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壩
周圍人對陳越彬的所作所為都清清楚楚, 這會也只是在一旁當做沒有看見一般,垂下頭偷笑。
鞭子落下,陳越彬痛的哇哇大叫, 奈何口中的東西将他堵住,苦不堪言。
“陳大人還真是個倔脾氣。”蕭子羨對他的咽嗚毫不在意,自顧自說着。
眼看着手裏的鞭子又要落下,還是蕭無恙開口止住了動作。
“好了。別真把人弄死了。”
這麽一說, 蕭子羨才收回了手裏的鞭子, 拿開了他口中的布料。
沒有了束縛, 陳越彬立馬道:“我認,我認。”
見他認罪, 旁邊很快就有人呈上了一紙罪狀書,等他按下手印。
至此, 陳越彬一事暫且有了個結果, 只是江州大水, 那堤壩還得去看看才行。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空氣中都十分壓抑。
周身靜悄悄的,隐約還能聽見一聲輕嘆。
自從被帶到房間後,崔嬿就靠着床榻邊一言不發, 神色黯淡。
“阿嬿, 看着我。”聽謝離的語氣,似乎還帶着懇求。
将手中一滴不少的茶杯擱到一旁,謝離看着崔嬿魂不守舍的模樣, 心中不忍, 手撫上她腦袋後方, 稍稍用力。
耳邊有輕微的響動,崔嬿聽不真切, 但腦袋上的觸感還是能感覺到,便順着他的動作看了過去。
“人死不能複生,我們能做的只有給她們一個交代。更何況,江州還有那麽多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見她注意過來,謝離蹲下身與她視線平齊,輕聲道。
雙眸閃了一下,崔嬿像是回過神來了一樣,看着謝離雙唇微張。
“她們本來可以相安無事的……如果不是我刻意擡價,引起了陳越彬的注意,她們又怎會是這般下場。”
滿目都是愧疚之色,崔嬿現在恨不得回到拍賣的那一刻,她一定不會再開口擡價。
此話一出,便立馬被謝離駁了回去。
“與你無關,雲知意寫了那封信,明顯是早就有了這個想法,就算沒有我們,陳越彬也不會讓她好過。”
她的眼角挂着幾滴淚珠,發絲也跟着黏膩在了一處,謝離伸出手替她理了理,目光中滿是憐愛。
怎麽總是如此多愁善感?總喜歡獨自一人攔下重責。
也不知是哪句話将崔嬿點醒,值得慶幸的是,如今她已經沒有先前那般惆悵。
指尖一把握住謝離撥弄發絲的手,崔嬿雙目堅定望着謝離。
是了,眼下江州的水患才是重中之重,雲知意留下的那封信定然也是希望他們可以給江州的百姓一個交代吧。
想明白了之後,崔嬿收斂起面目上的憂慮,端着一旁的茶杯小抿了一口。
回想起之前問陳越彬的話,崔嬿冷靜道:“陳越彬說江州的大雨建了水壩都抵擋不住,我倒要看看是如何抵擋的。”
面前的姑娘神情漸漸恢複,謝離心下也松了一口氣。
總算是想明白了。
時候也不早了,崔嬿的身體本就受了傷,謝離不想她勞累,便說道:“今夜就暫且先在這應付一夜,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裴屹舟他們那邊如何了。”
得了她輕聲應下,謝離将被褥替她掖好,輕聲交代了一句:“睡吧,我等會回來。”
或許是崔嬿太過勞累,這會聽了他的話躺在床榻上感覺眼皮沉重,他幹脆沒在掙紮,緩緩閉上雙眼,也不知謝離是何時離開的。
等她再醒來之時,窗外已經天光大亮。
身邊空無一人,崔嬿将手指探向旁邊,早就沒有了餘溫,只是床榻上面的皺痕顯示昨夜有人在此酣睡。
一夜無夢,昨夜是崔嬿這些日子裏睡得最好的一夜。
剛睡醒,崔嬿腦中還有些懵懵的,看向床榻上方發着愣。
看她那副神情,坐在一旁飲茶的謝離下意識就如同往常一樣出聲喚她:“醒了?起床洗漱吧,蕭無恙他們已經往堤壩那邊去了。”
說完便記起她的耳朵如今聽不見聲音,剛準備走過去,就看見崔嬿緩緩将頭轉了過來,應了一聲:“你說什麽?大點聲。”
話音落下,房間之中頓時安靜了下來,還能清晰地聽見兩道呼吸聲。
就連崔嬿自己都反應了一會。
她能聽見聲音了?難道上次也不是錯覺?
眼神中滿懷着期待,崔嬿眼睛亮閃閃的泛着光,直直看向另一邊也同樣楞住的謝離。
“你聽見了?”謝離懷疑地問了一句,語氣有些小心翼翼,擔心是空歡喜一場。
耳邊的聲音輕微,但崔嬿全神貫注看着他,還是聽清了他的話。
不是錯覺!真的有聲音!
她點了點頭,面容上帶着一些笑意,道:“能聽見,就是聲音有些小,我這算好了嗎?”
說完便手忙腳亂的将衣裳套好,下了床塌走到謝離跟前。
漱完口就迫不及待開口:“你再說一句。”
她能恢複謝離再高興不過,遞過手中一大早去買的糕點,道:“耳朵的事,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就去問問許樂。你先吃點東西,等你收拾完就得去堤壩那邊,路上可別喊餓。”
話題轉到正事上,崔嬿面上的笑意淡去,擺了擺手,将那糕點拿在手中就往外走,揚言道:“走吧,百姓的事更大。”
等他們到堤壩那處時,蕭無恙正在和管事人搭話,身後還站着裴屹舟,就是不知道蕭子羨跑到哪去了。
“每年都加固?”蕭子羨站在高處看向不遠處的堤壩,問身旁的人。
那人點了點頭,面上還透出幾抹憂愁,回道:“這些日子大雨不斷,堤壩幾乎是日日修繕,還是擋不住來勢洶湧的洪水。”
看他的面色不像有假,蕭無恙沉着臉一時半會也想不到什麽話說。
今日難得沒下雨,趁着這日子旁邊的百姓正前赴後繼運送着石材。
俯瞰全局,蕭無恙一眼掃過去,實在沒有看出哪裏出錯。
每一步都紮紮實實,怎麽一遇上大水就功虧一篑?
心中實在想不明白,餘光中正好瞥見謝離他們過來,便走了過去。
“身體可好些了?”蕭無恙先是粗略地打量了一番,見崔嬿面色如常,這才不放心地問道。
聽見蕭無恙一開口便是關心自己,崔嬿心中一股暖流流淌,笑着道:“沒事,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就好,昨日見你那面色,實在讓人不得不憂心。”蕭無恙握上了崔嬿的手,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往前走着。
兩個男人落于她們身後,不緊不慢跟着。
謝離的視線從崔嬿身上收回,在蕭無恙和裴屹舟之間流轉。
他這個身份還真是好用,每日都與蕭無恙形影不離,也不會有人猜忌。
看他的眼神,裴屹舟不用問便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問道:“怎麽?你也想當小倌?”
被他的話一堵,謝離不想自讨沒趣,便收回了目光,問起了一直不見人影的蕭子羨。
“怎麽不見蕭子羨?”說完後,還忍不住四下搜尋,實在沒找着。
裴屹舟擡起手指了個方向,說道:“那呢。”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謝離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不确定地問道:“你說的,不會是那個把褲腳都卷起來,撸起袖子忙着搬石頭的那人吧?”
“顯而易見,是的。”裴屹舟雙手環抱着,回他。
也不知這小子今日抽什麽風,一來就自告奮勇上前幫忙。
沒再管他,幾人走到先前那處高地,蕭無恙說出了心中的疑惑:“從這看,該擋上的都放了沙石去擋,可就是沒什麽效果,等到洪水真的來臨那日,就是不堪一擊。”
四周巡視了一番,崔嬿也是滿腹疑雲。
堤壩築建了,怎麽會每次遇上都毫無還手之力?
目光在前方停下,崔嬿心頭一驚,看着蕭子羨一個人擡着石頭,擔心她閃着腰,問出了聲:“蕭子羨力氣那麽大?一個人就能行?”
被她的話問住,蕭無恙這才注意到在蕭子羨四周,幾乎都是兩人一組去擡,甚至還有三人的,唯獨他格格不入。
心中抱有同樣的疑惑,蕭無恙疑聲道:“這……”
“下去看看。”站在上面也看不出個所以來,崔嬿當即發了話。
幾人一道往下面朝着蕭子羨那邊走去。
“蕭子羨!”隔着不遠的距離,蕭無恙就出聲喚着他的名字,示意他過來。
沉浸在搬石頭之中的蕭子羨聽見有人叫他才停下了腳步,将肩上的扁擔擱到一邊,小跑着過去。
“你們怎t麽下來了?”他問道。
饒是方才那般出力,也沒見着他額角有多少汗,甚至還比不上崔嬿練功流的汗多,實在是古怪。
觀察着他手中的痕跡,隐隐有點泛紅,崔嬿問道:“殿下不累嗎?”
蕭子羨只當是她關心一句,樂呵着回應:“還行,不是很重。”
這一句話便說到點子上了。
用來築建堤壩的石頭,怎麽會不重呢?
怎麽能沒有足夠的重量?
幾人面色在他一番話之後都有些陰沉,偏偏只有他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一旁管事的那人聽見聲音,立馬跑了過來,神色有些緊張。
“下面正是風口處,幾位還是到上面去吧,別害了風寒。”
他的語氣有些哆嗦,饒是蕭子羨再遲鈍,也漸漸察覺了不對勁,回想着方才身體力行搬運的那些石頭,細思極恐。
到底是擔心他們得了病,還是擔心發現什麽秘密?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幾人更加不能順着他,必然是要一探究竟。
在場的人救數蕭無恙身份最為貴重,見此,她便道:“無妨,百姓還在下面幹活,我們又怎能眼巴巴看着,就算不忙幫。過去慰問一番也好。”
話音一落,便能瞧見那管事人面上一僵,硬着頭皮往前帶路。