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從祁千瑤踏進大門的那一刻起,冉宵聞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眼神,他說不上來。
只覺得仿佛有無數只螞蟻在手臂上爬,卻又揮散不去。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她還是如往日一般夾着盤裏的食物,但卻時不時地朝自己這邊投來詭異的目光。
他終于忍不住放下筷子,問道:“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
祁千瑤幾乎是立刻回答道:“你少自戀了。”
冉宵聞撇了撇嘴,低下頭非常認真地吃起飯來。
與往常不同的是,吃完飯後,祁千瑤并沒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而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她翹着二郎腿,用遙控機切換着頁面,似乎是想要挑選一部心儀的電影。
冉宵聞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氣泡水,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便要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而祁千瑤卻叫住了他:“你要跟我一起看電影嗎?”
冉宵聞腳步一頓,轉身來到祁千瑤身後。
他趴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快速變換的海報封面,問:“你想看什麽?”
祁千瑤毫不猶豫地說:“恐怖片。”
在愛情中有一個理論叫吊橋效應,是指當一個人提心吊膽地過吊橋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如果這個時候,碰巧遇見另一個人,那麽他會錯把由這種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為對方使自己心動,才産生的生理反應,故而對對方滋生出愛情的情愫。
在看恐怖片時産生的恐懼也會對身旁的人産生一種類似于愛情的感情。
雖然祁千瑤平時從來不看恐怖片,但她卻非常想試試這個理論是不是真的正确。
而冉宵聞的聲音卻在她的頭頂慢悠悠地晃了過去:“我不看恐怖片。”
祁千瑤拿着遙控器的手懸在了半空,她有些不可思議地回過頭怒視着冉宵聞,卻只看到了他一臉困惑的表情。
他回應道:“不看恐怖片很奇怪嗎?”
祁千瑤轉過了頭。
倒也不是很奇怪,只是……
也太不解風情了吧!
一個活生生的美女在邀請他看電影,他居然在意的是電影的內容?
于是祁千瑤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退而求其次地說道:“那要不我們看新出的那部愛情片吧。”
聽到“愛情片”,冉宵聞似乎來了興致,他走到祁千瑤身邊坐下,饒有興致地看着影片的簡介。
故事講述的是一個一位富家公子帶着女友回家參加婚禮,受到了男方家裏的反對,最終愛情戰勝了偏見,獲得了圓滿的故事。
“看起來很狗血。”他如此評價道。
祁千瑤立刻反駁:“但是這種電影會讓人心情很好,不是嗎?”
冉宵聞沒有再說什麽,看起來像是默許了。
看着飽和度極高的片頭映入眼簾後,他順手打開了氣泡水的瓶蓋。
“呲”的一聲,非常刺耳。
祁千瑤其實并不愛看恐怖片,也不愛看愛情片,相比之下,她更喜歡文藝片或公路片。
但蘇清月卻說:“你見過哪個小情侶約會看文藝片的?看得都要睡着了好嗎?”
“當然是恐怖片啦!緊張的時候忍不住握住對方手,這感情不是一下子就上來了嗎?”
“愛情片也行,看着男女主角卿卿我我,難道就沒有一點沖動嗎?”
祁千瑤聽完之後,覺得很有道理。
但看着眼前帥氣的男主角和美麗的女主角後,她卻絲毫沒有産生任何沖動。
她用餘光看了眼身旁的冉宵聞,他如同一座威嚴的大山似的,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随着劇情的推進,終于到了蘇清月口中所說的“卿卿我我”片段。
屏幕中的男女熱情擁吻着,似乎要将對方揉進自己的體內。
确實看得人面紅耳赤。
祁千瑤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耳朵,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冉宵聞。
只見他從容不迫地喝了一口水,拿出手機刷了起來。
祁千瑤無語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浪子嗎?因為經歷了太多所以內心波瀾不驚?
還是真的如邱琦說的那樣,心有餘而力不足?
滿腦袋的問號壓得祁千瑤喘不過氣來,她伸出手,“啪”地搭上了冉宵聞的大腿。
冉宵聞終于停下了刷手機的手,看了一眼祁千瑤,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半天都沒說話。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親密鏡頭,又想起這一晚祁千瑤的反常舉動,終于在腦海中得出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理論。
他緩緩開口:“你該不會……”
“那個,能幫我拿下紙巾嗎?”祁千瑤指了指放在冉宵聞手邊的紙巾盒,支支吾吾地說。
她的心髒已經吊到了嗓子眼。
好險,差點就收不了場了。
冉宵聞将紙巾丢給了她,随後站了起來。
“我有點事回房間處理一下,你繼續。”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
但這一舉動,更加堅定了邱琦的話的可信程度。
祁千瑤望着電視屏幕,腦袋裏卻閃過無數念頭。
冉宵聞的愛玩在西京是出了名的,但是這麽多年卻沒有聽說過什麽私生子傳言。
雖然自己跟他有過肢體接觸,但都是點到即止,不了了之。
想到這裏,祁千瑤忍不住驚呼出聲。
她立馬将這個念頭發消息告訴了蘇清月。
但蘇清月卻對此表示懷疑:“怎麽可能,他要是真有問題還有有這麽多女朋友?”
祁千瑤立馬回複:“但是他的前女友們都說他性冷淡,我有證人。”
蘇清月:“可能是剛好對那個女的性冷淡。”
祁千瑤:“不能夠吧。”
蘇清月:“怎麽不可能,人漢成帝不也只對趙飛燕才能那啥嗎?”
祁千瑤望着天花板飛速運轉着大腦,不敢相信這勁爆的事實。
下一秒,蘇清月又發來了一條消息:“你不信的話自己去試試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這太危險了吧?”祁千瑤反問道。
蘇清月發來一個摳鼻子的表情,說:“反正你都認定他不行了,有什麽危險的?”
有句話說得好,好奇心害死貓。
而祁千瑤就是這只被害死的貓。
只見她抱着枕頭,蹑手蹑腳地來到了冉宵聞的房門前。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沒有比這更好的實驗場景了。
于是她敲響了冉宵聞的房門,輕聲細語地問:“你睡了嗎?”
現在才晚上九點,怎麽想他都不可能睡着,但她還是象征性地問了。
沒過多久,冉宵聞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有事嗎?”
她推開門,用楚楚可憐的眼神望着冉宵聞,撒嬌似的說:“我睡不着。”
原本坐在書桌前工作的冉宵聞轉過身來,眯着眼睛打量着祁千瑤。
奇怪,太奇怪了。
原本和自己嚴格保持安全距離的祁千瑤居然會在大半夜來到自己的房間,還說出這種讓人誤會的話。
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這一切都來得如此突然,沒有一絲絲預兆。
太奇怪了。
他冷着語氣說:“睡不着就回去數羊。”
“可是,一個人睡覺好可怕。”雖然這話說出來祁千瑤自己都不信,但她還是硬着頭皮說了。
這幾年的言情小說也不是白看的。
冉宵聞有種眼前的人被奪舍了的詭異感,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你想幹嘛?”他問道。
“我今晚,可以在這裏睡嗎?”
聽到從祁千瑤嘴裏說出這句話,伴随着如此嬌滴滴的語氣,冉宵聞只覺得今天晚上真是熱得可以。
背後不斷地滲出冷汗,幾乎要将他新換上的睡衣都打濕。
他起身繞過祁千瑤,走到門口,伸手重重拉上了門把手。
“啪”的一聲,門被關上了。
下一秒,冉宵聞走到了祁千瑤的身後。
随着他的氣息在耳旁響起,祁千瑤感覺她的心跳即便是站在百米開外都能清楚地被聽到。
“你睡吧,我還有事情要忙。”說完,他又坐到了書桌前。
原本緊繃的弦瞬間斷成了兩半,這種強烈的落差使她有些煩悶。
這個人怎麽這麽油鹽不進。
此時她早已忘了自己才是捉弄着別人的罪魁禍首,卻對着冉宵聞發起了脾氣:“你這個人怎麽回事?”
冉宵聞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只是回了句:“你希望我怎麽做?”
這句話将祁千瑤徹底問住了。
是啊,她到底想要一個什麽樣的結果呢?
不管冉宵聞的身體到底有沒有問題,跟她有什麽關系呢?
她為何要如此急切地,不惜一切代價地去尋找這個問題的真相呢?
想到這裏,她有些懊惱,轉頭便向門外跑去。
就在她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一片巨大的陰影順着上方落下,将她打開的門又關了回去。
冉宵聞的手抵在門上,她知道,只要她一轉身,就會和他四目相對。
此時他靠得那麽近,幾乎就要和她貼在一起。
“你不是想睡在這裏嗎?”與方才的冷漠不同,此時他的語氣中帶着一□□惑,或者說是欲望。
是一種方才祁千瑤想極力證明的欲望。
“我突然困了,還是回去睡吧。”即便她如此解釋也無濟于事,原本就是她自己挑起的戰争。
那就非得分出個勝負才行。
“你今天很奇怪。”他說。
她當然知道自己很奇怪,但這種說不上是如何的心情快要把她逼瘋了。
于是她決定将一切都擺在他面前,說:“邱琦是我的同事。”
像是沒有過腦子一般,冉宵聞問:“邱琦是誰?”
祁千瑤轉過身,瞪着他說:“她不是你前女友嗎?”
“哦。”很明顯,冉宵聞完全不記得了,“然後呢?”
“她說……”祁千瑤不知道該如此開口,只好低着頭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冉宵聞看着她這幅腼腆的模樣,又回想起晚上那些奇怪的舉動,便猜測道:“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不是!”祁千瑤立刻否認。
她凝視着冉宵聞的目光,感受到一股非常強烈的壓迫感,迫使着她将一切困惑盡數倒出。
祁千瑤非常誠實地說:“她說你不行。”
冉宵聞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什麽不行?”
祁千瑤紅着臉,順着他的腰往下望去,冉宵聞這才恍然大悟。
這樣一來,她的這些舉動都有了很好的解釋。
但,還是不可理喻。
他往前走了一步,将她逼到了牆角。
“別人說你老公不行,讓你覺得很丢臉嗎?”
冉宵聞的呼吸聲如此清晰,順着耳朵,到脖子,最後往鎖骨的方向移去。
她聽到他說:“那你要不要試試?”
剎那間,祁千瑤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四肢都僵硬地不能動彈。
她感受到背後是冰冷的木制門板,面前是燃燒的烈火,幾乎要将她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看着自己眼前僵硬的身體,冉宵聞停下了動作。
他伸手打開了祁千瑤身後的門,随後轉過身,不去看她。
等他再次轉身,便只看到一片空蕩的空氣。
他有些懊惱地摸了摸頭發,回到電腦前坐下,打開了收藏夾裏的網頁開始浏覽起來。
看來,今晚又要自己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