喜歡的人該怎麽辦。

那時冉宵聞說,五年。

但是對于他來說,只要支付違約金,就可以輕輕松松解除和自己的婚姻。

如果他真的提出離婚呢?

她似乎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要是他真的有了真心喜歡的對象,自己應該要支持他才對吧?

但是不知為何,她卻不想這麽做。

或者說,做不到。

祁千瑤的大腦一片混亂,那些她急于否認的事實真相如同書本的頁面一般,平平整整地攤在她的面前。

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祁千瑤,承認吧,你就是喜歡冉宵聞。

你就是幻想着自己會成為他的唯一,他的例外。

承認吧。

祁千瑤仰起頭,對上祁書函的雙眼。

她好羨慕她,可以用炯炯的目光,如此大方敞亮地訴說自己的愛意。

就算自己跟祁書函打下這個賭,又能夠做些什麽呢?

難道要像她那般,去跟冉宵聞示愛求好嗎?

于是她苦笑一聲,說:“好,兩個月。”

她只覺得這個賭并不是和祁書函賭下的,而是跟冉宵聞賭的。

她賭他是不是為了她放棄花花世界。

賭他是不是願意為了他們的契約留在原地。

她在賭。

這一次,她要一個真真切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