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殇闕 第 210 章 輕崖瀑

聞着這噴香四溢的飯菜,我的肚子便不争氣地叫了起來,接過他遞過來的筷子。

我吃的有些快,許是之前并不覺得餓,但此刻吃下些熱騰騰的食物,身子便好受了些許。

暖輕和景兒收拾完碗筷便退下了,帝蜃從書桌的抽屜中拿出了個青綠色的小錦囊,小心翼翼地将桌子上的水凝石一顆一顆裝了進去。

我面色疑惑地看着他将那錦囊別于腰間,并沒有多問。

帝蜃擡手輕輕拍一拍我的臉頰,柔聲道:“走吧,我帶你去輕崖瀑。”

我淡淡颔首起了身,待走至正殿門時,才發現暖輕在門口守着,而且面色并不是太好,我們兩個人走到她身前,帝蜃緩緩開口問道:“怎麽這般神色?”

暖輕雙手交握着,雙唇緊抿,過了半晌才擔憂地望向我道:“帝子,之前紅露不是來了麽?奴婢适才去膳房收拾 東西的時候聽見侍女們交談,說那紅露回去後不知同那玄仙大人說了些什麽,只聽得她此刻正大怒呢,鬧得整個雪瀾宮都不得安生。”

我心中已是大大的不悅,便仰首朝着帝蜃望去,只見他雙眉緊鎖,在眉間成了個小小的“川”字,濃濃愁緒化不開。

“然後呢?”他的聲音沉沉響起。

如果只是發怒應該不會讓暖輕這般為難的,果不其然,在聽得帝蜃說完這話的時候,她便緊接着道:“只怕不多時,玄仙大人便會親自來一趟了。”

帝蜃冷哼一聲,低低斥道:“無理的女人,暖輕,你且在辭寧宮看好,她若是來,便大方迎進來,好吃好喝給她供上。”

暖輕的眼睛微微瞪大,問道:“可,若是她要見帝子和,和姑娘呢?”

帝蜃嘴角輕輕上揚,朝着暖輕意味深長地道:“那你就直接同她說,我帶着青離去了輕崖瀑,讓她等着便是。”

暖輕雙唇緊抿,點了點頭,“帝子,只是那玄仙大人畢竟是身份極其尊貴之人,而且陛下也很喜歡她,若是她不開心了,到時候奴婢害怕姑娘 有危險。”

暖輕的話其實是非常有道理的,帝蜃黯然垂首深思了片刻,複又擡眸看她,眉眼間有隐約的怒意,“任他是誰,本事有多大,我的人,便是動不得的,暖輕你且謹記,一切有我在,不必怕她。”

她這才露出安心的神色來,突然想起什麽事兒來,急忙喚道:“景兒,你把那東西拿來。”

景兒不知道從哪裏跑了出來,手上還捧着個暖手小爐,便直接塞到了我的手上,笑道:“哎喲,景兒剛裝上的炭火,姑娘拿去暖手,那輕崖瀑寒冷至極,你的身子要緊。”

手上捧着這個銀質的小暖爐,我的心裏也暖意濃濃的,便朝她二人笑道:“多謝。”

出了落花林子,帝蜃帶着我來到了輕崖瀑下面,很急促的水聲,我的鞋面已經濕透,帝蜃擡手護在我的額頂,以免那些飛濺的水珠弄濕我的發。

“之前暖輕陪我出來的時候,我看到好多住所,但只有這一處是有瀑布的。”我将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帝蜃攬一攬我的肩,淡淡道:“付飲雖是雕師,但身份也是很尊貴的,她這個人向來是有特立獨行的思想,因此選擇的住所也不同于常人。”

說罷,便将我橫抱起來,語聲清清冷冷的,“你閉上眼睛,我帶你進去。”

我點點頭,埋首進他懷中。

只覺得身子突然淩空騰起,水聲很大,幾乎要穿透我的耳膜,很不舒服。

過了約莫有半柱香的功夫,一陣寒冷刺骨的風襲來,我睜開雙眸,映入眼簾的漫山遍野的白雪。

那景色太美,陽光刺進我眼中,明晃晃的,有些如夢似幻的感覺。

山腳下是處殿宇,皚皚白雪鋪在房頂上,厚厚一層,與外界的景象完全分隔開來。

這裏像是另一個世界,一個銀裝素裹,沒有一點雜質的地方。

純淨的連空氣都是幹淨的。

帝蜃低首看我,我将目光迎上他的,語聲裏帶了絲恍惚,“我從沒想過這輕崖瀑竟如此美麗。”

他淺淺一笑,不知為何,他一襲白衣卻勝雪,與這個地方似乎就是一體的,我的雙手緊緊抱着這個小暖爐。

終于明白為什麽暖輕一定要我帶着了,我現在還只是一個靈體,自然是耐不住如此嚴寒的。

他走得很慢,大腳踩出一個又一個的腳印,我便跟在他的身後,踏上他踩出的腳印子。

莫名的安心,甚至希望時間就那麽停止。

殿門開了個小小的縫隙,我有些喜悅,便走上前去擡手叩門,那沉重的銅環與木門相撞,發出一種名叫歲月的聲音。

付飲的聲音從裏頭傳了出來,帶着些許惱怒,“誰呀,別來煩我,今日不見客!”

我雙眉一挑,不知道為何她會是這樣的語氣,感覺很不開心的樣子,我心下便有些擔憂,又扣了門。

半晌都沒有聽見聲音,當我準備再次叩門的時候,付飲便一臉怒氣地将門打開,“跟你說了別來煩我!”

話音剛落,眼睛便落在了我的身上,帶着難以置信的眼神,雙手激動地握住我的雙肩,将我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番。

這才看見旁邊站着的帝蜃,連忙道:“帝子,真是對不住,我不知道你來了。”

帝蜃輕輕搖一搖頭,也沒有多加在意。

付飲又将目光凝在我的身上,雙眸瞪得老大,鼻子都快要貼上我的了,我終于是耐不住笑了出來,“你做什麽這樣盯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她又擡手拍拍我的臉頰,眉頭緊緊蹙起,沉聲問道:“青離?”

我将她推開些,笑道:“是呀,別那麽驚訝,我聽說你回仙界,便要來看看你。”

她神色十分地複雜,又盯了我半晌,才不自然地輕咳兩聲,道:“看我一時給忘了,快別站在外邊,很冷,帝子快請進。”

說罷便将我們引入了內室,她将門關上,這外頭極冷,裏邊卻是暖意濃濃的,這屋子裏裝飾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四處都堆着些雕刻用的工具,但是整體還是清新淡雅的。

這處殿宇很大,卻不冷清,付飲讓我們坐在了圓桌旁。

椅子上還有絨墊子,很暖和。

她急忙握住我的雙手,眉目間有些痛心神色溢于眉間,我看着她的樣子,心沉了沉。

“你的眸子,是怎麽回事,還有,你的肉身呢?不過幾月不見,青離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很難受的樣子。

帝蜃同她簡短地說了幾句,付飲是個聰明人,這一說便什麽都清楚了,淚水已經盈上眼睫,帶着濃濃的傷感。

“唉,世事變化無常,可為何你的命總那麽苦,不過現在好了,既然來了仙界,便先安心待着,直到将身子養好,戾氣除盡,一定是有法子的。”她眼神堅定地看着我。

我才想起來她适才發怒的模樣,便問道:“快別擔心我了,倒是你,怎麽之前會有那麽大的火氣?”

付飲的眸色有些黯淡,“別提了,我都快被那死狐貍給氣死了!”

我瞪大雙眸看她,死狐貍?貌似是說的秋靈,我便有些着急地問道:“你是說秋靈麽?他怎麽你了?”

付飲一拳砸在桌面上,“他給我跑了!我找了他整整三個月!”

我呼出一口氣,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呢,原來又是這樣,他們二人總是離離合合,秋靈倒不是不喜歡付飲,只是他向來任性妄為慣了,是個喜歡自由自在的人,如何受得了約束?

我卻立刻疑惑了起來,轉眸看她,“你不是給他下封印了麽?”

付飲恨聲道:“是,但他又不找其他的女人,我又狠不下心去折磨他,也就任他給跑了。”

我不由得輕嘆一聲,道:“唉,你們兩個人總是這樣,不如多等等,他性子生來如此,要強求去改變,卻也是不現實,不過時間久了,他總能發現你的好處。”

付飲用手指頭敲着桌面,道:“但願如此吧。”

我與她又閑聊了半天,帝蜃便将腰間的那個錦囊拿了出來遞給付飲,她有些疑惑地望向帝蜃,問道:“這是?”

說罷她便攤開掌心,将那些水凝石都倒了出來,眼中滿滿都是驚訝之色,“天哪,我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色彩的水凝石。”

帝蜃淡淡颔首,道:“不錯,她體內戾氣多于靈氣,須得以一些至聖之物來調解,你是雕師,手藝自然是不用多說,這東西交由你制作,我也放心。”

付飲點一點頭,恭敬地問道:“那帝子想要将它做成什麽?”

我聽了他的話有些暖意湧上心間,原來他幸苦尋得這水凝石便是為了給我。

“做個頸鏈,你先做着,待會我再傾注些靈力進去。”他倏然微笑。

付飲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輕聲一嘆,道:“這兜兜轉轉的,你終是回到了帝子的身邊,造化弄人啊。”

水凝石五彩的光芒開始散發,似那雨後初霁的彩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