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門徒
“他不會有事吧?”海邊,秦川接過小明遞來的外套穿好,将風帽罩在頭上。
“他差點害你死在殘局裏,你還惦記他?”沐雲懶散倚在船艙門口,看起來沒睡好。
“剛剛,你也差點讓我陪葬。”
“那不一樣,”沐雲一臉雙标的赤城,“我給你留了提示,你不可能沒看到。”
“他怕爆|炸?”
“嗯,”沐雲道,“所以,只要爆|炸聲起,他一定不會再回去查看。”
“可你也只告訴我将他困住,沒告訴我脫身的方法。”第一聲爆|破起時,秦川折返看到沐雲留在牆壁上的提示。
那兒原先有幅畫。
爆|炸起時,崩壞了釘子,畫落下來,秦川自然看見後面玄機。
“自然是因為我相信你,”沐雲道,“你瞧,我不過想留他幾天好做轉移準備,你看破不說破,不也幫我留下了他。”
說的是秦川一直避免同師古接觸的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秦川明白,只要沒同她見上,師古就一定不會走。
“還你關于徐向南的人情。”秦川也不含糊。
沐雲笑笑:“你和我算這麽仔細很容易吃虧的。”
說着懶散走過來靠在船舷上:“畢竟,你我都不是什麽好人。”
秦川于是不想多說,日出霞光萬丈裏,秦川登上沐雲的船,駛向未知的地方。
一個白天過去,船停穩在一座海島邊。
來迎接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身料理服的奎麗和風情萬種長裙飄飄宛若度假中的辣妹吳琳。
“這是什麽地方?”秦川問。
“我的基地,”沐雲很有風度伸手邀請秦川一起下船,“很安全。”
秦川的雙手仍舊插在衣兜裏:“所以,我的通訊器可以還我了嗎?”
“你想問的,不止通訊器吧?”
“我想問的,你就會告訴我?”
“嗯,很有道理,不過,”沐雲含笑,十分儒雅,“不能給你。”
“為什麽?”
“怕你跑。”
“嚴柏在你手裏,我又能跑到什麽地方?”
“那可不一定,”沐雲也不藏着掖着,“之前那夥蠢材大概就是這麽想的。”
“你處心積慮步步算計我,到底想做什麽?”
“一開始不就同你說過了?”沐雲含笑,“邀你入夥。”
“我也一開始就明确拒絕過了吧。”
“是啊,可是,”沐雲朝着船的舷梯走去,“我還想再試試。”
“就靠軟禁我家人?”
“不,”沐雲回頭,依舊伸手做出邀請的姿勢,“靠你所不知道的十相門秘密,再說,那也不是軟禁,幫他也要花我不少功夫。”
拍開對方的手,秦川走向舷梯,踏上小島。
豐盛的一頓晚餐後,衆人開始圍着篝火休息。
小明死皮賴臉拉着強哥打歌,強哥擰不過,木偶人一樣被小明拖着走,卻不時拿眼睛偷瞟長桌。
長桌上,麗姐端了杯紅酒不知在想什麽,雖是一身料理服,但端紅酒自顧自啜飲時,姿态十分高雅。
而吳琳則依舊抱着不知名設備,雙手點按不停,招搖外表下,也有顆安靜的心。
秦川裹緊衣服坐在一旁看着火光出神,沐雲則有一口沒一口的飲着手中的酒。
“十相門到底是什麽?”
秦川拉過酒杯喝了一口,迎風問道。
“一個游戲,”沐雲臉上微微的紅,好相與地如約兌現承諾,“最初是一個神秘組織搞出來的,幫助那些陷入困境并且向他們提出幫助申請的人,通過游戲中的勇氣和決心考驗,神秘組織甄選出值得幫助的對象提供幫助。”
“最初?”
“嗯,”沐雲朝口中抛了一個果子,看小明拽着強哥跳得更歡,調子也哼上了,“本來這只是一個小部分人知道的游戲,但後來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有不懷好意的人開始打游戲的注意,游戲于是出現分化。”
“要命和不要命的區別?”
“不止,不過也差不多了。聽說過十門徒嗎?”
秦川搖頭。
“據說最初十相門有十個組織者,後來被游戲玩家戲稱為十門徒,但其實,十門徒早已分化,有了黑白之分。”
第一次,秦川清楚聽到關于十相門的游戲信息,因此聽得十分認真,但其他人好像并不在意。
晚風中,只有沐雲的聲音淡淡繼續。
“黑門徒認為應該直接利用游戲将部分投機取巧的人逼至死境,斷了他們的非分念想;而白門徒則認為,應該關閉游戲,抹殺游戲的存在,以免游戲最終被非人所用。”
秦川若有所思:“這個游戲前中後期需要大量的籌劃工作,十門徒如果真的存在,其手眼通天的實力恐怕相當可怕。”
“你懷疑十門徒并不存在?”沐雲饒有興趣。
“不,”秦川道,“恰恰相反。任何人,只要具備足夠廣的信息網絡,就可以幹預游戲進行,甚至決斷游戲結果,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十門徒,所以十門徒必然存在,只是,恐怕不止十人。”
沐雲便笑了,即使擡起酒杯也無法遮擋嘴角的笑意。
“畢竟,不是所有游戲申請都會被通過,被通過的也并非全部都能達成。所以,”秦川也不跟他廢話,“你找我,到底想做什麽?”
沐雲喝盡杯中的酒,略微傾身,将好聞的酒氣散進風中:“這麽想知道的話,憑實力來要答案吧。”
說完,放下高腳酒杯,率先回了島上一棟不起眼的別墅。
午夜,秦川當然不可能乖乖睡覺,她安靜地游走在別墅中,她确信沐雲已經将所有關鍵的東西都搬到了島上。
這個島離秦川生活的Z城并不遠,之所以行了一天,是因為沐雲一再繞道行遠,将路線弄得撲朔迷離。
而島的四周,同爆|破花園裏的機關陣法相似的東西也存在于海面下,牢牢封鎖住小島。
因此,秦川肯定,這個地方一定有她想要的所有答案。
既然沐雲不肯說真話,那麽,靠自己去找也未必就很難。
能進島上的人應該都是沐雲信得過的,因此,入夜後,大家各回房間睡覺,沒有看到明顯警戒設備。
一圈摸下來,秦川走得十分順利,也沒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
除了一個地方。
腳步停下,地下室內傳來隐約的水滴聲,帶着某種似乎熟悉的節奏,在夜晚顯得十分突兀又意外和諧。
秦川錯身進入地下室,開闊空曠的空間占據了整個別墅的地下,內裏空無一物,隐約着清水和生石的氣息,仿佛清晨遍布鵝卵石的水岸。
熟悉的節奏愈發明朗。
是一首調子。
由水滴到石頭上依次打出的調子。
空靈而超脫,寧靜而曠遠。
雖然整個地下室黑暗一片,但開闊的空間裏藏不住半個身影,秦川下意識步入其中,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
轟!
身後最後一級臺階上突然從天墜下一塊石板,堵住唯一出路。
石板外,沐雲的聲音懶散傳來:“既然不想睡,那就早點開始吧。”
“你要做什麽?”秦川有些摸不清狀況。
水滴聲開始加速,那首熟悉的歌謠也終于聽得清楚。
“滴水成聲,石琴相和。你現在在的地方叫琴屋,低下頭看看四周。”
應聲,微弱如螢的燈光亮起,照亮地下室,與此同時,斯斯聲響開始從四面散出,是冷氣!
秦川低頭,環狀地面四周鋪了一圈厚薄不一的石面,石面上刻有數字音符,水滴落在上面,敲擊出相應的樂音,清脆空靈,石琴名不虛傳!
“琴聲控制着一個雙向開關,先一步按規律接住滴落的水滴,琴聲斷開,冷氣停止,暖燈開啓;反之,如果讓一首調子奏完,冷氣會加大功率,三次不能阻止琴聲繼續,冷氣溫度直接降到零下二十度,暖燈失效,逃離機會散失。”
目光迅速在天頂掃過,三盞大燈照着堵在門口的石板,細看之下,石板原是一塊厚冰。
冰面融化,出口自然就會出現。
“你到底想做什麽?”秦川的聲音開始冷。
四周溫度下降很快,密閉空間很快變得凍人,秦川只穿了一身睡衣,很快覺出第一次入十相門游戲時面對冰窖的恐懼。
“訓練你,或者,”沐雲啓動開關,水滴聲一時安靜,“勸退你。”
啪!
随着開關按下,第一聲水滴應聲墜落。
滴答——
“好了,”沐雲的聲音開始走遠,“我去睡了,明早吃早餐時若不能見你,我會派人進來救你,不過,不一定來得及……”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聲從四面不規律傳來。
全新的一首曲子,好在,依舊是熟悉的調子。
秦川快步奔跑,繞着地面上所有石質琴面看了一圈,先将音符牢記在心。
四周冷氣繼續,滴水卻沒有凝固,料想,這看起來是水的東西,其實未必是水。
來不及糾結這些,依着樂音的規律,秦川率先跑過将近十米的直徑距離,伸手去接即将墜落的水滴……
滴答——
樂音卻從另一個方向響起。
秦川短暫懷疑,腳下步子卻是不停,在樂音應該出現的下一處石質琴面上方穩穩遞出了手心。
水滴依舊沒有墜落。
微微喘息裏,樂音從身後另一個地方傳來!
如是再三,冷氣裏,秦川流下細汗,站定正中位置開始複盤。
熟悉的樂音,精準的旋律,可為什麽按照樂音前進的規律出手,秦川沒有接到應該墜落的水滴。
滴答——
樂音繼續。
很快,一首曲子奏完。
“咔嗒”一聲,冷氣的功率明顯開始調高,噴入的冷氣霎時将空曠地下室中懸浮的水汽凝固成霧,四周開始變得朦胧而濕寒。
站在霧氣中央,秦川皺眉沉思,眼睛卻亮得吓人。
很快,滴答聲繼續,新的一首樂音開始。
這一次,秦川沒動。
雙耳仔細聽着樂音的變幻和水滴墜落的方向……
不久,再次迎來第二次冷氣功率的調高……
四周很快變得什麽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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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島的早晨是從聒噪的海鳥和輕柔的海浪聲中開始的。
這一夜,沐雲睡得很好,走向餐桌時,餐桌上只剩愛賴床的辣妹吳琳。
只是看着奎麗細心準備的食物,沐雲似乎沒什麽胃口。
遠處岸邊,強哥和小明正在查看昨夜布下的網兜,似乎得了好貨。
秦川沒有出現。
沐雲臉上表情未變:“去看看吧。”
“嗯?”辣妹喝了一口牛奶,擡起頭來。
“地下室。”
“哦,”吳琳重新低下頭去,“一早吃完回屋了。”
“回屋?”
“嗯,說是要補覺。”
沐雲的唇角抑制不住地開始上揚。
吳琳推過手中的通訊器,界面上,是某大學的內部保密評級:該生對數理邏輯有着異乎尋常的敏銳度,建議推薦進入課題組承擔核心攻關項目。
“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吳琳出塵入世的一句,輕點通訊器,縮小評級頁面,內部評級推薦頁完整呈現在通訊器中。
評級對象:顧一然。
“所以,你還确定針對她那些所謂的弱點設計的訓練有用?”
推薦頁上,腼腆的笑容定格在黑白的複印照片裏,沐雲眼前卻依稀浮現出相似的一張臉,軟聲求着他幫忙解數列……
明明是最薄弱的部分,為什麽也出人意料的優秀?
“那就……”沐雲含笑咽下一口牛奶,心情明顯變好,“換種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