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相門[異人&解謎] 第 151 章 鬥蠱成終

鬥蠱成終

秦川腦海轟然一聲。

她不是沒料到一切同沐雲有關,同十年前那場變亂有關。

但,她沒料到,一切的始作俑者真是沐雲,她的江家哥哥。

或者說,她料到了,但當這個答案真的擺在面前時,她又有些不敢相信。

研究所內換血、蠱人冢內斷脈,卻還終結了人衆制藥,封閉了蠱人冢,拿到十相門SSS級評分,坐到十相門十鬼面之一……

到底因為什麽,他要這麽做?

他恨她……

他同她說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過。

只是,她不記得了。

她不記得自己為什麽忘記了這些,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麽能夠忘記,更不記得這些事情的前後到底還發生過什麽。

她只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江家哥哥,在後來成了沐雲,成了那個無論她怎麽做都要從中作梗,從不願意痛痛快快同她說清楚的高級玩家沐雲。

沐雲身上還有多少身份,她不知道,正如此時,秦川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站在哪一邊。

記得進門前,沐雲其實想走的。

可是,卻又莫名留了下來。

此時,他将自己獨自關入研究室內,一絲不茍做着調試和提煉,好似對外界,對所有人,都沒了半點相幹。

像極了這些年裏,他一個人走在那條路上,沒有一個朋友和夥伴,也沒有一個人能走近他的內心。

他對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在那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上,他寵極了她。

但在那些關乎要害的事情上,他閉口不言,從不在乎她的感受。

秦川同樣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什麽。

她明白,也曾無數次想過,沐雲不想她在這條道路上走太久,可是,他沒告訴她原因,而她,即便明白,也不理睬,因為,同他一樣,她也有自己要走的路。

于是,他們就這樣,好似形影不離,卻又天海相隔。

蠱蟲還在沖撞,那些聒噪也半點不休,內裏,是另一個故事。

一個關于蠱人冢不為外人所知的故事……

一個關于鬥蠱的故事……

蠱門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玉安岚已經記不起來了。

只記得,從來就是他,只有他。

一開始,他當然也是有父母兄弟,親族血脈的。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一族散失了這種能力。

說起來,一切都是從制藥開始吧。

說是藥,其實更像是他們血脈的一部分再造,是通過他們自己的身體,借由最初的那些蠱蟲将一種血脈過濾。

因此,有人曾經說過,他們一族之所以散失了正常的繁衍生息能力,就是因為這種藥物的反噬。

但,大家一開始并沒有覺得有什麽異常,畢竟,他們一族的繼承人都是從蠱中誕生的。

那個過程很隐秘,沒人知道其中的原理,但從蠱中重生的人,就是人的模樣。

他們會是各種樣子,各種年齡,但無一例外都帶着蠱門所有的記憶。

蠱人冢一直存在,沒人知道它存在了多少年,一如從蠱中誕生的這種繼承人,到底延續了多少代。

直到玉安岚,他見到了一個很特別的人,從那人的身上,他慢慢知道他們一族身上發生的到底是什麽。

他們就是蠱啊。

但□□蒼老到一定程度,即便容顏不變,他們也會被新的,更強大的蠱蟲啃食,從內裏開始,一點點,一寸寸,新的取代老的,強的取代弱的。

這個過程有時很快,有時則要延續若幹年。

但不論怎樣,當這個過程結束時,關于陳舊身體裏的一切便都落入了新的蠱蟲的身體裏,新的蠱誕生。

世間萬物本就如此,新陳代謝,萬象更新。

照理說,老的蠱蟲死去,由老的蠱蟲組成的蠱主也就該消亡,新的蠱主誕生,但若幹年裏,那些存在于老的蠱蟲中的某種信念極致強大,因此,每一次,只有玉安岚,只有他自己,沒有新的蠱主再誕生。

時間久到他都已經忘記自己為什麽存在,為什麽總不願意離去。

一直到十年前,一切有了不同。

那時,他見到了另外一個人,嚴格來說還是個少年,但卻給他足夠的震撼。

少年說他叫沐雲,看起來不過十六|七,卻已經成熟得不像個少年。

他說,殺了顧清瀾,一切就能結束。

可是,他搖頭,告訴對方不可能。

他追問,為什麽不可能。

他記得,他沒告訴過他。

少年便提出,十年時間,他能終結一切,而代價是,他要知道解藥的解法。

他記得,他那時是搖頭拒絕的,甚至曾經笑話過少年,覺得年少總是容易說夢。

可是,後來發生了什麽呢?

哦,對了,少年在蠱人冢呆了一段時間,也不同他多話,只是不遠不近,同他一起。

期間,少年曾無數次出去過,每次歸來,身體就要弱上很多。

“你活不久的,”他記得他這麽同少年說過,“你的身體壞了,五髒六腑都有問題,最重要的是,你沒想活。”

“嗯,”少年點頭,“不需要活太久。”

“我很奇怪,”他那時道,“為什麽,你明明不想活,總要糟|踐自己的身體,卻又還活得好好的?”

“因為,”少年的答案也相當簡單,“我還不能死。”

再然後,少年帶來了很多人,他們來時大多已經沒了氣息,他還曾同少年交待:這裏雖然是蠱人冢,但不是真埋人的地方,不要總帶些死人進來。

少年沒有吭聲。

直到某次,他見到少年帶來的,奄奄一息的人,他才知道,那些人不是死了才被帶過來的。

而是,奄奄一息時,被少年強行帶到了這裏。

“我救不了他們的。”他知道後這麽同少年說。

少年點點頭,不再說話。

可後來一天,他帶來了更多的人,并同他保證:沒有了,以後都沒有了……

說這些話時,少年的身上有種相當的落寞,甚至是冰冷。

那時的他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只知道,沒了這些人,少年活不過半年。

他雖然不懂太多少年身上發生的事,但他知道,少年的身上流淌着這些人的血,而這些人的身上,也有少年的血。

那并不會好受,就算他們有秘法,保證了身體機能的正常運轉,但,身體是何其精妙的一個整體,又如何能夠長久受其他血脈的滋養。

那只是種折磨,日日時時的淩遲,個中滋味,可能只有當事人清楚。

果然,大概不到半年的時間,少年就已經不行了。

他本不想管,也不能管。

可是,某日,他看到少年目光清澈,望向天空,便突然覺得,那一身嶙峋瘦骨和幾乎全數潰爛的皮肉髒器之下,大抵是有一顆相當幹淨的心。

于是,他開始嘗試治療少年,他開始鑽研那些秘法。

少年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一切都在好轉。

可就在那時,他卻突然支撐不住了。

蠱蟲爆發,新舊相殘。

新的一輪鬥蠱開始了。

這種事情,其實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他本來不覺得有什麽,可是,這次終究不同,終究是出了意外。

因為這一次,鬥蠱中出現了一個真正的嬰孩:玉小仙。

那是新的蠱王,而且,對他沒有任何攻擊性。

換句話說,在玉安岚獨自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以後,一個新的蠱王出現了,蠱人冢中出現了雙蠱王。

可是,為什麽他還在?

這在實際上是非常悖論的一件事,他那時想不明白,也不知道玉小仙到底算是個什麽存在。

只知道,他們是同樣的。

一切,也就從那時開始有了不同,他不記得藥物的解法了。

一開始,他懷疑自己,覺得是什麽地方出現纰漏,再後來,他嘗試用相同的方法,卻從未成功。

即使,他明白知道,沒有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

直到,他偶然看到少年,用同他相似的法子練出了解藥,并且點點将身上的傷損治到了最好的狀态。

他忽然明白,鬥蠱、雙蠱王、解藥同少年,全都剝扯不開關系。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到來才不同的!

他質問少年,少年承認了。

他不理解,不明白少年是怎麽做到的。

少年望了望身後那些被菌絲包裹的門人,沒有回答,只說十年後會将一切歸還,到時,會還他一個解釋,一個道歉。

可是,鬥生雙蠱,雙蠱都不全,被少年從中搶走的那部分不在,支撐這具身體的信念便不在,一切都會慢慢消失,連同少年自己,也會消失。

他甚至,已經慢慢記不得,自己到底是誰。

而且,蠱生活人體內,本就極致痛苦。

十年的時間,用自身的血肉豢養不屬于自己的存在,無異于日日遭受淩|遲蟻食。

“你受不了的。”他那時這麽說。

少年淺淺笑,已經開始咳,咳中帶了血。

那是一種反噬,從最初,少年就開始遭受這種反噬。

“你活不了十年的。”他還是就事論事。

少年仰頭,朝他笑,嘴角還帶了點紅豔,相當刺目:“活不了,蠱蟲自會從我軀體中回來找你,你不虧的。”

又說:“十年,你不會忘記太多的,你忘記的那些,我會替你記着,一定全部告訴你……”

他就是那時朝少年出的手。

第一次,絕無轉圜,用盡全力地朝着少年出擊。

少年本事不小,功底也相當紮實,可是,少年的根骨血脈都受過重創,很多本事便都使不出來。

加之,少年搶入體內飼養的蠱蟲本就來自他的身上,兩相呼應,內外夾擊,少年根本沒有存活的可能。

少年的失敗理所應當,但少年相當執着,一次次倒下,再一次次站起,無論如何也沒有退縮。

到最後,他不得不寸寸斷了少年的脈,絕了少年的氣。

而他,也好不到哪裏去,幾乎就是撐着一口氣在同少年周旋。

到最後,他們雙雙倒地。

最後一眼裏,少年沒了氣息。

他那時想,無論怎樣,終歸是自己贏了。

只要少年死了,那些蠱蟲就會重歸他的體內,雙蠱便會終結,一切還會回到最初,他也将記得屬于他的一切。

記起那點不能遺忘的執着……

可是,他錯了,直到如今,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他輸了,少年沒死!

他忘記了很多,甚至,在醒來那刻就已經全然忘記少年的來過去過又做過什麽!

直到現在,少年活着,回來了,還帶回了玉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