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上有汗水濕膩着,發絲就那麽黏在我的臉頰上,十分的不舒服。
沐塵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我的背,這才緩解了許多,只不過淨白地板上的黑色濃墨般的血液,乍一看來有些觸目驚心。
我弓着身子,已經痛到直不起來,羽澈不知從哪裏抽出塊金絲絨的帕子,作勢便要為我擦拭嘴角。
卻被沐塵一把揮開,他怒目向羽澈,眼裏滿是濃濃的戾氣,“別動她!‘
羽澈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我的眉頭深深蹙起,沐塵将他的衣袖為我擦拭那些污濁的血漬,滿眼的心疼與憐惜。
獄主的座椅朝後退去幾分,我将那些血漬都蹭在了沐塵的袖子上,這才連忙朝着獄主鞠了個恭恭敬敬的禮,語聲沙啞地開了口道:“獄主,還勞煩您親自來,咳咳。”
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就又開始咳了起來,此時只覺得嗓子幹啞,似被火燒一樣。
屋子的四處黑暗無比,只餘四個角落還懸着幾盞紅色燭火。
獄主的聲音沉沉響起,我無力仰首看他。
“你且好好休息,這青殇之力發作起來,可不是小事,青離,有一事我要問問你。”他靜靜看着我。
我自然是急忙點了頭,獄主又繼續說道:“你這段是時間可有殺過人?”
我的思緒一瞬間回到了于映的身上,那兩人,雖說是罪大惡極,但我卻用一種更加殘酷的方式将他們殺害,即便當時我是毫無意識的,但我做了這事,連一點反悔的餘地都沒有。
我一直記挂着這事,也是我日日睡不好的原因。
我将于映和于慧的事兒同獄主娓娓道來,包括後來瑤姬的事情。
獄主的眼神沉沉,他雙耳的耳垂很大,上面墜了兩顆碩大的紅蓮花。我甚至能夠看見花瓣在紛紛飄揚。
異常的詭異,他安靜地将我所說之事聽完,眸光就轉到了羽澈的身上,純黑色的眼眸看不見一點白色。你感覺不到他在看誰,但是從獄主身上散發出來的煞氣和濃郁的戾氣,讓人很難與他直視。
我微微喘着氣,獄主才緩緩開了口,“羽澈,你是魇不錯,我有有能力讓你灰飛煙滅,但是卻不能, 你便是抓住了所有人的這個弱點。”
我側眸望向羽澈,他正将那塊兒金絲絨的帕子疊起來。頗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而這個弱點,就是青離。”我微微愣了神,有小侍女從雕花大門走了進來,雙手還輕輕托着個玉盤,上面放了一塊一塊的香料。她沖着我們福一福,道:“獄主,殿下, 奴婢已經将最好的青蓮香拿了來,可是現在焚起?”
沐塵點一點頭,指一指不遠處的香爐,他手指着的地方立時出現了一盞燭火。将那個燙金大香爐照的十分耀眼奪目。
侍女步履輕盈地走了過去,素手拈了幾塊朝裏頭扔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一種淡淡青色的煙霧便飄散開來,我深吸一口氣,這青蓮的味道的确讓人瞬間靜了下來。
而且頭痛欲裂的感覺也輕了許多。羽澈挑一挑眉,擡手搖一搖,道:“真是珍品,為了讓青離舒服些,獄主您竟舍得将這百年才得幾兩的聖物輕易拿出來。恕我冒昧,為了一個小小的渡魂使,值得麽?”
獄主輕蹙眉頭看他,從懷中扔了塊深紅色的石頭狀物體給沐塵,他揚手接過,再轉眸的時候,他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沐塵根本就沒有理會沐塵,侍女焚完香便走了過來,跪在地上清理着那些污穢之物,我看着這一片黑紅,瞬間泛起了惡心之感。
我捂住胸口,用力捶了幾下,沐塵連忙拉住我的手,急道:“你幹什麽!”
我的眼中噙着淚水,沉默了半晌,這才将頭仰起看他,沐塵臉上的痛心之色溢于眉間,眉頭皺成一個小小的川字,我問他:“這種血,只有腐屍才會有……‘
沐塵難受地看着我,他輕輕擡手,撫上我的眉間,我只覺得他掌心溫暖,而我自己此刻一定是冰涼至極的。
沐塵恨聲沖羽澈道:“你究竟想要怎樣!”
說罷便一拳掄在了羽澈的面上,他的嘴角流出了鮮血,邪邪一笑,道:“這樣不是正好,我見識了紅蓮地獄,而你,也不用擔心青離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羽澈倏而張狂笑了起來,眉目間竟是喜悅的神色,我實在是不解,但沐塵接下來的一句話便立馬将我點醒。
“未央,最好控制被種下未央的人的辦法,就是殺了她,怪我,這烙印本就是極為古老的東西,千百年了,沒有誰會想的起來,我當日還奇怪,你為何要來!現在總算是明白,羽澈, 你實在陰險。”
沐塵的語聲極為冷淡,我卻報以輕輕一笑,“無所謂啊,本來這身子也不是我的,不過是又死一次,我早就習慣了。”
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但轉念一想,又凝視着沐塵道:“可是,為什麽這身子明明死了,卻還能健健康康的用呢?”
沐塵目光悲戚不已,那淡淡的青蓮香味撲鼻而來,這種清雅而又獨特的味道使我頭腦清醒。
沐塵凝神思索片刻,我的心中卻一陣悲涼,似那最寒冷的冬夜,寒風刮過的時候,我的心便碎成一片又一片,無地自容。
“青離,你是傻麽?因為你體內有青殇之力呵,這力量如此強大,保一具身體沒有什麽問題,不過此刻我卻安心的多,至少你能安安心心地在我身邊了。”羽澈滿心喜悅地說道。
他的眼角眉梢皆往上揚,滿臉都是得意之色。
我黯淡了神色,沐塵只短短回他,“癡心妄想。”
羽澈将雙臂枕在腦後,之前沐塵打的那一拳就像不會痛一樣,血液凝固在他的嘴角,襯着那個邪魅至極的笑容,“獄子,這地獄我也待夠了,是不是可以離開了呢?”
他這話無疑是在沐塵的心上錘了一記重錘,亦狠狠砸在我心間,沐塵久久沒有說話,羽澈站起了身子,我則緩緩坐了起來,心口一陣接一陣的絞痛。
羽澈雙手後背,侍女站在一側已經将地板清理地一塵不染,她走到桌邊沏茶,将其中一杯遞與羽澈,他伸手接過,一仰而盡,就像不燙似的,我看着都難受。
他喝完茶又繼續道:“紅蓮地獄能激發出青殇之力果真是不假,青離,這地方偶爾來玩一玩就行,家還是要回的,是不是?”
我厭惡地将眉頭深深蹙起,口中幹涸不已,侍女連忙将茶水遞到我的手上,我慢慢喝着,過了半晌,沐塵還在沉默着,我卻開了口,道:“我寧肯就那麽死去,哪怕是灰飛煙滅。”
羽澈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一搖,道:“不可不可,你要是死了,這獄主啊,獄子,還有那什麽帝蜃,只怕都會心疼的。”
沐塵猛地站起了身子,恨聲道:“你住嘴!羽澈我此刻算是看清你了,魇也不過是貪生怕死的東西,你害怕死,害怕失去一切,所以你就把青離當做你的把柄!”
我黯然垂首,羽澈淡淡看他,并不言語,沐塵朝着那個小侍女道:“這青蓮香你記着每日送來,青離的身子需要這東西養着。”
我沉默不語,轉首望向窗外,漆黑如墨色的天空中漂浮着的那些朵朵蓮花,讓我感到了莫名的心安。
我突然覺得好累,便朝後靠着,床柱子前還綁着柔軟的枕頭,也是貼心的舉動,我用這樣的姿勢靠着,很舒服。
雙手交握于被面上,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語聲清清冷冷地道:“你們都走,讓我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誰料羽澈卻走來我身前,道:“你知道自己不能離我太遠,最遲後日,我便會帶你離開,這兩天你也養好身子,青離,你是要一生同我在一起的人。”
他是故意的,一定是這樣,故意讓我同沐塵在一起,為的就是怕我做出自殺一類的事來,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沐塵會阻止我。
我沒有理會他,沐塵卻眼神堅定地搖一搖頭,道:“不行,你這個樣子我如何走得開?”
我凄澀一笑,眉眼間盡是濃濃愁色,這一瞥眼間便看見了妝臺上的銅鏡,我凝了凝神,又看了眼,我幾乎要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那雙通體深紅的眸子,就似在噴着火光一樣,我擡手揉了揉雙目,再睜開時,還是那樣,我側眸看着沐塵,有些怨怼的意味,“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竟變成了這幅模樣。”
他許是以為我很傷心,便擡手撫住了我的雙肩,勸慰道:“沒關系的,過幾日會好轉過來。”
我眉頭深深蹙起,道:“我不是抱怨或是其他意思,我上一次殺人,就是這個 模樣,我不想再一次傷害到別人了,沐塵,那個青蓮香難道就是為了鎮住我的青殇之力麽?”
他面色複雜地點一點頭,将我環抱在他胸前,緊緊摟住,絲毫不管一側的羽澈,語聲喃喃:“沒事,沒事,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